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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为他无赖!”
苏云鹤一个激灵,从情思纠缠中回魂。
“我让人查过媳妇身世,果然是伍家的人。伍家有十几个人在军中侍候,做到将军的也有几个,还有战死的人。看着他们的忠心,这媳妇我认了!但别人…。”萧大帅冷冷道:“要有人借着少帅这事当开了例子,远亲们我不管,至亲们要小心!”
可以看到有好几个子侄们都垂下头。萧大帅不理,让人请萧夫人。萧护亲自去叫慧娘。
慧娘在厅上忐忑不安,几回欲掉眼泪,又没有功夫。强打精神更不能出错,想着夫君长跪不起,眼前的字就乱晃,心思也走神。
忽听一声“少帅来了”,慧娘手中笔掉落下来,溅了几点墨幸好不在身上,什么也不顾了,才起身萧护已经进来,对着他带笑的面容,慧娘扑簌簌掉泪下来,只觉得看不够他的面容。
萧护原本带笑,此时沉下脸。对桌上几点墨看看,在慧娘位子上坐下就发作:“大过节的哭什么!”
不说还好,说过慧娘扯着他手更要大哭。萧护大怒:“止住!”把慧娘一推,推离几步远,板着脸骂:“就要拜父母见亲戚,你哭哭啼啼怎么去!”慧娘急忙擦泪水,又到萧护身边来,对着他脸上看,泪汪汪:“你为我受了苦。”
“谁报的信!”萧护真的动了气,怒冲冲问侍候的人。侍候的人全跪下来,慧娘羞惭惭:“不怪她们,是我要听……”
萧护劈面就骂:“进家也不能肆意妄为!我的巴掌你忘了?以前打少了!”慧娘双手绞衣带,小声提醒:“父母亲在不在等?”
这才把少帅骂声止住,喝命慧娘跟着,自己大步先出去。慧娘在后面,大气儿也不敢出。到厅下,萧护回身怒目看她泪眸半干,才余怒未息地要转身,身后又有怯怯的一句:“去了,别打人,回房去,全由得你。”
“我不打你,我说过。”萧护没了脾气:“就是提醒你,多想想我打人是什么滋味!”慧娘委屈:“是,还不是为少帅担心。”
“顶嘴以后跪一夜。”萧护淡淡:“不打你,我也有的是办法。”慧娘垂头:“是,再不敢了。”战战兢兢随萧护上厅去,没进厅门,先感受到无数道眼光“唰”地过来!
慧娘坦然进门。这算什么,和战场比都不算什么。这许多人的眼光,还不如自己夫君一个怒目吓人。
萧护为她引路,再走几步,慧娘觉得目光灼人了。正前方有一双目光,给自己的感觉和萧护的一样。
不抬头看也知道是公公,萧护前面跪下,慧娘略后一些跪下,又感受到另一双眼光。这眼光,像母亲。
她心中一动,微掀眼皮子偷看。见一个中年人,气宇过人,和萧护很像,知道这是公公萧大帅。慧娘心想,果然是父子,一般的威风凛凛。在他面前,就觉得气要喘不过来。另一个人,明明沉着脸无表情,眼神中应该是冷淡才是,却有慈爱。
她五官端正分明,瓜子面庞,精致得似玉雕成。慧娘知道这是婆婆萧夫人。
慈爱?
是了,婆婆看的是夫君萧护。
京中出身深懂规矩的慧娘想不到,也不敢想自己婆婆会对自己慈爱。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厅上鸦雀无声,所有人还在看慧娘。从她一进门,除了五舅太太见过外,别的人全惊奇。新媳妇行步端庄,裙子不摇肩头不晃,满头首饰都不错落,这是练出来的步子。
听说她会功夫,有人走路大步而行,先不说别的,首饰就晃个不停,让人看着不庄重。及至跪下来,抿唇敛气,全然没有乡下姑娘怯懦模样,看半垂的面容就是气宇开合,落落大方样。
萧大帅和萧夫人也把慧娘看了一个仔细,夫妻对视一眼都有满意。又难免想到是冤死的亲家辛辛苦苦教导出来,夫妻眼神又黯然。
在别人看来,还以为对慧娘犹有不满,人人等着萧大帅训话。小表妹攥着袖子里的好东西,是表哥给的钱所买。她也大了,不能如小时候胡搅和,见厅上气氛凝重,小表妹寻思,舅舅要发脾气,怎么上前劝才好?
