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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用力之中,忽觉得后脑一重疼。
……缓慢的回过小半个角度的头去,曚昽的视线看见,张嫣抱着一块碗口大的石头,狠狠的砸向他的脑后。
这是楼谓最后的印象。
他随即砰然倒在地上。
张嫣一击即中,尚不能放心,用石头继续狠狠砸着楼谓的后脑勺。楼谓却已没有力气反抗,如同一滩瘫软的泥一般。张嫣心中骇急,骨子里的潜力爆发出来,不过两三下,楼谓的脑袋便裂了开来,脑浆飞溅,死的不能再死透了,方停下手来。只觉手足酸软,一跤跌下去,抬起头来,看见卧在不远处的丁酩,已经是躺在了惊人的血泊之中,悚然而惊,连忙奋力爬起来,赶到她身边,急急唤道,“丁酩?你没事吧?”手忙脚乱的按她胸前涌出的血液。
丁酩胸前的伤口太多,她按了这一处,那一处的血液依旧喷涌出来。张嫣换了数换,都没有法子止住她的血流。
“没有用的。”丁酩无力的摇了摇头,“我受的刀伤过重,已经伤了五脏六腑,想来是活不了了”抬眸看着面前的张嫣,笑的苦涩,“我绝想不到,有朝一日,竟是为了救你死的”
张嫣默然,见她胸前几处刀伤,刀刀戳在要害之上。最后一刀刀身尚留在胸肋之间,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沉默了一刹那,方低低问道,“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又为什么要舍命来救我?
“为什么?”丁酩不再看她,目光移开去,看着头顶地道的土壁,呵呵而笑,“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胸前血流的势头又急又猛,她的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神情也疲惫起来,心知大限不久,于是低低道,“也许,是因为你说对了一句话吧”
……
张皇后。
那一日,在石室之中,你说,你虽困在这石室中不知明日如何,我却是要走出这石室的。
我若不为我自己也就罢了,却不能不顾念自己的家人。
“我的确记挂我的家人。”
她觉得五感飘忽起来,拼命凝住心神,看着面前的女子,直呼她的名字,“张嫣,”
“你说的都是对的,只除了一件事。”
“从太后为这件事找到我之后,我已经是没有法子活了”
一条线索被我写废了。时间点选的不好,挽救不过来,叹气。只好等到完结修文的时候再修改。这应该是本卷倒数第……六章?,或者七,猜的。不过总是在十以内吧。
二八八:灵犀(上)
太后为皇帝的生母,位尊权重,心性狠辣,根本没有她开口拒绝的余地。但已经做了十三年的皇帝的刘盈,也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登帝位心慈手软的少年了。到如今,赵隐王故去了十多年,如今的赵王,已经换成了高帝的六皇子赵友,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赵隐王的死因?当年,吕太后趁陛下晨起去校场射猎之际,派宦奴杨力士持鸩酒入宣室殿鸩杀赵隐王,待到陛下回到宣室殿,御榻上只剩下隐王如意的一具尸体。陛下恨极欲狂,不能处置生母,却亲自部署,抓了给刘如意灌下鸩酒的杨力士出来,亲自腰斩了他为弟弟报仇。他深爱妻子张皇后,这其中的事情,瞒的了他最初,却终究瞒不长久,等到他知道了所有真相,太后终究是他的生母,他无法对太后做些什么,但对曾经不利于张皇后的自己,又岂能饶的了过去?
