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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有点明白的样子:“你等等。”说着便往里屋走去。
过了一会,小伙子回来了,说:“你跟我来吧。”
三娃子随着他出了书店后门,穿过一条窄窄的走廊,来到走廊尽头的黑漆木门前。小伙子开门进去,却见一个通向地下的台阶。沿着台阶下去,向左拐一个小弯,便又看见一扇黑漆大门,不过比刚才见到的大门要大,要庄严。小伙子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句平静而略带威严的声音:“进来。”
小伙子双手慢慢推开门,门“吱呀——”响了一声,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尽管屋里开着日光灯,但光线还是比较暗,三娃子就定睛细看。这是两间堂屋大小的厅堂。正墙上挂着一副对联:“我为兄弟
兄弟为我”。对联下方是一张长香几,香几上还燃着香,青烟袅袅。香几前是一把太师椅,两边整齐地排放着约二十来张椅子,都是古色古香的那种。
小伙子指指里侧半掩的一扇门,说:“白总就在那间办公室,你进去吧。”说完转身离去。
“江子,提一瓶开水来。”里面的人说。
“哦,马上。”小伙子边走边答应道。
三娃子轻轻地推开那扇半掩着的门,看见一张很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穿白衬衫的人,在暗淡的光线下分外醒目。三娃子和那人互相端详了一眼。片刻之后,三娃子急忙放下手中的全兴大曲,就快步上前握住对方的手,有点激动地说:“白总。”
这时,三娃子才发现,这是一间办公室,比外面的厅堂要小得多。最里面还有一张办公桌,桌后也坐着一个人,这个人面相冷峻,不苟言笑。
白若飞和三娃子寒暄了几句,见三娃子有顾虑,就说:“不要拘束。这位是书社的胡董事长。”
三娃子连忙说:“你好,董事长。”那人点点头,算是答应。
“今天来,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就是来谢谢你的。早就该来了……”说着,不自然地指指两瓶酒。显然,他还不会世故地表达谢意。
白若飞轻轻笑了笑,说:“客气什么。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们。我们书社欢迎你常来。”
三娃子听到这一句,心里有点不解。欢迎我常来?我像是读书人吗?我也就是爱翻翻《鬼故事》之类的东西罢了。白总难道看不出我不是读书人?他不识人?三娃子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江子提着一瓶开水进来了。他放下水壶,在柜子里拿出一个茶杯。
三娃子忙说:“不用了。”
事实上他觉得坐在这里有点难受,他早就想离开了。他也弄不清是什么原因,只觉得这地方不是他应该继续呆坐下去的。现在他连忙乘此机会抬起屁股告辞。
白若飞也不挽留,站起来送到办公室门口。三娃子回身经过幽暗的厅堂时,不由自主地又环视了一圈。他在那副对联下停留了一会,心里默念了两遍,好像在体会其中的意思:
“我为兄弟,兄弟为我。”
12。蓉城迷思
府南河畔有一家露天咖啡馆,名叫“玫瑰雨”。它在锦里路西首,百花公园对过,临河而建,非常雅致。虽说是露天咖啡馆,其实也不完全露天。每一个座位上都有一张漂亮的伞盖。夏天可以遮阳,阴天可以遮雨。晚上呢,既可以撤掉,也可以调整高度,遮住客人。
今晚,叶琬悠闲地坐在紧邻河边的座位上。她已经叫服务员撤去了伞盖,这样她就可以看见美丽的星空了。
她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惬意地欣赏周围的景色。咖啡座掩映在绿树和花丛之中,地灯把脚下的草坪和身边的榕树照耀成绿琥珀色,两岸璀璨的霓虹灯影倒映在蜿蜒的府南河中。群星在夜空里发射出悠远的清辉……一切都是那么富有梦幻般的诗意。
“蓉城、锦城、锦官城、花重锦官城……名实相符。太美了。”她在心里感叹道,“平时不留意,身为成都人未必能发现身边的美好。”
正在遐想间,一辆漆黑铮亮的轿车迎面驶来,映在车身上的霓虹灯影向后飞逝而去。须臾之间,器宇轩昂的车身在距她十来米远的停车位上微微抬了一下臀部,然后停住了。这车怎么这么眼熟?她定睛一看车标:四个环环相扣的圆圈。
“四环素?”叶琬心里说道,再一看车牌,“川A0101”。“这不是局里老大的座骑吗?顶级‘四环素’!今年刚面世的奥迪A9!”
