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冒顿顿了片刻,扬鞭道,“我知道了!”
四月南风熏畅,北地百合花开的极盛,蒂蜜罗娜拎起一束花枝在眼前端详,用剪子减去枝蔓,插入面前的圆肚陶瓶之中,听见身后帐帘传来掀动之声,冒顿从外头大踏步走进来。
“阿蒂。”
她连忙回头,朝着冒顿行礼道,“单于。”
冒顿挥手示意她起身,“阿蒂,你素来对汉人最是了解,你说,代地的汉军与咱们从前在云雁遭遇的汉军不一样,代地军民如今实行的政策也与云雁一代大不相同。是汉人变了,还是代地之军民比汉朝其他地方的人更加勇决?”
蒂蜜罗娜抿唇淡淡一笑,“单于,代王并非勇武之王,代地百姓也不会比云中、雁门的守军更骁勇善战。从前云雁的汉人不能与匈奴死战,是因为他们没有不计后果的决心。如今代地汉民这般施为,只有一个可能。”她神情微凝,
“从汉朝朝廷传来的意思不一样了,汉人这一次真的打算和匈奴决一死战了!”
冒顿的眉头蹙的极深。
蒂蜜罗娜觑着冒顿的神色,开口劝道,“汉人虽羸弱,但毕竟人口众多。咱们匈奴远离故土作战,开头锐气已失,待到之后汉人大军赶到,只怕反而不利。单于,你有没有想过……从汉朝退兵算了?”
大都尉莫索随在冒顿身后,听见蒂蜜罗娜的话语,猛的抬起头来,虎目之中冒出熊熊怒火,“阿蒂阏氏又何必长汉人志气,灭咱们匈奴威风?如今这些汉人是比从前略强一些,但那又如何?这数十年来,单于纵横漠南漠北,兵锋所到之处,打败过多少骄胡蛮族,创下盛世辉煌,此时不过遭遇南朝几个蛮子,难道阿蒂阏氏竟是认为,咱们单于连那些汉兵都赢不了么?”
蒂蜜罗娜望着冒顿,“单于,阿蒂并没有这般意思。”
蒂蜜罗娜静静的站在那儿,一双眼睛特别的明亮,仿佛雪里荆棘,带着坚硬和刺骨。她总是这般的女子,骄傲百折不回,冒顿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悦,道,“好了。”
“阿蒂,你先回王庭吧!”
王帐之中匈奴使女相顾失色,单于亲自征汉,伴在他身边一同前来的,只有阿蒂阏氏。这是蒂蜜罗娜的荣耀,也是蒂蜜罗娜作为冒顿单于大阏氏身份的体现。如今,汉匈大战尚未结束,蒂蜜罗娜便被送回王庭,这种耻辱,着实是难以承受。
蒂蜜罗娜静顿了片刻,双手折叠交于胸前,朝冒顿优雅的行了一个礼,“阿蒂谨遵单于意旨。”
三二七:大战
回到了阏氏帐篷,朵娜顿时红了眼圈,“阿蒂阏氏,单于这般对你,实在是太狠心了!”
蒂蜜罗娜淡淡微笑,“好了,朵娜。”她微微扬起的弧度在阴影中顿了顿,目光沉静,“如今这个时候回王庭,对我而言,倒未必是一件坏事。”
将坠的红日挂在西山山头,艳丽的夕阳温柔的亲吻着延陵群山的曲线,雄渠部左骨都侯莫而施来到大阏氏帐中,朝着蒂蜜罗娜行礼,“阿蒂姑姑,如今汉匈对峙于阵前,大战一触即发,还请阿姑教我。”
蒂蜜罗娜看着面前的族侄,雄渠部雄踞匈奴东北巴尔干草原,族中人才辈出,莫而施是部中青年一代佼佼者,战功赫赫,在雄渠部中威名仅次于族长渠鸻。这一次冒顿与渠鸻达成协议之后,渠鸻为表示诚意,便遣了莫而施率领五万雄渠人马随同冒顿单于一同赴南征汉。
“这是雄渠的大事,”她语调轻轻,在帐中流淌,“问我你没有顾虑么?毕竟你是雄渠人,我却是王庭的大阏氏……”
莫而施抬起头,笑容中有着雄渠汉子特有的爽朗质朴,“阿姑说的什么话,你虽是大阏氏,也是咱们雄渠的阿蒂居次么!而且,”声音凝了凝,“来的时候大王也吩咐了,战局瞬息万变,令我不可逞勇,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便前来求教阿蒂阿姑。”
一道暖流从心底缓缓流过,蒂蜜罗娜神情柔和下来,将手中的酥酪放在一旁,淡淡道,“莫而施,你虽是单于治下的子民,但更是雄渠的好汉子。巴尔干的水草将你养大,雄驼草原上的牛羊奶汁哺育了你强壮的体魄和坚韧的灵魂。与南边汉朝的这一战虽然盛大,但究其结果。胜了对雄渠没有什么好处,败了也不会有多大损失。若当真依着我的意思,便带着雄渠的人跟在大队人马后面,能别往前冲便别要往前冲,可记住了?”