……眼前的天光渐渐稀薄起来,仿佛微浅缤纷的花色,隔着模糊的眼帘看过去,所有物体都有了点恍惚的意味。
丁酩疲乏的闭上了眼睛,微微一笑。
吕太后,今上,张皇后……这三个人位于大汉最尊贵的地位,事怨恩仇有着非殊死不能解决的方式,但无辜被牵涉进去的自己,四目相望,竟已经成了死局,望不见一条生路。
她不甘呐
不甘青春年华,葬在这苍茫的未央宫,死熬苦守;不甘倾心相爱的男子,倾心爱上了别的女人,再也看不到自己的等候;不甘这璀璨生命,尚未报父母生养之恩,那故乡蓝田熏美的南风,记忆中金黄的麦子颜色,无暇纯净的美好,却是再也不回去了——但若已然如此,除了拼尽一切,为蓝田家人挣一条出路,她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皇后娘娘,”丁酩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讽刺的讥诮,“这地道四通八达,除了太后,没有人知道所有的路径。”这个黄门并不知道来处底细,但瞧着他的行事,他的同伙决不至于太多,地道漫无边际,运气好的好,也许能够找到出口。“若你有幸能够活着出去,”她转过头去,疲惫道,“愿意记着婢妾今日相救之恩,便帮婢妾照顾一下小雅吧。”
“啊——”
石室门口传来一声嘶哑的惊呼。
张嫣和丁酩同时回过头去,见哑女站在地道转角过来的地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捂口,惊骇欲绝的看着地上横死的宦者,和满地的血,瞪大了明亮的眼睛——却是她久候不见丁酩上来,壮着胆子自己沿着地道行过来,不过略走了几步路,便看到了这儿的情景。
丁酩身上肌肤微微绷起,待到看清楚只有哑女一个人,这才重又放松下来,朝着哑女笑的极为亲切,“小雅,不要怕。”
“过来呀。”
哑女的惊骇便在丁酩安抚的笑容中渐渐安静下来,仿佛真的如丁酩微笑所暗示的一样,将躺在地上的宦者尸体和丁酩胸前插着的匕首当做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踏过满地的鲜血一步步的走近,乖巧的蹲在丁酩的面前,像个温柔而宁馨的孩子。
丁酩吃力的伸出手去,抚摸着哑女柔顺的乌丝,面上爱怜道,“小雅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我这个主子总想为她做点什么,却也没帮着她多少,如今去了,还请你多多体谅,帮着照顾她。哎,你既然有了大公主,想也是能体谅她的……”
“张嫣,你走吧。”
她放下了手,口气坚决而道,面上神色也转为孤高绝然。
“可是,”张嫣一颗心又酸又软,看着她越来越黯淡透明的脸色,“你如今……”
“再不走,难道为我送终么?”丁酩声音就透出一种怒色,
“张嫣,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我一辈子所渴望拥有的,都静静的躺在你的手中。当一个人在享受着饕餮大餐,而另一个饥寒困顿一无所有的人抱着颤抖的身体在一旁观看,你知道,那一种寂寞啃啮心灵的滋味,有多么难受?
丁酩潮湿的眼眸中闪过一点泪痕。
“这个时候,你还不走,难道还要等着再被楼谓那伙人抓回去,让他抱着你的尸体痛哭么?”
张嫣咬了咬牙,不再犹豫,起身沿着与增成殿相反的方向奔离而去,在离开的第一个地道转角回过头来,看着在哑女懵懂的陪伴之中,丁酩宁静而卧,脸色渐渐透出青白色泽,一时间心中不辨悲喜。
丁酩,
我不喜欢你,因为你是我丈夫曾经的女人。
你也不会喜欢我,因为我是抢走了你的男人的女人。
可是,在这座未央迷城之中,时刻发生的,最后昭示的,犹如这未央宫之下四通八达的地道,不辨归处。
到最后,在我遭遇生死危机的时候,竟是你,挺身而出相救。
而我,在这一刻,欠下你的,又何止是一条命而已?
