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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盈愈皱了眉头,“母后倒是支持朕。只是两位丞相,陈平含糊其辞,不肯定论。王陵却鲜明反对,以诸侯王为天子骨肉亲之故,朕不可负义于诸侯。”
就知道如此。张嫣撇撇唇。
吕后是太后,自然为自己的儿子考虑,愿意将天下诸侯收归于帝室手中。朝臣却不免考虑诸侯王手中的军队。若削藩一个不慎,令其群起叛乱,该要打地仗却是他们这些朝臣去打。
各诸侯王已经享用了这么多年的好处,谁愿意把吃到嘴的肥肉给吐出去。
“我有一个主意哦。”张嫣笑笑道,“可以先在诸侯王中拉开一道口子。先拆开齐国。陛下亦可不伤于兄长情感。对天下也不至于有负义之名。”
“哦?如何?”刘盈微笑问道。
“就是,推恩。”
“齐王不是为小儿子要封地么。这恩典陛下自然是要给的。不妨再给的大一点。齐王共有十三子。准其将他名下七十城分给自己地所有儿子,除世子章继为齐王外。其余皆封为侯。”
齐国是大汉最大地诸侯国。高帝当年对这个庶长子极为偏爱,将齐鲁七十余地分封给了他。凡天下能为齐语,皆为齐民。实在是权势太大,趁此机会将齐国削弱下十数个城来,对汉廷没有坏处。
刘盈起身走了几步。想了想,道,“善。只是其余诸子还是封王吧。见张嫣张了张口,刘盈摇头道,“阿嫣,朕自然知道你的法子更好。但诸侯王不是傻子,太吃亏地事情,他们不会干的。更何况,皇兄是我兄长。我也不希望他在最后一段时光还要因为此事太过劳神。”
“暂且先如此吧。此次若真能把齐国分出十二小国。对大汉而言,已经是好事了。此推恩之法。朕思量思量,日后方用再是。”
张嫣于是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辛丑,在遥远的齐国临淄,齐王刘肥病逝,终年四十五岁,谥为齐悼惠王。
齐王世子刘章继承王位。同时封悼惠王子刘章为虚王,刘志为济北王,子刘辟光为济南王,子刘贤为川王,子刘为胶西王,子刘雄渠为胶东王,子刘安为东平侯,子刘罢军为山阳侯,子刘宁国为临邑侯,子刘信都为阳阿侯,子刘将闾为杨虚侯。
齐王一门七王五侯。朝廷兵不血刃,削弱了齐王的十一个城邑。
这一日,刘盈回到椒房殿后,正听见吕后遣人来传召张皇后,明日去长乐宫觐见。
他见张嫣苦了一张脸,不由得笑问道,“母后不是很疼你么,怎么你最近怕她怕的像老鼠见猫似的。”
有本事你去试试。
张嫣腹诽道,明明夫妻关系是相互地,可吕后却似乎认为儿子更应该注重国家大事而不是后宫琐事,暂时没有去烦扰刘盈,却将火力一直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不是不想依了吕后的意思,但是她也不能把刘盈绑在自己床上硬来吧。
她不想提这个话题,于是问道,“齐王之事如何?”
刘盈于是笑道,“说到这个,朕还要好好谢谢阿嫣你呢。”
“唔,”张嫣沉吟道,“这么说,是我的法子有效了?”
“自然。”
“那我可否要个赏?”
刘盈奇道,“阿嫣想要什么朕没有答应了?还要特特讨这个赏的名义来行?”
她嫣然一笑道,“我在椒房殿待的气闷无聊,明日你让我去宣室殿陪你一天可好?”