莫而施恭敬垂首,“侄儿记住了!”
四月末,匈奴大军齐集代国延陵。单于冒顿下命,命左屠耆王稽粥领十二万骑军越延水。从西路攻幽州;右谷蠡王安支领十万大军,从东路攻并州。行军王帐中,冒顿将手落在悬着的汉匈羊皮地图中路,扬声道,
“本单于亲自领二十万大军坐镇中路,咱们一路打到函谷关下,活捉汉帝。”
帐中匈奴众裨将豪气大发,行礼道,“单于雄心,定然战无不克。”气势如山。
千里之外。卤城汉军大营篝火毕驳,正中大帐之中灯火通明,一张巨大的羊皮地图悬挂在帐幕之上,大将军周勃一身戎装,握着芦木长棍在地图上指示着汉匈两军对战形势。“那冒顿枭贼代地久攻不下,必将分兵。代王刘恒已殇,代地已经残破半壁,关中在吾等身后,若不能挡住匈奴铁骑,则大汉子民危矣。且陛下在东都亲自督战。吾等必须誓死作战,歼灭匈奴獠军。”
“颍阴侯灌婴,”
颍阴侯灌婴出列,拱手大声道,“末将在。”
周勃取出虎符,“本将命你为平西将军,统帅河东车骑三万、材官五万前往西路,与雁门守军一道守住,若雁门有失,便提头来见。”
“诺。”
“曲周侯郦商,”
“末将在。”
“本将命你为征东将军,统帅关中车骑两万、材官五万前往东路,与上谷守军一道守住幽州。不容有失。”
“诺。”
各部汉军虽誓死作战,但匈奴骑兵不愧有悍勇之名,又有冒顿单于亲自坐镇,声势无双,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一路连连攻城克镇。大汉军营之中焦虑异常,舞阳侯樊伉冲入大将军帐,跪在周勃面前,求恳道,“大将军,属下愿率领军士请战。”
周勃按住腰间剑柄,淡淡道,“现在还没有时候。”
“究竟什么时候才算到时候呢?”樊伉不忿追问。
火炬在幕帐中烈烈燃烧,发出毕驳声响。大将军索性将眼睛闭起来,
待到匈奴前锋踏到治水,代国大半国土已经落入匈奴彀中之时,周勃陡然睁大了眼睛,吩咐道,
“传令晓喻三军,夜里三更燃灶做饭,所有军士在帐中原地待命。”
传令兵身子站的笔直,大声应“诺”,转身奔了出去。
西山落日将天际烧的鲜血一样红艳,火头营灶火通红燃烧,一袋袋酒肉米粮从军中运了过去,流水一样分出来的晚食十分丰盛,每个汉军居然还分到了一块大肉。待到军士们吃饱喝足,一身戎装的周勃提剑出来,扬声问道,
“将士们,这一顿可吃的好了?”