这未央宫那么大,大到依托其而建的地道交织成为迷宫,人行在其中,分辨不明方向。
这未央宫又是这么小,小的,容不下两个女人的心。
逼仄的地道从脚下延伸出去,条条道道开支分叉,不知终点,张嫣深一脚,浅一脚在地宫中急速奔走,身上的破败绵衣尚有狼藉血迹,之前的恐怖记忆似乎附身在其上,萦绕不去,毎不经意想起,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张嫣索性将它丢掷,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单薄宫衣,虽然也在撕扯之中裂开了几道口子,但整理整理,尚可见人。每一处衍伸进黑暗的地道口,在暗暗的天色看来,都仿如如同怪兽,张开了狰狞的大口,等待着猎物撞进来,吞噬一切。冷风沿着来路吹拂而来,打在高热的身体上,似乎并无瑟瑟发抖,反而有一种清凉之感。甚至连脚踝上之前的疼痛之意,在这一刻都没有感觉到多少。
仿佛此刻她的精神处在一种病态的亢奋中,这一种感觉很是奇妙,她知道这并不是正常的,却不想停止它。
只因为,她的心还在澎湃的跳动;她还会深爱。
她不知道,这下一个地道转角之处,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是尖韧的刺刀,还是丈夫深情的眼眸?在命运的前途之上等待着她的又是什么:是苦苦相逼的风刀雨剑,还是椒房殿里的脉脉温馨?可是,她没有法子留在原处,总要向前奔跑,才能安抚飞速跳动的心脏。
我爱你,
刘盈。
我想要活着走出这儿。
那些可怖的,痛苦的,肮脏的回忆,我统统都不要,我只想把它们留在身后头,不再回头观看。只想飞奔到你的怀里,不再见所有的风雨忧愁。
张嫣听见掠过身体的呼啸风声。
这不知归处的地道固然让人厌憎茫然,但在它之上,是朗朗的未央宫。未央宫中,有深爱着自己的丈夫,有可爱病弱的女儿,有忠心守候的宫人,她尚有一片灿烂锦绣的前程,她还想要沐浴在阳光之下,想要将缠绵的青丝绕在刘盈的指尖,想要抱一抱心爱的女儿刘芷,亲吻她的脸颊……
她还有太多太多的梦想没有实现。
她的人生,才刚刚过半,她的愿望,才刚刚启程。她不可能就这么放弃,实在不想要将自己年轻的一生,埋葬在这座漆黑无光明的墓道之中。
张嫣闭着眼睛,感受着地道中风吹拂的方向。
地道位于未央宫之下,虽然四通八达,道路犹如迷宫,不辨方向,但究其所以,是依附着地面上的未央宫殿而建的。此前她在掖庭增成殿的方位,虽然曾为了迷惑楼谓,走出过一段距离,但后来又曾折回,而丁酩和哑女能够轻易找到自己,便说明自己离增成殿并不远。
从掖庭宫出来,向东南一点,就是椒房殿;再往南行一百五十米,便是前殿的宣室殿。
宣室,
是刘盈在的地方。
我真的很想很想,回到舅舅的身边去。可是,在这地道之中每一条道路都是一样,我无法分辨方向,怎么办呢?
张嫣闭着眼睛在地道之中站了一会儿,听见风从地道深处吹出来的声音。高帝做未央宫,盘地道,最终是为了什么,如今已经不可求。但她迷失在这座迷宫之城中,不知归路,却始终不肯放弃离开的希望。
流水的声音从风声的底色中透出来,“滴答,滴答——”
张嫣霍然睁目。
“滴答,滴答——”
水滴声似乎从左手边传来。
张嫣沿着地道的土匡墙壁一路而去,转过一个小小的转角,那水滴落地的声音愈发清晰。抬起头来,便见在地道一隅角落里,水滴从顶上泥土里渗出来,落下来,一滴,一滴,发出滴答的声音。
汉九年,将作大监阳成延做未央宫,引渭水入宫,做沧池,由西南流向东北,过长乐宫,出长安城,最后汇入渭水。
水滴坠落在空中划过一道直线,落在地上,却奇异的与地底不是垂直,而是呈现出一个角度。
未央宫是依龙首山地形而建,西高东低,若当年这地道挖掘,很可能也随着这样的地势。水落受重力影响,应是绝对垂直的,这样,与水落线角度大的一方应是东,反之则是西。
而她沿着判断出的东西方向抬头,豁然看见,在纷杂如迷宫一般的地道群中,一条地道笔直的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