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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陆达离开之后。家人报道,“侯爷,中宫私府令孟女官求见。”
张敖睁目道,“让她进来。”
不多时,解忧入内拜道,“婢子见过侯爷,不知侯爷命人唤婢子前来,所谓何事?”
张敖摇摇头道,“解忧。你既是皇后娘娘任命的私府令。便是女官,日后不必自称奴婢了。”
解忧沉默了一会。拜道,“婢子多谢侯爷。”
话是这么说,但是解忧明白,自己是被父母卖断到宣平侯府的奴婢,也正因为此,宣平侯才对自己地忠心深信不疑。
“承蒙陛下恩典,令宣平侯府持良纸之方而通行天下,”张敖正色道,“适才我已经选了一位心腹家人,赐以自由身,此后以商贾名义贩卖天下良纸。良纸虽较竹简缣帛便宜方便,数十年内,所得必多。我寻思着,这造纸之议,本是皇后所,我不过是从议之功,则从良纸营生所得,侯府分文不取,悉数归到皇后内库。”
解忧言现讶异,道,“侯爷不必如此地。皇后娘娘乃是侯爷与长公主亲女,本是一家人,何必分的这么清楚?”
“正因为是一家人,”张敖笑道,“皇后不必推辞。”
他叹道,“你回去与皇后娘娘说,汝父早年为赵王,虽黜,但先帝到底看在长公主份上,将我父子多年累财留于我。而长乐宫中,吕太后亦有言,他年身故,长乐宫中一切私财,都赠予满华。我们夫妇只有偃儿一个嫡子,这偌大家业,都是他的。他并不吃亏。反而是阿嫣,虽身为皇后食有采邑,但手中亦要有实财才好。偃儿与她从小亲善,必不会小气。”
“是吧?偃儿。”他言毕,转面向堂外问道。
过了一会儿,张偃拉着池果从堂外探出头来,心虚笑道,“阿爹,你知道我在啊?”
“那么重的声响,你当为父是聋子听不到么?”张敖冷哼道,“好端端的,不跟先生学书,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张偃咳了一声,问解忧道,“那个…………”
“小世子,”解忧屈膝拜倒,“奴婢姓孟,名解忧。”
“哦,”张偃似小大人般晃了一下脑袋,粉嫩嫩地容颜,又是清俊又是可爱,叮嘱道,“你回宫帮我问阿姐一声,她什么时候才回家一趟?我都快一个月没见她了。”最后一句话微微抱怨,却又露出小孩子的行迹。
解忧失笑,“如此,婢子回去会如实将世子的话禀于娘娘。”
“哎呀,”张偃对适才父亲将侯府偌大一块买卖轻易拱手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只是喃喃抱怨道,“皇帝舅舅也真是地,尽跟我抢阿姐。”
一时间,张敖与解忧都有些失笑。
宣平侯世子大人,你要什么时候才明白,从出嫁的那一日起,她便已不再只是你的阿姐,而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
握拳,我有一个目标。就是把阿嫣的内库塞满,咳咳,塞的比皇帝的还要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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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眼。
一瞬就半年了,真快。
下一章这两人怎地露面,俺还没想好啊没想好。
正文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二八:治学
束帛加璧于驷马安车之上,天子使迎车,弟子乘轺传从,碌碌从长安东市而过。过往行人停下脚步相聚而议道,“这又是哪一位大家,入长安欲往太学为教了?”
便有知情人高声谈笑道,“这你便不知道了吧?这位大家是精研《尚书》的伏生。”
昔年李斯谏始皇焚书,除医药、卜筮、种树之书之外,民间不得私藏诸子百家经典,伏胜为济南人,时任秦博士,闻之,冒死将《尚书》藏于壁中。半年多前,惠帝昭告天下,除挟书律,年已渐老的伏胜这才重返旧地,掘开墙壁,重得《尚书》完好二十九篇。
长安百姓便咋舌惊叹一声,叹道,“那这《尚书》博士便有了,可不知《礼》,《易》,《尔雅》,《黄帝四经》并《道德经》各典籍的博士,还要到哪里去寻呢。”
安车之中,羲娥倒了一杯茶,斟给父亲,埋怨道,“阿爹,你年纪大了,咱们好好的待在济南补续《尚书》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来长安当这个《尚书》博士呢?
