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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疯了,”孙寤惊叫,“买了它我吃什么喝什么,等下怎么回家?哦不,也许我连家都要卖掉,才能得到一个看着不错但不知道真正得到后我会不会一直喜欢的破东西。”
“我愿意。”
张嫣一字一字道。说着愿意的时候她的侧脸看起来很是沉静,孙寤呆呆的看着她的侧脸,忽然间明白,无论自己怎么说,她是再也不肯回头了。
她忽然觉得很悲伤,低低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你本来可以不说的,你不说,没有人会猜到你的隐秘心思,你可以抱着你的小秘密,睡的很安全。
“因为我想让人知道。”张嫣起身,推开窗子,看着从檐角上射下来的日光,它们一片一片灿烂,如金子一样铺满庭院,茱萸花开着芬芳,柳枝儿温柔的垂下来,牵引着细草。“过些日子我就要嫁给他。全天下的人都看着我们的婚礼,他们有些人以为我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什么是伦常婚姻;有些人以为我贪求富贵皇后尊名不知廉耻;有些人以为我是惧怕匈奴不得已托身他以求一生安宁;可是我希望,有一个人,哪怕全天下只有一个人,她知道,我嫁他,是因为我爱他。”
她嫣然一笑,“就当是为我的婚姻下一个注脚吧。”
“从今以后,我将全力以赴去得到他的爱,当我失落时,受伤时,喜悦时,成功时,我希望天涯海角有一个人,她知道我在干什么,她能够分享我的心情。”
许久之后,孙寤的声音慢慢清明而残酷,“阿嫣,你这是再赌。”你这是拿你一生的幸福和全部的青春去赌,赌一个渺茫的未来。
“是啊,”她回头看着孙寤,明媚的笑,“我也觉得我是一个疯狂的赌徒呢。命运是我的赌盘,我将我全部的青春和所有的勇气全部押上,跟全天下的人对局。甚至连那个我爱的人都未必支持我,他才是我最坚固的对手。如果输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回头,可是那又怎么样?”
她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不赌,我怎么知道会不会赢呢?理智久了,我忽然很想疯狂一把呢。”
孙寤怔怔看着她,觉得这一刻,张嫣身上的光彩让自己炫目。她向来是崇尚理智的人,因为肆意会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困扰。可是此刻她忽然想,有些错误到了极致也会让人觉得美呢,而绝对的理智和绝对的疯狂,都是一种让人从头到脚无法说出一个不字的震撼。
“嘘,你听,”张嫣道,“从命运深处传来的声音,一片喧嚣。它在说,赌局已经………
张嫣打了个响指,“开盘。”
写完了这章,又看了一遍。有点难过。在这篇文的简介里,我用了简浈《四月裂帛》中的一句话:“要纵浪就纵浪到底吧!我已拍案下注,你敢不敢坐庄?”
这一章,就是写这种心情。
自己的所思所想,没有一个人能够知道。这本身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我家小嫣是压抑的很久了,所以,才要找一个人诉说一通。
而我家小嫣下了多大的决心。也要让人知道么。
那么,正式预告,明天就真的要大婚了,不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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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一三:大婚(上)
见我万金在玉堂,骏马壁车逐尘香。
长安子弟如相问,琼一片落未央。
秋八月,命奉常孙叔通总理皇帝纳后诸事。
壬辰日,长乐少府与宗正问名于宣平侯府,侯敖命傅姆八人伴女出南面,望见者,言体质修,颜如冰玉,以为神仙中人。归来还奏,言“宣平侯女秉姿懿粹,夙娴礼训,有母仪之德,窈窕之容,宜承天祚,奉宗庙。”
太后喜,有诏遣奉常孙叔通,太史司马豫以太牢礼策告高庙,亲加卜筮,曰,“兆遇金水王相,卦遇父母得位,所谓康强之占逢吉之符也。”
戌午,长乐少府吕奉,宗正刘礼纳吉。
壬申,以黄金两万斤,骏马十二匹,鹿皮,玉璧,束帛为帝纳征,自古所未有也。一日之间,轰动长安。
无数的黄金令侯府的仓房都装不下,只得累累的置于厅堂。那一年,张偃年尚七岁,偶尔经过堂上,被金灿灿的光芒晃花了眼。
“我阿爹打算要卖黄金么?”他在黄金堆里打滚。
“当然不是。”侍童池果又好气又好笑的把他从灭顶的黄金堆里挖出来,“那是陛下聘皇后的聘礼。”
“聘礼,那是什么东西?皇后又是哪个?”
