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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娘才下过大决定,痛定思痛要和萧护一刀两断。见伍林儿回来风风火火,猜到他肯定为自己求情没用。手中握着自己回来后就拿着的迷香小包裹,慧娘愧疚的递过来,才喊一声:“哥哥,”本来是想告诉他们,这一次是自己所为,想用和郡主置气的话掩饰过去,让他们不要难过。
伍林儿劈手夺过来,看也不看往怀里一放,转身出来见亲兵们收拾完,对慧娘道:“走吧。”打开的帐帘子透出灯光,和着星光打在他面上,伍林儿面无表情,眼睛也不看慧娘,只有马鞭子摆几摆。
慧娘上马,伍思德没有跟去,伍林儿带着几个人带着慧娘往东北角上走。这一走,就走了一刻钟才到。
臭气扑面而来。
马屎味儿,怪味儿……薰得慧娘睁不开眼。就是逃难中苦,也没有闻过这种味儿。臭气中,伍林儿还能张嘴说话:“打马,快跑!”
不过一会儿功夫,这臭味就没有了。
见天边星光灿烂,一轮月亮自山岗后升起,银白得似溪女手中纱。山岗下,几排帐篷还有灯光。
慧娘讶然:“这是苦役营?”伍林儿回头,面上有了笑容,扬鞭而指:“这是苦役营,刚才去的地方,是沤牛马屎的地方,从来不能呆人。你看着这里好,让你几时干一回苦活,你就不再说好。”
“几时?”慧娘马上明了,心中忽然温暖。刚强拧着的心,绝然而冷寒的心,忽然如遇春风,融化了。
她问:“让我来……?”
伍林儿笑:“好兄弟,你别怕,少帅是个明事理的人。”说到这里,嗓门儿放大:“姓杨的,我送我兄弟来了。”
“喊什么喊,怕别人听不到!我算着,你那倒霉蛋儿的兄弟也该过来了。昨天没来,我还在奇怪!你们姓伍的人,没一个好!随你们姓的人,也好不了!”月光下走来几骑,为首一个人脸上有道伤疤,看着吓人。
伍林儿哈哈大笑,他有着和伍思德差不多的性格,就是精明上差了一点半点。纵马迎上前:“我说老杨,我兄弟瘦弱呢,你自己看着办,我送来是好的,接回去要是不好了,和你少帅面前打官司去。”
杨将军冷哼,低声说了一句话。
慧娘心中只听到几个字“萧西才……”,余下再也没听到。她自认为如千年寒冰,万年深海的心,痒痒的冒出几个绿芽。
萧西才来过?萧西才说了什么?萧西……。才什么?慧娘这一刻又惊又喜,萧护认出来自己?只这样一想,马上重又伤心。
她和萧护就没有见过,再来回想郡主和萧护,就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如果他认出来自己,怎么会没有一点儿回护?
看一眼伍林儿,还是这个哥哥比较靠得住。
让一个闺中姑娘改变自己十几年的心理依靠,还是从夫君改到义兄身上,难度不亚于上青天。
搭起一个单独帐篷,伍林儿和杨将军千磨万缠,才得以单独住一间。丢下包袱,伍林儿离去,慧娘回到帐篷里,悲从中来,一面想爹娘之死,一面想萧护和郡主,一面想自己从小当大当成夫君的人从此路走两边,这三种痛苦,全是最痛之痛。
这一夜深夜饮泣,直到近天明才睡。才睡下,有人叫醒他:“你以为来睡觉的!干活了!”活,不胜之重。
砍树,修理军营,修理损坏马车帐篷器物……。
不时闻到难闻的臭味,慧娘忍不住问才熟悉的人:“张家,沤牛马屎为什么?”张家是个粗壮大汉,干活时很照顾慧娘,好笑道:“别问,横竖不让你去就成!”
又一个人过来,一身臭味往地上一坐,手捶打自己肩头:“今天怎么了!干活衣服也不许脱!”张家也用袖子擦汗:“这些当官的,只会折腾咱们。有什么,不就多喝几口酒,骂了几句。”慧娘一听来了精神:“你骂了谁?”