“女儿家不懂事啊。”伏胜咳了两声,叹道,“今陛下好学,置太学以教天下人,为使天下人知《尚书》。纵是陛下不请,我也是拼死要来这一趟长安的。”
这天子置博士兴太学之事,便是近来长安城中最流行的话题。
四年夏四月,惠帝求贤令,令各地郡守察治下有才德之士,荐举于朝廷。同月命有司礼聘天下治读诸典籍之学,同时兴太学。置各书博士。以教察举士人。
诏书一出,则在天下有识之士心中掀起偌大波澜。
从今之后,若你的才德名动乡里,进而让一方郡守赏识,推荐入太学。然后在太学受业两年。天子出策而试众人。成绩卓异辟为郎吏,入未央宫待诏司马门。随时有可能近天颜,得到皇帝赏识。便得大用。察举制却给他们开辟了一条能够入仕为治国的新路,这条路虽然又狭窄又艰难,却是一条切实可以达成的路子。
然而这大汉天下文学芽却实在是被扼杀了太久了,一时挟书律废,虽民间人人向学,但那些德高望重可堪朝廷聘为博士地宿学,却实在是太少太少。一时之间,七十二博士定制,竟招不满三分之一。
长安西孝里
治《诗》博士毛亨正在堂上讲书:
“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毛亨摇头晃脑道。“《关雎》,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
“先生。”座下一位蓝衣少年问道,“我观《关雎》,虽清甜可喜,春光俨然。实不过是歌咏男女情爱之诗,硬要说它说地是后妃之德,是否有点牵强?”
“孺子不懂诗。”毛亨拉下脸道,“《诗经》三百。如果都如字面浅易。则天下人皆可读之,”拱手道。“陛下还要费心置我等这《诗》博士若何?它暗合史事古意幽微,其中深意,我等纵穷尽一生之力也不能研究透彻,孺子一介黄口小儿,怎敢轻易开口亵渎?”
“哦,哦。”稚弱少年笑问道,“那么依先生所言,《关雎》是称颂后妃的哪种美德呢?”
毛亨捻须道,“《关雎》言后妃性行合谐,贞专化下,寤寐求贤,供奉职事,是后妃之德也。后妃有关雎之德;是幽闭贞专之善女;宜为君子之好匹。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关雎》之义也。”
这一讲,便讲到了红日将落。
散学之后,众太学生走在廊下,相与闲谈,问道,“适才那位张孟,是哪家诸侯的公子么?”
筹备不过半年,此时的太学并不正式,只是在长安西奉常官邸博士馆暂作教授。最初的这届太学生,人数也很少,共计不过百余人。一共有三种来源:各典籍博士可自携学生入太学三至五人;诸侯以任子可进一人。以及各地郡守察谏所进。
因列侯子弟可直接任子为郎,所以除了一些有识之人,列侯子弟并不愿凭空多受这么一段苦,学习枯燥地经文两年。只是适才那个自称名叫张孟的少年,年纪太少,肤色细腻不似经劳作,通身气度举止亦无一不似出自权贵世家。又兼眉目清皎,若不是耳上没有穿孔,只怕众人便要认为是个女郎了。
“不是。”座中有人摇头道,“我在长安诸权贵家中,从未见过这个年纪的出色子弟。”
“那么,难道是郡守察举?”