正在叶琬惊疑的瞬间,车门打开了,出来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他扎着领带,衬衫的袖口扣得整整齐齐。他关上车门后,就健步往咖啡座走来。
“哎哟,是张大局长啊。你怎么来‘玫瑰雨’了啊?”叶琬调侃道。话一出口,她就脸红了。她为自己说出“玫瑰雨”三个字而后悔不已,好在夜色下谁也看不见她脸红。
张新宇一愣,见是叶琬,就哈哈一笑:“奇怪吗?没有任何文件规定我不能来咖啡馆。”
“我是说,厅级干部也……有点……出乎我意料……”叶琬有点尴尬地结巴道。
“OH,NO!厅级干部也可以喝咖啡呀。何况这是露天咖啡馆,没有任何暧昧的问题。”张新宇笑着在叶琬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见张新宇如此轻松,叶琬就开玩笑地说:“也不见得啊。你看看那里。”她呶起嘴指指伞盖下窃窃私语的情侣们。
这下张新宇有点脸红了。他把话题岔开:“嗯,最近局里很忙,龙泉遗址可能有重要的东西出土,你要做好工作准备。”
“又谈工作。没劲。”叶琬撒娇似地说道,“这里是喝咖啡的地方,又不是你的局座办公室。”
“好好好。不谈这个。”张新宇忙说,“那我们谈点什么呢?”他皱起眉头思考着该谈些什么。终于,他抬起头,直视着叶琬,“就和你讲讲我的留学生活,怎么样?”
“好啊好啊。”叶琬就差拍着双手赞成。
“这是最值得我回忆的美好时光。我在北大的时候,就考虑毕业后去美国留学。但对于选择哪一所大学,一直不能决断。”他喝了一口咖啡,似乎沉浸在当年的踌躇不决中。叶琬也跟着抿了一口咖啡,温柔的目光投向张新宇。
“我在北大学的专业和你一样,考古。”听到这句话,叶琬觉得和张新宇又亲近了许多。“美国很多大学都有考古学的博士进修点。但我对东方文化感兴趣。我既要到美国留学,又要能学到东方文化,最好还要有一位著名汉学家做我的博导。要求够苛刻的吧?”他停了一下,接着说,“我母亲,你可能认识,她当时是川大中文系的教授,吴家璧……”
“吴教授是你母亲?我认识。我听过她的课。”叶琬兴奋地插话道。
“我母亲就叫我考舟策纵教授的博士研究生。他在美国威斯康星大学执教。大名鼎鼎!很多中国人知道威斯康星大学是由于舟教授声名所及……而很多人之所以仰慕舟教授,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学术成就,另一部分是因为他飒爽英姿的名字——这可是舟教授自己亲口说的。”张新宇一本正经地说。
“哈哈哈……”叶琬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完她就在心里埋怨自己没有保持住女生的矜持。于是她敛笑问道:“后来呢?”