张嫣在宣室殿东厢之中磨墨,忽听得室外刘盈提高了声音,问道,“此话当真?”声音冰寒,几乎不似他所出。不由讶异。
“臣不敢欺瞒陛下。”
刘盈站了一下,道,“你先退下吧。此事不准再有他人知晓。”
张嫣进去的时候,殿中只余刘盈一人,面无表情,按在阑干上的左手却青筋毕露。
她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模样,不由得有点害怕,小声唤道,“舅舅?”声音微颤。
他怔了怔,方回过神来,看张嫣面色微微惶急,显是有些害怕,心中不忍,拍了拍她的手道,“阿嫣,这儿的事朕一个人就行。你先回椒房殿吧。”
“我……”张嫣张了张口,虽不明所以,却还是道。“既如此,阿嫣先回去了。”
待张嫣离开以后,刘盈翻拣了宣室殿案上,召来韩长骝道,“将这些果品送到长乐宫给太后尝尝。”
皇帝事母孝顺。虽然长乐宫是不可能缺水果地。但是作为儿子,还是会时常送一些东西往长乐宫。韩长骝习以为常。应道,“诺。”
“等等。”刘盈唤道。“你去给朕挑一套侍卫衣裳来,朕亲自走一趟长乐宫。”
韩长骝愕然抬头。
皇帝送来地果品一路自然畅通无阻,在长信殿前,宫人迎着出来,拜道。“多谢陛下恩典。”接了过来。
“怎么,”未央宫地来使讶异问道,“太后娘娘现在不在长信殿么?”
“今儿个大雪下地大。”宫人笑道,“太后去飞雪阁赏梅花,此时尚未回来。”
待未央宫的使离开,刘盈站在夜色中,忽听得身后有人唤道,“什么人在这里?”一队巡逻的长乐侍卫持戟走过来,在廊上风灯照下来的微光中。为小队长看到了他地容颜。不由得面色大变,欲拜倒。“参见……”
刘盈截断他地话头,问道,“你是谁的属下?”
小队长愣了一下,那礼便没有行完,答道,“回陛下地话,小人是长乐户将樊伉下属,奉命职守长乐宫,护卫太后娘娘安全。”
“好。”刘盈点点头,忽道,“你去帮朕往飞雪阁外禀报太后,就说朕来请见太后,车马已经到了酒池了。”
小队长吃了一惊,霍然抬头。
大半夜的,本应在未央宫中宿下地皇帝却穿着侍卫常服站在吕太后的长乐宫中,这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他的手心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又听得刘盈慢慢道,“嗯,今日过后,你自己去和樊伉说,到未央宫来找都尉郦疥。”
“诺。”
这些年,太后地势力钳制不了未央宫的帝系。而陛下也很敬重吕太后,在长乐宫中绝不逾越太后的权威。
但是,这并不表示当陛下人已经亲自站在长乐宫,长乐宫人有胆子抗旨。说到底,陛下为天下之主,他是长乐的守卫,更是皇帝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传一句话。
刘盈转过酒池,在飞雪阁后侧的廊庑之上站着,这长乐宫,他少年时亦曾居住多年,知道每一处宫殿的构造。暗夜之中,他亲眼见得一个男人的影子从支摘窗中翻出,衣裳不整,边走边尚在整理。
廊庑上的风灯随着秋风飘摇,晕黄地光芒一闪一闪地照过他面无表情的脸,将手握地颤。
“辟阳侯逗留长乐宫太后陛下内室,良久方出。”
这是今日在宣室殿,那人禀告自己的话。
再愤恨,他也不可能真的这样直闯入母亲的宫殿,大汉朝丢不起那样的脸。只能静悄悄的将他放过。
长乐詹事申食其。
他小时候曾经唤他做审叔
秦二世元年,父亲刘邦起兵反秦,申食其以舍人从之。刘邦带军离开家乡后,留下二伯刘仲与审食其一起照料祖父与自己母子。
他也曾手把手的教过自己骑马,射箭。
汉二年,彭城之战,汉军溃散,楚军来到自己的家乡。阿姐带着自己逃过一劫,在途中遇到父亲。祖父,母亲,却与审食其一同被楚军俘虏。
多亏有了审食其,母亲才能安然度过在楚营中的三年岁月。
因此,母亲归来之后,对于申食其,他很是感激。这才力主在父皇面前陈词,封审食其为辟阳侯。此后更是进为詹事,主管母后奉养。
“辟阳侯逗留长乐宫太后陛下内室,良久方出。”这句话又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一声声重复。
他心中光风霁月,却从来没有想过,申食其他居然……,居然与母亲私下有情。
今天这章着实有点赶了。等下修改。
嗯,吕后与申食其有奸情,是《史记》上有所记载的,事实上我从前也打过伏笔。不过估计大家也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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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六零:情错
刘盈在阁外长长的廊庑之上站了一会儿,见飞雪阁中一时灯光大亮,数名宫人匆匆持灯而出,迎接圣驾。当中一人正是太后亲信女官苏摩,见夜色之中宫道一片悄然,咦了一声,极是惊异。
“怎么?”刘盈微微一笑,走上来道,“苏摩姑姑是在寻朕么?”话语轻然,却令干练的中年女官手中的灯笼微微一晃,转身拜道,“臣参加陛下。”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妙。一时间手心汗湿,不敢抬头直视年轻君主的神情。
良久,刘盈轻轻的声音从头上传来,问道,“母后现在在做什么呢?”
