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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闭上嘴,马上就明白。那是自己的媳妇,不是外人,她不跪,哪一个跪?
厅上雷霆继续,萧大帅是怒极,他不发作就罢,一发作就扫个干干净净:“嬉戏玩乐,没有人不爱!但凡事有度,因玩荒废忠孝亲德,还敢自以为喜!与人传诵!众兄弟模仿!”淡淡地问:“少帅,喜红院中好玩乐,江南十六郡只怕都传遍了。”
这是慧娘耿耿于怀的心事,怕自己夫君包什么人,养什么人。最近自己心中有鬼,不敢挑明了问,只自己无事乱想,不想今天父亲当众问出来,慧娘急了,很怕丈夫当众受责罚。这种时候才想起来,就算少帅有这事,不过是外面相与几个睡觉的,丝毫不动她自己分毫。
她很想叩头为萧护求情,她跪在萧护身后侧方,心思微动,身子也跟着心思微一动,见自己丈夫垂在身边的手微抬往后,不经意的摆了几摆。
那意思,不必求!
不求最好!
灯火明亮,大帅在责问儿子,人人目光都难免在萧护身上,这一下子看得清清楚楚。亏他们夫妻跪那么远,后面也不长眼睛,是怎么就知道此时提醒的?
萧大帅夫妻也看得清楚,见儿子怕媳妇不懂触怒自己,萧大帅破天慌的当没看到,只是更加严厉教训:“你大了,打发你走那一天,我对你说过,凡事自己拿主张,我只想膝下弄孙,与你母亲安乐。军中也还罢了,随你怎么样弄!回来怎么敢如此放纵!我本不想管你,不过你自己想想,给你兄弟们带的什么头!”
萧护不敢辨。
“都是你挑的好头!”萧大帅话风再一变,厉声道:“引出来逃学私会的!”扑通扑通,跪下十几个,苏云鹤在其中。萧大帅再怒:“恣意挥霍,流连酒肆!”扑通扑通,如鸭子入水,又跪倒十几个。“私交官员,行事不正!”扑通扑通,跪倒几个年长的侄子。“挑唆丈夫,不敬公婆!”干脆倒了几个。
慧娘噤若寒蝉,知道公公是借表弟和小表妹这两件事敲打训诫,但没有想到他这么厉害。一条条说出去,除了少数的几位长辈,别的人又全跪了。
以前慧娘听说萧护为和自己圆房带着众兄弟跪倒一片,是只听没见过,那今天她深刻的感受到一个现场版。
这和少帅大帐里发脾气一模一样,半点儿不走样。慧娘还有心思开个玩笑,可见家学渊源,从来不差。
苏云鹤到此灰心,深深悟到是自己糊涂。他一时贪新鲜,要说颜色好,家里能找不出一个好看丫头?只是贪新鲜,这是千古不变的大家公子爱上贫家女的调调儿,闺中姑娘们见得太多,天天金丝燕,偶然来个小鸟儿没有不喜欢的。
他忘了自己家和姑丈家是连在一起,他忘了姑丈萧大帅不是客气人。白天亲眼见到王月娥在表妹和姐妹们面前露怯,晚上又见到久违的家风,苏大公子总算明白,就是王月娥进了门,在这家里也呆不住。
喜欢她活泼俏丽,现在想想是嘴皮子泼辣。神思转开,如果表嫂如王月娥般,角门里进来先抡剪刀,姑丈不敢把表哥往死里打!
同父亲打自己一般。
表嫂进门后,不受姑母姑丈喜欢,表哥虽然背后劝,也是表嫂半点儿不敢错才有今天。难道自己对王月娥没有哄劝,她要听,怎么会怀揣剪刀而来。可笑死了,萧家门里弱女子动剪刀!
萧家是什么地方,满门武将!
萧大帅训的什么,苏云鹤已经听不见,他只知道心底一缕什么,以前以为是心香一瓣,现在看来是废气一丝,犹有不愿的出了去。
“回家去!各家自己抄检!姑娘们房中不许有的东西,公子们房中不许有的人,再撞到我眼里,我代你们管教!”萧大帅最后一句总算出来。
大厅上齐声应:“是。”
苏云鹤收回心神,同着众兄弟一起叩头。萧大帅微微有了笑容,再喊儿子:“少帅。”萧护应声:“是。”
“先时不给你派人,是看你本事!你许多兄弟愿随你去,你自己挑上几个,带着进京去见识吧。”
父子目光碰在一起,萧大帅慈爱一闪而过,萧护感激莫明,同着慧娘再叩头:“多谢父亲。”当丈夫的在叩头,慧娘敢不跟着?