有人笑问道,“不知他是哪个郡地。”
“听说,张孟是由内史罗珠所荐。”
于是众人都轻吸了一口气。
内史是掌治包括帝都长安在内的京畿三辅地区,位虽相当于郡守,但因皇帝与三公九卿俱在长安,反而显得并不足道。正因为长安城内多贵人及才茂之士,张孟能在其中得内史所察举,他背后的身份,便越的神秘而不可猜测。
行在路上,忽然天气转阴。转瞬间,豆大的秋雨便劈头盖脸的浇了下来。张嫣忙用手中书遮在头顶,避在东市一家市肆屋檐之下,嘴角微微含笑。
按照毛亨的说法,她好像不能算是一个有德的后妃啊。
她斤斤计较,不乐意丈夫有别的女人,着意将赵良人捧地高高地,于是那位不聪明的良人便自鸣得意,自以为仗着小皇后的势在未央宫中嚣张横行,惹的各宫之人都有怨言,刘盈亦有不快。
上个月,刘盈微服在长安东市,目睹了赵家外戚仗势横行,甚至在皇帝出面的情况下,不认识皇帝本人,当面冲撞。又着意使人让吕后知道了这事。结果吕后大雷霆,明旨将赵颉下到永巷。刘盈终于没有出面维护。事后倒是怕她伤心赵颉不知好歹,好好的抚慰了她一番。
她几乎没有见赵颉的面,便斗倒了这位良人。但是,似乎心中也不能开怀。没有了赵良人,未央宫中终究会有李良人,曾七子。来的来去的去,除非她能够切切实实地得到刘盈,否则一直不会有尽头。
在这个时空待了太久,虽然富贵,却有些孤独。忘记了前世在大学校园中求学,与大群同学笑笑闹闹地欢快日子,却在适才这座最古老的太学中,找回了一二感觉。
雨水沿着屋檐落到地下,浇出一个小小地凹洞,再溅起来,些微打在裳摆,润润的透心凉。
“主子。”尹勤冒雨前去购伞,白玉京陪着她站在屋檐下避雨,见状皱紧眉头谏道,“您实在不该来这太学的。别的不说,主子心善,必不忍占了那些贫困向学子弟的一个太学名额。”
“没有的事。”张嫣笑着摇头道,“因为我要来,陛下才给三辅添了一个名额的。”
白玉京被噎了一噎,又道,“纵然如此,依旧不好。主子是贵家女眷,这女扮男装总是不可能半点不落痕迹的。若日常冒犯一二,又或被人现了行迹,奴婢万死难辞咎便算了,主子的名节亏损可怎么办?”
张嫣愣了一楞,收了笑容,道,“你放心,我在这待不长久的。待到过些日子,西郊太学馆宿正式建立起来,我便不方便去了。”
不过是偷一点欢,忆一点前尘。
身后忽有人唤道,“张娘娘。”
主仆二人齐齐吃了一惊,回身望去,只见一个斯文清俊的白衣男子亦走到屋檐下避雨,相貌儒雅,当是读书之人。
“原来是许祭酒。”张嫣清冷笑道。
半月前,许襄卸搜粟都尉,拜为博士祭酒,专掌太学草创期间诸等事宜,隶属奉常孙叔通,职六百石,论起来,相较于从前,却是升官了。
她摆摆手,示意白玉京不必担心,笑问道,“许祭酒对如今这份官职该满意了?”
目光含复杂感激之色,许襄诚挚再拜道,“多谢娘娘成全。”
六百石官职在权贵遍地的长安城中,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位。太学博士祭酒除清贵外,日后从太学走出去的才杰,纵然出将拜相,于他许襄,仍有半师之谊。
它带来的人脉与威信,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
“娘娘,前些日子我按娘娘的吩咐撰写了一份《四民月令》,娘娘可要过目?”从袖中抽出用新纸书写的农书,递给张嫣。
张嫣翻看了片刻,嫣然笑道,“我倒想仔细看看,只是时辰不早该回宫了。下次看完了再还你吧。”
“自然是随娘娘的意。”许襄隐藏的着迷看着面前男装的少女,距离上次相见,已经有将近半年。半年中,她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越的柔美可人。这样想,一瞬间,许襄只觉怀中当心位置所藏小小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