营中官兵轰然应是。
周勃大声晓谕众人,“匈奴人受我钱财,不思感恩,反倒践踏我大汉之土。匈奴铁骑攻下之处,百姓屠戮,十不存一,尔等乃我大汉子民,身负守土之责,陛下万乘之尊,亲自在东都督战,监管大军后勤调度,便是你们刚刚用的粮草,也是陛下亲自下命调拨过来的,尔等用完此顿之后,便当随我上场大杀匈奴獠敌。”
这些汉军近日来被周勃拘着,士气并未低落,眼看着前线匈奴铁骑耀武扬威,心里早已经憋了一把火,如今听得大将军大声激励,目光早已为激动的火焰染红,大声应道,“诺。”
周勃一挥披甲,喝道,“上马,起军。”
战马在夜色中嘶鸣,踏过青青草色,溅起一径的湿。匈奴人被汉军袭击到面前的时候,一刹那间反应不过来。匈奴铁骑威慑草原数十年,冒顿雄慑四方,从来都是主动攻打汉军,这是第一次被汉军攻打在头上来。一瞬间几乎陷入失声。汉军如入虚无之地,杀伐甚烈。过了一会儿之后,匈奴人反应过来,纷纷上马反击,慢慢的抢回了颓势。
阳原城下留下了汉匈两军堆积如山尸身,血色将治水染的红艳艳,三日之后乃退。
阳原一战,汉军声势大震。
汉军多年来对战匈奴胜少败多。尤其二十年前高皇帝亲率四十万大军对战匈奴,反陷入白登之围之后,心里便存了一丝对匈奴的胆怯之心。此次大汉却是主动出击,对战匈奴主力军,以硬碰硬,鏖战数个时辰之下不败,由此可见得。那匈奴、冒顿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汉军势振对比之下,匈奴人却颇为不豫。
昔年秦军势压胡夷的记忆早已经褪去。这二十年来,匈奴人是这篇草原上当之无愧的王者,虽与汉廷和亲做了亲家,心里却委实看轻汉人,只觉汉人羸弱不堪一击,匈奴但有所求,只需带一支匈奴军挑衅大汉边城,便可掳来丰茂的金银牛羊。左谷蠡王渠鸻虽然在王庭中言之凿凿,如今的汉人已经崛起,早已不是从前模样。他们却压根不信半点,这次大举犯汉,与汉军真刀真枪数次大战,这才发现,这些汉朝军人果然已经不似从前。多了从前没有的血性。且汉人中如今车骑军日多,战力也强盛不少。更兼着匈奴铁骑战力虽高于汉人,但此时在汉土之上,汉人数目远多于匈奴,想着若所有汉人都有着如今汉军的勇猛,心中不自禁就有了胆怯之意。
冒顿冷眼旁观,不发一语,下命于三日后在王帐中设宴。款待各部裨王,宴到中巡,忽的喝道,
“将那扰乱军心的罪人拿下。”
侍立在一旁的鸣镝铁卫一拥上前,将高坐在客座上的一位裨王拖了下来。
满座匈奴裨王俱惊,大都尉莫索起身问道,“单于,不知堂哈犯了什么错?”
冒顿冷笑,“此人于军中散播怯战之语,乱我军心,实属罪在不赦。”扬声喝道,“还不拉出去砍了。”
铁卫轰声应诺,将堂哈拉到帐外,按在地上,弯刀光芒一闪,堂哈的头颅滚在地上,血色流了一地。帐中众王面色发白,噤若寒蝉。
冒顿拔出腰中弯刀,对着日光而举,“我匈奴乃是狼神保佑的民族,大杀四方,战无不胜,昔日东胡草原势盛,折于匈奴之手。汉朝高帝亦算得一代雄主,尚有白登之围。想那刘盈小儿虽做了皇帝,又如何能及得上他父开国之帝?在平地上作战,我匈奴儿郎难道害怕过人么?”
冒顿实乃匈奴雄主,在匈奴人之中威望极高,这般一番作态,匈奴人人士气顿振,尽皆拜伏,一意大败汉军,大掳金银牛羊之资。
冒顿立于上首,虽志得意满,被代地的山风一吹,心头忽的泛起一丝凉意,不知怎的,忽的想起了蒂蜜罗娜当日在王帐中的劝说。
“艾胡,”他吩咐身边侍从,“吩咐莫索回王庭走一趟,将大阏氏接过来。”
这位匈奴大侍微微吃了一惊,随即将右手折在胸前,恭敬的鞠躬,“诺!”
**************
匈奴右谷蠡王安支一路率麾下各部向雁门而来,以楼烦、坚昆二部为前锋。
平西将军灌婴在大帐中召集众将,“前方斥候来报,匈奴东支这一路军由坚昆王欧肎、楼烦王且冬末率领,欧肎此人,吾所素知,狂悖好战,好大喜功。雁门关外勾注山乱石谷地势奇险,吾等可以示弱之计,将之诱入乱石谷,一举歼灭。”
郎将季布皱起眉头,质疑道,“这计策若能奏效,固然是好。但此示弱之策,是冒顿当年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