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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树下,“怎么样?今儿天热凉粉还卖的动?”
这是他们第三个月给令狐家的铺面送凉粉了,许多伙计吃的都絮了,要的不如以前的多,窦恒也觉得最后就这几天,自己也不好再送去了,当然现在常相逢这边生意不好,窦恒不想跟她这些,敷衍道,“还成,天气凉了,我叫你姐少做了些,下晌再四处转转,也能卖完。”
“那就好,”因为门口还有生意要招呼,大家也不可能围坐一桌,常相逢招呼窦恒徐氏他们到屋里坐了,自己则盛了碗米饭盖了层豆腐坐在门外去吃。
“今儿的豆腐没卖完?”窦恒看着桌上的豆腐菜,悄声问徐氏。
“嗯,不过相逢说没事儿,她心里有数,”徐氏点点头,又伸头向门外看了看,“就不知道这浆面条怎么样?能不能卖起来。”
“肯定能,现在是不知道这儿卖浆面条,她姐东门儿的生意好着呢,这还是相逢说要吊着大家的胃口不叫多卖,一天三锅不到下晌就完了,现在去的人,这么热的天儿都要吃碗面条不吃凉粉呢。”
“那敢情好,”听窦恒这么说,徐氏来了精神,“等到了初九咱们放上几百头的鞭,人就能引过来了。”
这样不温不火的三四天,到了初九,常相逢一大早刚开了店门儿,家伙儿都没摆上呢,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将她生生吓了一跳。
“锁住,谁叫你乱放炮了?不是说等饭时再放?现在巷子里的街坊还没起呢,”常相逢以为锁住小小年纪把不住,自己偷偷把买好的鞭炮给点了。
“不是,姑,不是我放的,”锁住也被震的一头雾水,半天才在弥漫的硝烟里看清楚放炮的人,“是吉祥哥,吉祥哥咋镇早来咧?”
吉祥看着一脸愕然的常相逢,嘻嘻一笑,又将一挂千头的长鞭给铺到地上,“常姑娘,我家公子贺您开张大吉,财源滚滚!”
“我的天啊,你准备放几挂啊,人家还做不做生意了?”常相逢看着吉祥身后一车炮仗讶然道。
“这是一千响一挂的,爷叫我拉来了一百挂,咱们往这场子里铺开了全点了,助相逢姐的生意四面开花!”
吉祥将手里的火香交给后头的小跟班,凑到常相逢身边道,“其实前几天我家公子就叫小的过来悄悄转过,公子听说姑娘你现在生意不好,估计是知道这儿有浆面条的人太少了,就想着帮姑娘把这地儿给热起来,叫大家都知道荷花巷开了家龙宫浆面条。”
“可这一百挂得放到啥时候啊?后头的你快拉走,有这几挂就够了,”常相逢冲着吉祥的耳边大喊。
“是啊,吉祥哥,你这么个弄法,就算是想过来看看我们卖的啥的,也叫你崩的过不来啊?”这一会儿功夫得放了十几挂了,虽然锁住兴奋的双眼放光,可是也知道再这么闹下去自家的生意不好做。
“噢,那成,我这就叫他们把香灭了,”吉祥看着围过来的人流,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了,挥手示意跟班儿们将剩下的鞭炮给装到车上,“常姑娘,我家公子还有贺礼呢。”
“什么?”这上万头的鞭炮已经很好了,还要再送什么?常相逢举目四望,“明奕他人呢?”