“媳妇!”萧大帅再喊儿媳。慧娘忙答应:“在。”萧大帅微微而笑:“你丈夫挑了什么人,你就见见他们媳妇,同去京中一路侍候与你,你要约束与她们,不可怠慢。”
人人艳羡中,都觉得萧少夫人又混出一层天,慧娘和萧护刚才一样,满心里感动,当下萧护领着她重又叩头,萧大帅才淡淡:“都起来吧。”
萧护和慧娘算起来利索的,余下子弟有一半迅速起身,各自回座。还有一部分,揉腿的,需要人照顾才起身的,这全是女眷们。
“四堂兄可有话说?”萧大帅问年长自己的那几个,一个一个问过来,没有人要说。再问五舅老爷,二姑老爷和三姑老爷等人,都说无话。外面天色也近二更,萧大帅才道:“散了吧,回去各自收敛,再不要把这种事撞到我眼前。”
苏云鹤再羞惭一下,见姑丈姑母离去,寻到父亲身后,羞惭惭道:“儿子还想再跟表哥几天,把旧日的功夫拾捡起来。”
“羞死我!只是没地缝儿钻。”五舅老爷冷笑:“说什么旧日功夫,你旧日睡懒觉的功夫!”五舅太太到底心疼儿子,又感激于姑老爷出面管教,叹气道:“让他留下吧,回去见到,你还是生气。”
苏云鹤跪下来:“回父亲母亲,儿子想跟在表哥身边侍候,”声音低下去:“不得功名不敢见父母。”
五舅老爷看他,浓重阴霾月色淡淡,照出来儿子声颤气微,眼睛下面无端微青,也是日日没睡好模样。这是他的长子,长子多寄托父亲更多期望。五舅老爷心灰着:“去吧,去到由你表哥教训。”
苏云鹤心中一宽,他原本在五舅老爷面前娇惯不亚于小表妹在萧护面前,才敢行外面私会人的事。见父亲声气好了许多,陪笑哄他喜欢:“儿子谢父亲,父亲请放心,表哥打起人来,不比父亲差。”
“我巴不得他打死你!”五舅老爷又气上来,因灰心掉下泪珠子一串:“和少帅比,你们全是纨绔!你回想回想,少帅十一岁时出城打猎,回来晚了城门关上没进家门。你姑丈亲自一顿打,说他不守时间,以后当兵也这样,耽误战机不说,先不能作表率!几乎没把腿打断,你姑母跪下来求情都不行!还不容他多养伤,说战场上受伤敌人不容你养伤!赶着少帅没几天就起床,骑马射箭,那一阵子你表哥怎么过来的!”
苏云鹤不敢回话,这是件真实的事。
“你要去,多想想少帅少年时吃的苦!”五舅老爷唉一声:“不吃苦中苦,不得人上人!”拂袖走开。
和五舅太太走远时,一帮子兄弟把苏云鹤围住,全是骂他的:“受你拖累,房里好丫头,去了十分之九。”苏云鹤人丢得这么大,索性皮厚到底:“你房里总共才几个人,十分之九这数字怎么出来的?难道还余半个身子在,还是人全去了,只有心还在。”
“不是你,我们怎么挨骂?少帅也白填里面。”
“我兄弟无端被家里打了,”
“我哥哥也是一样…。”
苏云鹤抱头鼠窜。
萧大帅萧夫人自回房,不让人送。慧娘被十数个妯娌围住,她们有人是要说又咽回去,那眼神儿幽幽,慧娘满心里还在公公威势和感激中,愣是不明白。有人就悄声:“少帅多疼你,只听说,头一回儿见,”慧娘心想你咋不看看少帅不喜欢的时候,和大帅没区别。有人委婉表达愿意跟去侍候,慧娘不敢明着拒绝,但是委婉表示遗憾,当家作主的人是少帅。大帅不是说得明白,先选兄弟,再见兄弟媳妇。
流程已经定好。
纵然是为自己丈夫争,慧娘觉得这媳妇还是没看透。刚才那一阵子又打雷又下雨,难道心里半点儿不明透?