“就是你阿姐啊。”池果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道,不自觉的又叹了口气,做皇后不是应该很好的么?为什么老人们提起这场大婚。开怀之余,眼底都带着一丝淡淡悲凉?
“是听说有这么回事。”张偃想了想,记起来。他从黄金堆中爬出来,一路往内院而去,扬声唤道。“阿姐,阿姐”。
他在庭院山亭中看到母亲和姐姐地踪迹,上前扑到张嫣怀中,“阿姐,我在外头看到好多好多黄金,他们说是舅舅给你的聘礼,皇帝舅舅是打算拿黄金来买你家去么?”
亭下众侍人抿唇偷笑,鲁元色变斥道。“偃儿,莫乱说话。”
张嫣低头瞅了弟弟一眼,将眼微微眯起,伸手用力的在他软乎乎的脸蛋上掐了一把,不客气的训道,“你当你姐是什么东西啊?”
“疼啊,”张偃地脸蛋都变了形状,摇着头挣扎求饶,“阿姐我再也不敢了。”
“阿姐,”他顿了一顿。又经不住好奇的问道,“你不要出去看看么?”
张嫣笑着摇摇头,“不必了。”
乙丑,以活雁一双请期为来年冬十月壬寅。
四年冬十月壬寅。宜嫁娶,纳彩,定盟,开光,出行,祈福,进人口。
这一日,便是皇帝迎娶新后的正日子。
八位傅姆将新制的皇后礼服伺候张嫣穿戴。上绀下缥,深领广袖,虽身量略有不足,但愈显玲珑窈窕,贴合无比,张嫣回过头来。漂亮的容颜板成肃穆。居然也显出一种庄严气象。
梳头傅姆用清水抿过白玉篦,将少年皇后一头青丝拢起。不由的赞了一声,“娘娘的头发真是好。”
张嫣勾唇笑了一笑。
按例,皇后大婚当用假,然而张嫣的发质极黑,发量又多,傅姆掂量了一会儿,便命人去问中室地鲁元长主,是否将假去之。鲁元入内看过,沉吟了一会儿,便道,“不用就不用吧。”
于是梳发为鬟,施与顶心,加龙凤珠冠,上插黄金步摇,钗首摇曳,颤如珠玉。
“咦,”傅姆取白玉簪珥于手回头,见张嫣双耳耳垂宛然,左耳之上更有一个米粒大的胭脂痣,色泽鲜艳欲滴,“娘娘未曾穿耳么?”她轻声问,微微讶异。
张嫣微微颔首,“嗯。”细声细气道,“我惧疼,便一直没穿。”
自从从前世穿越到汉宫,她一直对穿耳有一种恐惧感。她用了七年的时光,终于在这个时空渐渐安定下来,找到了心之所向。多年前的那次穿耳,将落欲落的一滴血,在她心里成了一种象征意义,惧怕再来一次,再度流失到一个不知名的时空。
那种将过往的一切都背离的经历太痛苦,她没有胆量,再去尝试一次。
“哪有新妇不戴簪珥的。”傅姆失笑,劝道,“不会很疼的,一下子就好了。”
张嫣瞟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说不要就不要。”
那一眼带出淡淡威严,傅姆倏然收声,这才知道,这个刚满了十三岁地小皇后,虽然年纪稚弱,却不是看上去好脾气易拿捏的性子。
“天色已经晚了,你们理妆快一些。”鲁元掀帘进来,蹙眉道,“大婚当日,怎么好见血?不簪珥便不簪珥吧。还有谁敢说皇后娘娘的不是不成?”