“那不是,我家公子在后头呢,”吉祥远远的一指,只见一群穿着戏装的人后面,跟着蓝袍玉带的明奕。
“这又是什么?那些人来干什么?哎,我只是开个小吃店儿,不用专门唱戏吧?”这也太夸张了,善于炒作造势的现代,也没有谁家摆个热豆腐摊儿就请戏班子乐队的啊。
“大娘,你帮我招呼客人啊,我去跟明公子说句话,”这要真叫他唱成了,自己在这校场街可就出了名儿了,常相逢交待了徐氏一声,大步向明奕走去。
“你们,就在这儿唱,唱的好了,人多了爷重赏啊,”明奕见常相逢过来,冲她一笑,高声吩咐自己带的戏班子。
“别,大家别开始呢,”常相逢急得冲那群唱戏的直摆手。
“明奕,你给我过来,我知道你的好意,也觉得你的方法不错,可是有些事情它过犹不及,我是个小吃摊子,不是大酒楼,这么招摇没什么好处。”
说罢常相逢看着路边那十几号子人,“既然是你的贺礼,我不留也不礼貌,这些人我留几个,就弹弦子和拉二胡的,嗯,会唱的也留一男一女,叫他们在我家旁边弹一弹唱一唱也尽够了。”
这摆个面条摊儿就搭台唱戏也太丧心病狂了,常相逢怕自己被唾沫星子淹死。
“你真不要?要是叫他们热热闹闹唱上两天,全洛阳城都知道你的龙宫浆面条了,”明奕想不明白常相逢为什么不接受他的贺礼,“这可是现在洛阳城里最红的班子,四喜班,原来人家还不来呢,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你把人家唱堂会的排场给我摆在校场街,你不出大价钱才怪呢,”常相逢狠狠瞪了明奕一眼,招手叫过平安,“平安小哥,你去跟班主说,请他们班子里的角儿在我店前唱上一天就行了,段子随他选,人要是累了可以换着出来唱,那些行头,鼓乐的咱们这儿用不上,叫他们都回去吧,哦,当然,那个费用还是找你们公子结哈。”
四喜班的出场费估计能叫她再跳回河了。
“既然唱呢,排排场场的唱两天多好,一个四喜班叫你拆的跟个草台班子一样,有什么看头?我可是跟他们订的全本《大西厢》,你一边卖面条,一边看戏,多好!”明奕觉得自己的一番苦心常相逢根本没有体会到。
“你这份贺礼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亏我自诩见多识广呢,这种老法子居然没想起来,可从今儿到十五,校场街天天大集,你弄一台子戏在这儿,多耽误大家的事儿啊?是不是?其实对于校场街这样的地方,四喜班里的角儿也不是老百姓们轻易能见到的,你叫他们在这儿来几段《对花枪》《抬花轿》什么的,效果一样的,而且不占大家的地方,这有生意做,有戏听,街坊们只有感激你的。”
明奕这样的公子哥儿能为自己想到这一步,常相逢没有不感激的,“走吧,叫平安安排好四喜班的人,你先到我那儿去歇歇脚儿,我给你盛碗豆腐去。”
“好,你要是忙不过来,就叫吉祥跟平安帮你,他们都很能干的,”明奕随着常相逢进屋,还不忘嘱咐她。
“来,你先吃吧,我得到外头招呼客人呢,不好意思哈,”常相逢将一碗豆腐放到明奕面前,笑道。
长年做活,一双手自然不像千金小姐那么白皙幼滑指如青葱,但当她小心的端了黑瓷碗放在明奕面前时,明奕只觉的映在黝黑碗边上的纤长微翘的手指比自己父亲明章养的极品兰花还好看,“你叫别人送就行了,自己来回跑,”仿佛觉察到了自己不该有的想法,明奕俊脸微红,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叫谁送?托明大公子的福气,这会儿我外头生意好着呢,今天这锅豆腐啊,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卖完,”大清早被鞭炮“炸”过来,发现这里她龙宫小吃的门前,可以听戏还可以吃早饭,大家自然乐得过来一坐了。
“真的?我的法子还真挺管用的,”听常相逢这么说,明奕心里乐滋滋的,不论做什么,只要能帮到常相逢,他就是最开心的。
“自然管用了,你一大出来肯定没吃什么,快吃吧,我赶快再去将豆腐炖上,一会儿也请戏班子时的师傅们吃点儿垫垫肚子才有力气唱戏,一天呢,”常相逢站起身。
“好吧,我自己在这儿吃,”明奕很想常相逢能留下来陪他边吃边聊,可是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对这个小丫头来说,外头的生意更重要,“你去吧。”
还真是说走就走,明奕三下五除二的将碗里的豆腐吞了,起身跟着常相逢进了灶房。
“这么大的锅你哪里拿的动?让开让开,我来,”明奕一进略显逼仄的灶间,就看到常相逢正将一口大锅往灶台上放,急忙跑了过去,一把扶住了,“这种粗重的活计哪里是你做的?”