“回陛下的话,”苏摩强笑道,“昨日长安下了大学雪,飞雪阁外的梅花开的正好。正巧太后兴致不错,便独自过来赏梅,刚刚饮了些酒,正要歇下,却听见陛下前来,便命臣出来迎驾。”
“原来母后正要歇下啊。”刘盈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怒火,出言讽了一句,“倒是朕这个做儿子的打扰她了。”
“陛下说笑了。”苏摩笑慰道。
“朕是不是在说笑,还轮不到你一个奴婢来妄论。”刘盈骤然怒斥,苏摩浑身一震,连忙伏拜在地,不敢起身。
今上登基以来,一向优容太后身边的宦侍,尤其是身为吕后贴身女官的她。这次却从头到尾没有命自己起身,苏摩只觉得跪在地上的膝盖微微的疼,心跳怦怦。听得身边皇帝喘息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摔袖冷笑道,“既然如此,太后就继续歇着吧,朕就不进去打扰了。”
“对了。”他回过头来,淡淡道,“还请苏摩姑姑转告太后一声,朕昨夜梦见先帝,责朕不孝,醒来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备后日往高庙谒先帝之灵,请母后与朕同往。”
苏摩诺诺应了。直待刘盈身影走地远了才敢起身,却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身边宫侍连忙来扶,她斥道,“退开。”勉强站的稳了,正逢一阵夜风吹过,背后尽是一片凉意,原来已经是出了一身虚汗。
“陛下呢?”吕后奇道。
飞雪阁中,蜜烛燃着融融暖意如春,她披着一件大氅。将颈项掩的严实,端坐在榻上,抬起头来,眉宇之间一片故作镇静。
“不是说陛下圣驾已经到了阁前了么?”
“太后。”苏摩低低道,“来的不是圣驾,而是陛下独自一人――已经返转未央宫去了。”
吕后的眉抖了抖。
作为太后,再刚毅果断,在与情夫相会地时候被自己做皇帝的儿子撞上,亦尴尬不已。听得刘盈离去,吕雉竟松了一口气,皱眉恼道。“陛下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太后。”苏摩忍不住跺脚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审詹事入出长乐都有迹可寻,这长乐宫毕竟人口众多,要说真有一两个泄露到陛下那边去,一点也不稀奇。臣瞧着适才陛下的样子,气怒不轻呢。”
吕后面容沉肃如水。听着苏摩絮絮道。“陛下还说昨夜先帝入梦责他不孝,要去高庙谒拜先帝……”刘邦的名字划过耳项之时。手中杯盏“哐当”晃了一下,险些拿不出跌落到地下,扶着漆案喘息道,“这孩子。”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这一回,他怕是真的恼自己的很了。
当初自己鸩杀刘如意,屠戮戚懿,他固然不满,但戚懿与他毫无关系,如意亦不过只是个异母弟弟,到底亲不过母亲,她笃定他不会真地记恨自己许久。
这一次却不同,关切的是他自己和他的父皇。
他自幼熟读那些儒家典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