众人噤声,便赶忙收拾起来,用沾水的细线将少女面上地细小汗毛开去,敷上一层薄薄的桃花粉,再抹上胭脂,最后用黛笔描出最雍容的长眉。
张嫣转过身来,众人便都倒吸了一口气。
绀缥皇后礼服衣长曳地,不见其足。少女的容颜浓妆艳抹,不复见十三岁的纯稚,雍容华贵,艳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
“公主,”家人急急赶来通禀道,“曹相国代陛下亲迎,皇后乘舆法家已经快要到侯府了。”
鲁元回过神来,扬声吩咐道,“快,送嫣娘去宗庙。”
宣平侯张敖高冠峨带,玄衣裳,立于张氏宗庙之上,看着立于自己面前的长女,又是痛楚又是开怀,告诫道,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命!”声音肃穆。
张嫣揖道。“敬诺。”
鲁元上前,为她束衣带,结巾,亦告诫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
再揖道,“敬诺。”
冬十月壬寅,诏丞相参、御史大夫尧,宗正礼,长乐少府奉迎皇后于宣平侯第。
于大堂之上行册后之仪。。。相国曹参持帝册后命诏读之,“皇后之尊与帝齐体,供奉天地,祗承宗庙。母临天下。故有莘兴殷,姜任母周,二代之隆,盖有内德。长秋宫阙,中宫旷位,今有宣平侯女嫣秉淑媛之懿,体河山之仪,威容昭曜。寮所咨,佥曰宜哉。卜之蓍龟,卦得承干。有司奏议。宜称绂组,以临兆民。乃使太尉袭使持节奉玺绶,宗正为副,立为皇后。后其往践尔位。敬宗礼典,肃慎中馈,无替朕命,永终天禄。”
太尉周勃授皇后玺绶,中常侍太仆跪受,转授女官。白衣女官捧着赤绂玉玺奉到皇后面前,跪系在张嫣腰间革带之上。复退开。于是皇后六肃三跪三拜,称“臣妾谨受命。贺帝万年。”谢恩讫,黄门鼓吹三通。即位,转身,从堂上延伸开去,众臣,家人皆跪参拜皇后。贺皇后新喜万年。
张敖牵着女儿的手。送女登乘舆法驾,微笑着送予祝福。张嫣最后看了一眼故家。然后登车。车帘刷的放下来。迎亲众臣登马,卫尉军喊了一声“跸”,百姓回避,长长地皇后仪仗起拔,向巍峨的未央宫而去。
宣平侯府中忽然举灯,大片大片的灯光,将偌大的一个侯府,在暮色中照成白昼。
孔子曰:“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烛,思相离也。”
车轮轧轧滚动的时候鲁元哭倒在张敖怀里,终于将满心地怨怼忘记。张敖拥着她拭泪,笑着安慰,“你哭什么呢?阿嫣只不过是进了未央宫,凭你地身份,进宫看她,不是家常便饭么。”可是他偷偷转过脸去,分明也红了眼眶。
暮色西沉,相国曹参骑着一匹赤色骏马在前开道,经尚冠前街转章台街,径叩未央东阙,短短八百引路,四里长街由高粱侯郦疥率领,南军军士执戟护卫,戟尖寒光闪闪,中间驰道之上四十宫人掌灯开道之后,墨车如翟画,玄色髹漆,宽敞如室,玄赤色地车尾大制旄旗在冬风中猎猎飞扬,清新而爽利。间或车帘动荡,露出小皇后一襟衣角,不见容颜。
大汉惠帝四年,我张嫣决定嫁给我的舅舅刘盈,我知从此后这一生遍地荆棘,我知我可能一生都不能和他相亲,可是有什么关系?只为了他伸出地手指尖相触一点点凉意,我就可以以我全部的青春,一往无前的勇气赌一个不可知的未来
我想赌一赌,我地爱可不可以冲溃他心中道德的墙。
世人,世人是什么东西?
他们今日既然不敢站出来对这场婚礼喊停,来日,我就不会允许他们对我的事情唧唧歪歪。
高粱侯郦疥仰头觑着飞扬的旄旗,和着清脆的铃声,墨车经过他身前驶入未央东阙之时,他伸出手去,似乎想挽住一缕幽香,永远萦绕在他指尖鼻前,怅然若失。他缓慢想起那个两度相见都哭的泣涕交加的年幼女孩,她明明稚弱的肩膀什么都无法挑起,却为了所爱的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