“骂的南山石头。”张家嘿嘿笑,挤挤眼:“干活吧,再歇杨将军来咱们要吃鞭子。”慧娘瞅瞅杨将军不在,继续坐着:“我再坐会儿。”另一个人道:“让他歇着吧,头几天都这样,伍十三,你明天腰直不起来也正常。”
看着他们走开,慧娘再也忍不住,往地上睡下去。肩膀酸痛,手抬不起来,腿上在跳舞似弹动……明天爬不起来慧娘都相信。
西风还不冷,暖暖的吹着。慧娘眼波涩上来,慢慢睡去,直到被人叫醒,张家惊骇的笑:“你还在睡?你真好福气,杨将军下午不在,不然把你吊起来当着人打!”
夕阳西下,杨将军骑着马慢慢回来,才回来就沉下脸甩着鞭子:“列队!一个一个跟没了骨头似的!哪个嫌活少的,活加一倍!”
慧娘随着别人一起老实列队,她此时想的是晚上的晚饭,明天起不起得来。仇恨,暂时被苦累压下。
第十八章,不是梦境?
幸好吃得不坏,肉食管够。一块肉拳头般大,就是慧娘也一气吃下去两块,外加两个馒头。她累得最关注的大小解问题,也丢在脑后。
第二天几乎起不来。动一动到处酸,摇一摇头都痛。听外面杨将军怒骂:“列队!”这声音好似魔狱,想到杨将军昨天飞舞的鞭子,见到他打在别人身上的样子,慧娘一古脑儿跑出去,见到别人全列好队,独她最后一个。
杨将军大步过来,沉着脸。慧娘心中一沉,只盯着他手中摇摇的鞭子,从小到大就没吃过别人鞭子,难道今天真的要倒霉?
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心情,把这鞭子迅速记到萧护身上。想想这变心人,真伤心痛……。
“哎哟!”
鞭子没挨身上,挨了两脚摔倒在地。
“干活去!”杨将军怒吼,列队的人走了,杨将军也跟着队伍后面走了。边走边骂:“脓包,窝囊废!姓伍的人,全没种!”
被踹倒在地的慧娘一滴子一滴子泪,落入草地中。
过了一会儿,她一瘸一拐地跟上来。杨将军看也不看他,负手左右走着监视。慧娘得了那几句骂,忽然来了精神。不管手中磨出水泡,一下一下从不比别人少。中午休息时,张家悄声交待她:“你休卖死力!伍将军上午派人来了,想来是说你的事。你有人,何必太苦!”慧娘抿一抿嘴唇,喝了一口水,把手上大馒头狠狠咬一大口,露出一个模糊不清的笑容。
张家失一失神:“你要是白些,指不定像姑娘。”
慧娘嘿嘿,再次埋头吃自己的饭。
她在杨将军的骂声中,找到自己的方向。爹娘死去,可仇恨未了!萧护要是变了心,慧娘决不放过他。还有郡主!
出生于皇权统治社会下的闺中娇女封慧娘,再不把什么郡主放在眼里。忍,且忍!和郡主还有爹娘的仇没有报!忍得机会,找郡主去索命!她告诉自己,慧娘呀慧娘,你既没有亲戚可以株连,也再没有夫君。此一身来,还一身去,不怕丢性命,不怕大逆不道!
她吃得更狠,下午活也干得更凶。
过上几天,渐能适应。人虽然还是累,但晚上回去洗过,尚有精神出来听士兵们说笑。张家总头一个挑话题:“那屁股,那腰,美得很吗?”
“人家以为美。”
“要看她相中的人认不认为美?”