“唉,明公子,明少爷,这种粗重的工作,我一直都在做,而且别看我这小身板,力气可是一点儿都不小,你看着啊,”常相逢走到一边将一大板软软的豆腐端了起来,再整块的倒进锅里,“我平时就是这么干的。”
明奕以前只知道常相逢为了生计要成天风吹日晒的在官道上做小生意,没想到她还要做这么苦重的力气活,“你应该请个伙计的,这些活儿哪里是你干的,再累病了。”
如果这个时候常相逢再不知道明奕对她的心意她就是个棒槌了,若说她对这个时刻关注她,不论她做什么都是笑着说好的男孩没有一点心动那也是假话,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她身上离经叛道的东西太多,多到她都不知道要如何掩饰,因而索性不去掩饰。
可是他居然喜欢上了自己这个异类,而且喜欢的毫无顾忌不带一丝犹豫,常相逢转过头不看明奕关切的眼眸,这种心意她怎么可能接受呢?先不说两人的实际年龄差,就算这门不当户不对的,身份差异就能堵死他们,想跟明奕有结果,等于就是自取其辱,而送上门被人贬的事情,常相逢从来都不会干!
“明奕你太小看我了,我怎么会累病?因为像我这样出身的姑娘每天都在干着这样的活计,有些姑娘干这些的时候,年纪比我还小,甚至背上还背着弟妹呢,”说到这儿常相逢明快的一笑,“你可能是见惯了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家闺秀,想像不出来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是怎么生活的,我跟你说啊,咱们啊,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做的事,别说那些大家闺秀,就连你也做不了,同样的道理,你们的那种活法儿,要是叫我过,非把我闷死不可。”
这是在跟自己强调两人身份不同么?明奕忽然觉得这灶房里有些闷气。他猛吸了几口带着豆腐香又混了草灰味儿的空气,他们之间的差距明奕自然明白,可是他也明白自己的性格,更明白自己的心。
珍贵的东西总是罕有,明奕清楚这世上只有一个常相逢,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看到她笑的时候会扬起唇角,她皱眉的时候恨不得以身相代,只要能和她在一起的,不管过程如何,他都愿意再去争一回,就像当初选择重拾祖业弃文修武,他不就争赢了祖母争赢了父母?
想清楚这些,明奕也不跟常相逢争辩,帮着常相逢将一边的豆腐水提起来倒在锅里,“要不我帮你好不好?我从庄子上派个伙计过来,这些粗重的活就给他干,你只管卖面条卖豆腐就行了,工钱也不要你出。”
“行啦,你还嫌我欠你的人情账少啊?还送我个不要工钱的伙计?”不知道明奕是否听懂了她的意思,常相逢就只当他是听懂了,她不愿利用明奕对自己的感情来获得什么,更不愿意给明奕什么希望,最终落得两人心伤,“你啊,以后读书累了,就过来吃碗面条,叫我用我的浆面条来表达下对你的感激之情就成了。”
自己哪里需要她表达什么感激之情?明奕想跟常相逢说这一切都是他愿意的,可当他看到常相逢微抿的唇角,到了唇边的话还是生生咽了回去,“我帮你烧火,你只管在上头看着锅就行了。”
说罢明奕坐在灶膛前,拿过常相逢手时的烧火棍认真看了看,又新奇在灶膛内捅了捅,现在常相逢心里只有自己的生意,而自己也要忙着赴京赶考的事情,现在跟她提这个,并不是好的时机,可是自己进京最少一年方回,常相逢跟他的年纪,都不可能将两人的心意拖到一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