慧娘到此时也想到王月娥,幸好她没进这个家。子媳尚且如此,何况是房中妾!
好不容易摆脱她们,问萧护早已回房。慧娘急急回房,一面回妯娌们的话,一面陪笑:“我并没有答应。”萧护随口嗯一声。慧娘打发丫头催水,再陪笑:“父亲也发落过了,今天晚上,打发人接小表妹到这院子里睡如何?夫君你看,夜里可怎么回去?又要跪到子时,小表妹从来没有过的吧?”
“我让人告诉她了,也打发人到时候接她。”萧护神色冷淡。慧娘把他脸色看了好几回,才小心翼翼再问:“我去给她收拾住处,再让人取药酒,想来那腿上怎么好过?”萧护不置可否,慧娘先去收拾了住处,再回来侍候萧护洗漱。
睡下来烛影儿摇红,萧护吻住慧娘耳朵:“父亲问,孩子怎么没有?”慧娘这才想到今天是自己圆房满一个月,她一抹羞红上面颊,再到脖子,再到胸前。萧护笑容满面,按着慧娘不许动,一手持烛来细看她容貌,曼声吟道:“情思平生为你昏,”
“啐,这是什么歪诗,”慧娘伸臂搂住他,娇喘着问:“父亲,却是心疼人。”萧护亲她,笑道:“还以为把你吓倒,卿卿胆量不小。”又往自己脸上贴金:“是为夫我素日教导的好。”慧娘不依,拧了几下身子,不知碰到哪里,总觉得处处是火,心中无冰。
本来没有芥蒂,更如骄阳下春风,融融温暖。在萧护怀中娇滴滴:“你当着人对我打手势,才吓到我,要是父亲见到因此责备,我心里怎么过得来?”
“才不会,你当父亲没看到不成?”萧护含笑,温柔地道:“你是新媳妇呀,”烛下他因亲热汗水沁出,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如布细细珠子,人熠熠,珠子也熠熠,无处不夺魂。慧娘诧异过,正在情爱中,又嫣然笑:“也是,那厅上那么亮,”
把脸贴近丈夫胸前,娇声道:“你呀,让我担了许多的心。”
“你这心不为我担,总不能放着不用?”萧护用力咬了慧娘一口,陶醉着的慧娘吃痛,抚肩头撒娇:“你近来总咬人。”萧护坏笑两声:“嘿嘿。”
不打人,还不给咬?
缠绵过后近子时。慧娘到底不放心,心里挂着小表妹,搂住萧护脖子说累了。听到他睡熟后,悄无声息从他怀里移开身子,她对自己夫君过于了解,怕他见到小表妹要生气。又为自己下午喝斥小表妹放肆不安。
小表妹虽然有错,但过几天家里人还是会一起疼她。慧娘决定今晚献献殷勤,弥补一下。
子时才到,慧娘起身,下床后看自己丈夫还在睡,悄然出房门,命人开院门,在夜风中候着,见两个人扶着小表妹过来,慧娘走过去放低声音:“怎么不抬回来?”又自己明白。才明白,扶的人道:“少帅说跪这么久,走回来活活血脉。”
慧娘喜上眉梢,接过小表妹半抱半搂:“你表哥呀,是最心疼你的。”小表妹真正娇养女儿,跪这么久,一脸奄奄一息,弱声道:“多谢表嫂为我说话。”慧娘惭愧一下,一个字没敢说,只是想法子哄他早睡罢了。
慧娘怕不说还好,说过萧护想想这丫头没挨打,依他性子再给小表妹一顿,还不如不说。
小表妹在她怀里,感觉到表嫂很有力气,抱着上了长廊,姑嫂两个人全面色一变,正房门帘高打,可见萧护坐在那里。
水兰上夜,早穿得整整齐齐:“少帅让表姑娘见他。”
可能有夜风的缘故,慧娘和小表妹一起打了一个寒噤。小表妹紧扯住她衣袖,慧娘体会到她的紧张,无奈地想今天是怎么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