“后来……”张新宇正要接着说,却见他手腕上的表闪烁了几下。两人同时把目光投向手表。叶琬见他的手表器度非凡,很有男人风范,戴在张新宇的手腕上更是相得益彰。表面上那两个英文字母——“SG”,正发出清洌的光芒,犹如夜空中闪耀的星斗。
张新宇看了一下表,略带歉意地说:“时间到了。有个朋友约我二十点谈件事情。还有一刻钟,我走了。”说完,没等叶琬做出反应,就起身离去,扔下叶琬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叶琬怅然若失,又有点气恼。这是什么人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哼!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很好笑。凭什么不许人家自由来去?你是他什么人?你希望他陪你坐到天亮?想到这里,她有些伤感,不禁潸然泪下。张新宇对自己来说,的确只是一个飘忽的偶像。他中规中矩的态度,使自己永远无法走进他的心灵。今晚的邂逅,是和他最温情的一次接触;而今晚他的离去,也带走了她对他的最后一丝温情!
叶琬落寞地站起身子,准备离开这个无趣的地方。却见史汉秋迎面走来。史汉秋也看见了她,笑着对她说:“这么巧。在这儿遇见你了。”
“是啊,今晚巧事还真多。”叶琬没好气地说。
“怎么?还有什么巧事?”史汉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坐下说说。”
“你可不会和我谈什么工作吧?或者谈什么龙泉遗址?”
“你这是怎么啦?像吃了火药?”史汉秋关心地问,“谁和你谈工作了?在这种地方?”他感到好笑,并转身环顾了一下灯光迷离的“玫瑰雨”。
叶琬就把张新宇的出现和离去讲了一下。
“张局就是这样。你到所里也有几年了,你还不了解他?他除了跟你谈正经事,不会跟你谈什么闲情逸致的。今晚他能和你说这些,已经是非常难得了,知足吧你!你没听到后勤处的那几个小丫头给他起了个外号,很长很长,叫什么“冷面酷男极品钻石张老五。”
叶琬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史汉秋也笑起来。
两人坐了下来。
“叶琬……咦,我想起来一件事,早就想问你了。你这名字谁起的?喊起来总让人想到吃的。是一碗八宝粥?还是一碗麻辣烫?”
“无聊。”叶琬嗔道,“你那名字好。史汉秋,又是历史,又是汉朝,又是秋天,老气横秋。”她反唇相讥。
“不是汉朝,是星汉;不是秋天,是春秋。概括起来说,就是星汉的春秋史——史、汉、秋!这么一理解,够你肃然起敬的吧。”史汉秋自得地说。[小说网·。。]
“是够肃然起敬的,不过也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什么时候学会耍贫嘴了?”叶琬揶揄道。
“说到毛骨悚然,我刚看了一本恐怖小说,很恐怖。”史汉秋说,“要不要听?”
“你别吓唬我哦。”叶琬有点警惕,又有点可怜兮兮地望着史汉秋。
“别怕,有我在你身边呢。”史汉秋安慰她,“不过,鬼故事呢,如果只是讲猛鬼如何张着血盆大口,如何青面獠牙,这并不怕人。那种在紧张时刻有人从背后拍你肩膀的老套情节也是鬼故事的初级阶段,也不算稀奇。最叫人怕的是在平常事当中,有无形之鬼在悄无声息地活动。换句话说,就是刺激你的视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摧毁你的常识,打乱你的神经,使你的想象相形见绌……”
“好了好了,别说了,已经叫人开始怕了。”叶琬哆嗦着挨近史汉秋。
史汉秋伸出手揽住叶琬的肩头,像一个体贴的大哥哥。叶琬感到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她把头靠近史汉秋宽厚的肩下。
“话说有一男一女,是邻居。从小一块上学,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都在一个学校。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两人都考上了大学,但不在同一个大学,也不在同一个城市。大学四年,两人通过写信、打电话、发电子邮件、QQ聊天、博客留言、网络电话……”
“你贫不贫?”叶琬嗔他。
“总之,大学四年,他们没见过面,但是经常联系。四年后,毕业了,他们在一家咖啡馆偶然碰见了。当然不是这家咖啡馆。”史汉秋说着又扫视了一下周围。这一动作令叶琬浑身汗毛直竖,她又往史汉秋的怀里钻了一下。
“四年不见,当然分外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