劝过了,问表哥要多少钱合适?
今天是方便表妹们挣钱的好日子,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萧大帅缓缓开口:“既进我萧家门,不得不教导你几句。说你能干,这几天我看着,也还行。”只这一句话,慧娘大喜,只不敢表露出来。仿佛能感到她的喜悦,萧大帅微有笑意,只一瞬,就没了,再次板起脸:“以后孝敬上少些我不怪你,在你婆婆面前不可以怠慢,侍候你丈夫不可以随意,我的家门,是严谨的。”
他重申自己家门严谨,有人听着不服,也有人暗暗点头称是。
“房中诸事,自己经心!但有不懂,可以问你婆婆,也可以问我。”慧娘喜出望外,再一次低声:“是。”
萧大帅忽然发现自己话多了,他打住话头,问夫人:“夫人可有话说。”萧夫人摇头,双手紧紧拧着帕子,她怕自己哭出来,咬着牙不说的好。发现妻子的异样,萧大帅也神伤。眼前分明一个好媳妇,可怜那一对操劳教导培育女儿的亲家不在,真让人难过。
“赏!”他再只说了一个字。又赐了慧娘一个名字:“贤。”人人都以为萧大帅借机发挥,没想到他细心地把媳妇旧名字也抹干净。慧娘倒喜欢,重新给公公叩头感谢他赐名。她本名慧,又加上贤,恰好是贤惠二字,倒是个好彩头。
两个家人,两个妈妈分左右而出。赏给萧护和慧娘一人一件衣服,又各一件子珍玩首饰。小表妹大为失望,寻最近的姐姐悄声道:“我以为舅舅会给女诫什么的。”厅上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别人没注意她话,萧大帅对她转转眼珠子。
小表妹马上老实垂头,舅舅真生气的时候,谁也不敢不从。
五舅老爷和妻子交换一个眼色,这赏的东西早就备好,分明是早有心答应他们圆房。五舅老爷更觉得妻子见识高,五舅太太从丈夫钦佩眼光中得到满足,更和颜悦色起来。
当下拜亲戚。
萧护引着慧娘一家子一家子拜下来,等拜完了,大家齐齐松口气。厅上重新笑语,萧夫人带着人安席面,无人处落了几点泪水。慧娘是新媳妇,被姐妹们围住。小表妹笑脸迎人:“那荷包是你绣的吗?”
萧护一旁不悦:“你呀我的,又胡说!”
小表妹吐吐舌头,低声嘀咕:“过了河就拆桥,刚才为你求情那会儿,你怎么不说我。”对着慧娘亲亲热热的唤一声:“表嫂,”笑眯眯讨喜的一张小脸蛋子:“给我绣个荷包吧。”
萧护见姐妹们都肯亲厚,微笑想平时没白疼她们。萧大帅命他外面招呼客人,萧护往外面去,苏云鹤跟后面陪笑:“表哥,小弟有事求你。”
萧护头也不回:“你休想!”
“哎,我还没说什么事情呢。”苏云鹤急了。萧护这才停下步子,负手教训他:“我一回来就听说了,你当谁告诉我的,你出城几回,全让四叔公家里兄弟看在眼里。只为不是我家人,他们没有告诉五舅父。父亲才说过,你想借着我这事,成你的事,休想!”
苏云鹤也一样的说:“过河拆桥,表哥还人情来,我为你跪得膝盖疼。”萧护冲他晃巴掌:“那是你功夫不好,以前你要学,没三天就抛下来。人情?你要我还几巴掌。当哥哥的有事,你不是应该帮的?”
“那兄弟如今有事,表哥你也帮个忙吧。”苏云鹤见到他巴掌就躲远些,比慧娘还要怕。涎着脸笑。
萧护啐他:“没廉耻的东西!是好的,你只管娶!不好的,你和我缠也没用!”说着说着面沉如冰:“站好了,帮忙待客去!外来的客多少,也这么大了,没正经心思,全是杂学旁收!学里再说你不好,我捶散你!”