慧娘听得云里雾里,也脸红一片,幸好脸上黑别人看不出来。听不下去时,她就走开。第二天再听不下去时,又走开。听上几天,偶然有一个人说漏了嘴:“少帅也许喜欢。”慧娘直了眼睛:“你们在说郡……”
“嘘!”所有人打断她。
慧娘瞪圆了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扑哧一笑。她内心觉得难为情,可真心里是喜欢的。再听下去,还是觉得难为情。推说要睡走开,转一个圈子,转到他们后面山丘上,趴在草堆里支起耳朵听。
比天桥底下说书的还好听。
“有一天,我亲眼看到,你们信不信!那屁股扭的,走过去一脸笑,哥哥,为你煮的,你操劳全军多辛苦,请用……”
起来一片笑声,嘿嘿哈哈不断。
慧娘听得津津有味,对自己订亲夫君和郡主的事情,听也听不够,还觉得很是乐子。
“怎么回的,当然是不接……”
在这里说话很是放心,来的人要过那个臭味地方,以郡主之爱洁,想来是不会过来。咬一根草杆儿听,就更有滋味。
身边多了一个人,慧娘也没有发现。
无意中一回头,见一个人端坐侧边。身子笔直,目视远月,双手扶正放在盘着的膝盖上,旁边放着他的披风。
萧护!
慧娘张口结舌,张着嘴可见里面一口好白牙,个个洁白如雪贝。
山丘前的玩笑还在继续,今天聊得欢快,说话更无避讳。
“我要是少帅,早就睡了她!”
“不睡白不睡,拿郡主当妾这滋味儿多美!”
慧娘结结巴巴:“少帅,他们……。你,你……来偷听?”
萧护似笑非笑,斜睨过来:“好听吗?”
慧娘哑然,忽然觉得滑稽,忽然又想到自己爹娘,还有那封郡主帐中的信……她飞快板起脸,冷若冰霜地站起来退后一步,冷冷问:“少帅到此,有何见教?”
不去陪你的扭屁股美人?
亏这些兵真真会编,郡主几时扭过屁股,慧娘自己从没有注意到。
眸光渐冰,从萧护饱满的额头看下去,他直挺的鼻子,此时斜斜的眼神,嘴唇微抿,不知道是不是为别人在开他玩笑而致。仇恨又从慧娘心中浮起,她总算等到两个人单独见面,却又不敢道明自己是谁。
她担心萧护变了心,她担心萧护和郡主有私情,她担心自己报出名姓,万一性命不保,爹娘大仇怎报?
用目光测了测,慧娘不认为自己一下子能击倒萧护。虽没有见过萧护出手,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杀气腾腾。
不好惹的感觉。
慧娘告诉自己,要活着!别着急!如果证据确凿萧护参与此事,一定宰了他!
此时不是时候,慧娘也不想多看他。头一甩,转身而去,回到帐篷里睡下来才想到一件事,这些报苦役的兵均是萧护罚来这里的,可他们骂来骂去,骂的不是郡主,就是另外一个男人。
朱雀军的统帅国舅邹国用!
这一夜,慧娘挖空心思给萧护定罪。自己家里出事他应该知道,平日里也没有见过他着急。千丝乱麻扯到慧娘心,要是萧护变了心?他应该怎样!要是萧护不变心,他应该怎样!
梦境无数到天明,醒来觉得昨夜见到萧护应该是做梦。
少帅不在自己帐篷里,怎么会出现在苦役营。
帐篷外,鼓声巨震。张家在外面喊一声:“十三,快出来,有升官的机会!”
慧娘出来时,先看到扎起一个高台。高台上,萧护清清爽爽,精精神神站在那里,两个人目光一接触,不约而同的都转开。
第十九章,安全地方
“少帅!”
别人见到萧护全喜动颜色。慧娘看着这苦役营中近百条汉子满面笑容过来,一时之间茫然。怎么他们见到萧护这般喜欢?
张家离慧娘近,低声交待:“兄弟,你功夫不错,一会儿可记住多露几手。”慧娘还在迷糊:“什么?”
她看向萧护,立于青天高空下,有如高山上青松,有顶天立地之感。可是看在慧娘眼中,只想给他一顿。
多少可以明白,不管萧护有没有参与,自己家里出事与他不无关系。
要么是怀壁有罪,要么是这壁变了心肠。
“是打少帅吗?”慧娘这样想,就这样问。张家愣住,再捂着嘴笑:“你有能耐打少帅,那稳稳的去前锋军中。”
“哦?”慧娘一脸不解。张家嘿一声:“我忘了你虽是伍将军的兄弟,却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