骂得苏云鹤都快哭了萧护才走,苏大公子一个人站桂花树下,郁结闷气,心七上八下。想过心一横,如表哥般也收了。又想想表哥外面那么大名头,也花尽心思丢尽脸面才趁心。自己还靠着家里,而且自从表哥出了这事,父母亲把自己兄弟两人叫过去,狠狠训了一通,是未雨绸缪的意思。
还有姑丈萧大帅,当自己儿子一般,要是让他知道,不要父母亲动手,姑丈先打断自己腿。又想放下这心思,只舍不得那张清秀面庞。
苏大公子无计可施,只能长叹一声:“过河拆桥。”表哥自己放火,还不许别人点灯。
慧娘今天没出什么力,就陪姐妹们去了。小表妹的话让她乐半天,她是这样说的:“你嫁我表哥,我可不能说好。我家表哥呢,好的时候是好的,凶人的时候是耐不得的。正经的时候正经,玩的时候又欢乐,哎,就这么个人。”
旁边人都嘻嘻,这笑容代表她们赞同小表妹。要不是小表妹太小,慧娘要认她当知己,忍笑才说:“夫君是极好的人。”小表妹又皱鼻子:“兄弟姐妹们全怕他。表嫂你呀,哎,到打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大家再嘻嘻。貌似慧娘挨打在她们看来,不是个远景。
慧娘窃笑不止,还要一本正经点头:“我记下了!”又逗小表妹:“到时候,你帮不帮我?难道你也挨过?”
“哎,”小表妹第三次哎,小小的年纪一脸无奈,用袖子装模作样拭眼泪:“从小到大,我挨表哥的打最多。”
她姐姐笑话她:“你从小到大?你就没大过。”小表妹不服气:“谁说的,我今年已经大了。”大家笑个不停。
萧夫人偶然经过,暗地里点点头,有几个人陪着,倒是不错。一个人来回话:“回夫人,那张大人又来了,大帅命再设一席单独给他。”萧夫人皱眉,这个人倒是不错,来吓人的时候吓人,吃酒的时候也不误。
让人摆席面,自己悄悄去听他说什么。
座中只有三个人,萧护父子和张同海。张大人对少帅皮笑肉不笑:“啊哈,少帅,才接到邸报,你今年很威风。”萧护微笑拱手:“大人过奖。”萧大帅命人倒酒,张同海手按酒杯,对他道:“大帅,我为你们想了一个两全的法子,一根绳子扼死吧,倒也干净。”
萧护心中冷笑,手管到别人内宅里来!
萧大帅依然不生气,依就笑容不止:“张大人,改天来喝喜酒,今天亲戚们劝着,我已经同意让他们圆房。”
张同海一惊!再瞪着这父子两人,仿佛不认识。萧大帅笑容满面:“张大人,这名声上的事,我要放心上,你看呢?”
对面死鱼眼睛不改。
萧大帅细细地解释:“少帅大了,他做什么可以自主。他既喜欢,又是个奇女子,能杀乌里合,我家武将出身,家门自严谨,小节可以不拘。先时拘着他们不放,是怕他们以后事事随意,张大人,你也有儿女,也会有我这般心肠。”
张同海缓了少许面皮,低下头来心中无主张。宫中让逼亲事,萧大帅左推右挡,连让他说话的余地都没有,张同海只能来狠话,萧大帅只听着,又不怎么动怒,毫无下手的地方。
一句“你也有儿女”,让张同海软了半边心肠。他知道对面这父子是不肯下杀手,只能自己解决。
酒过三巡,萧大帅推说有客,父子离去,让五舅老爷来陪。五舅老爷又把亲戚们劝的话说一遍,张同海只听着。
到晚上大家赏月热闹,慧娘想到父母亲,又暗自伤心。散了回房,一前一后回去。萧护一进门,慧娘就笑出来。萧护早上带的戒指扳指玉佩等物,全都不见。他解衣,荷包在里面,抹汗状:“要不是我手快放得严,这一个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