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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杰话音还未落,苏已经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走了,咱们得想个法子快点出去。”
这么一拉一拽,孙杰仿佛突然从某个深陷的噩梦中惊醒,一脸错愕地看着苏,呆呆地道:“对不起,夫人,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自从我生了病,就一直是这样,有时候会记不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请夫人不要介意。”
苏看着孙杰的脸,刚才的痛苦和恐惧已经都从他脸上消失不见,现在的孙杰,脸上有一点错愕,有一点呆滞,与刚才深陷痛苦不能自拔的他判若两人。
她是不是真的曾经伤得他那么深?他连自己的过往都一并抛弃了。
不过,这样也好。就像翠儿说的,忘记才好,忘掉了,就不会再难过了。
苏在心底默默发誓,以后再也不去挑起孙杰的回忆了,等她一旦恢复了妖力,一定施法将孙杰过去的记忆完全封存。
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几十个衣服同样有些破烂的大汉正呆呆地朝这边望过来。
咦?怎么回事?这山崖底下怎么还有那么多人?看样子和莺莺先前押着的那个大汉好像,难不成这些人都是被莺莺从山顶扔下来而又侥幸活命的?
看这些人邋遢的样子似乎在这山谷里呆了很久,难道掉入这里后便再也出不去了?苏惊恐不能成言,指了指那些人。孙杰解释道:“这些人都是大梁的死囚。”
“死囚?”苏疑惑地问道。
这时,苏注意到自己手上有些滑滑的,似乎还有些湿湿的,低头一看,哎呀,不好,原来是孙杰的虎口还在流血。
苏立即从破裙子上扯下一条布,给孙杰包扎。孙杰手微一颤,推辞道:“夫人,我自己来便好。”
苏并没有理他,依旧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孙管事,你我虽相识不久,你却已两次舍命相救,这份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眼下能为你做点小事,你还要拦着?”
孙杰不再说话,默默看着苏,直到她将他的伤口处理好,才缓缓开口:“大梁每年都会选一批身强力壮的死囚进山谷,用来做苦力。”
这时,苏才注意到,那些人身边好像还有很多推车,推车里面黑黑的,似乎是煤块。
原来这些人是在山底挖煤的,怪不得身上这么黑,又那么邋遢,看起来好像几千几百年没洗过澡似的。
走着走着,远远迎面走来几个人,看到孙杰,立即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向他行礼道:“孙管事。”
苏看看这几个人,身上的衣服还算整洁,应该是看管囚犯的。
孙杰看了眼他们,抬起手朝他们挥了挥:“下去吧。把这几个人押出去,今天晚上就行刑。”
孙杰说着,伸手指了指那几个还在呆呆看着苏的死囚。
苏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孙杰不光是采花楼的管事,也是这底下煤矿的总管。
苏看着那几个被押下去的人,那几个人仿佛已经有几千几百年没见过女人,听到孙杰说要把他们处死,一点儿也不惊慌,还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看。
只不过,现在苏身上披上了孙杰的衣服,已经不是像刚才那般赤身裸体,春光大泄了。
苏拉着孙杰的衣摆,轻轻地道:“为什么要把他们处死?他们看起来身体都好壮,应该还能挖几十年煤。”
既然孙杰说那些都是死囚,苏也就没对他们起什么同情,而是就事论事地道。
那些人一个个都好高好壮,比后来跟着那两个向孙杰行礼的人来的死囚看起来有力气多了,为什么孙杰一看到他们,就要把他们处死?
孙杰拉着苏慢慢往前走,遇到坑坑洼洼的煤坑,就弯腰把苏抱过去。
只见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声音难得有几分冷酷地道:“他们看到了你。”
苏一愣,心想,这是什么理由?
可又转念一想,哦,原来是这样,孙杰指的,应该是那几个死囚刚才看到了她衣衫不整,衣不蔽体的样子吧?
想通了这一点,苏一时有些错愕,又有些震惊地看着孙杰。
看不出来啊,她一直觉得孙杰温和善良,是她遇到过最好的烂好人,可这好人下手取人性命的时候,竟然如此决绝,毫不留情。
“夫人,这里是苦役长年居住和开矿的地方,不宜久留,我送你回去吧。”
孙杰边走,边低低地道。
苏点了点头,孙杰示意她先他一步走在前头。
山谷内道路坑坑洼洼,山脚下搭着十几间简陋的屋棚,这里的人多半眼神涣散痴呆,仿佛步入垂暮之年,让人心中惴惴不安,苏不觉间加快了脚步。
走着走着,脚下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到了,孙杰从身后扶住了苏。
苏转头朝他笑了笑,这一回头,才发现孙杰刚走过之处,每一个脚印都留下让人惊心的血痕。难道是救她时伤到了脚?走在她身后也是为了掩饰脚上的伤势?
想到这里,苏不由心口一涩,冲口就道:“孙管事,我背你!”
孙杰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随即拒绝,苏岂容他拒绝?伸手就要把他往自己背上拉。
就在苏和孙杰拉拉扯扯的时候,远远看到莺莺押着刚才那名大汉朝这边走来。
孙杰的神色随即暗沉,苏也停下手中动作,愤愤地望着莺莺。
莺莺走近后,惺惺作态地说:“呀!夫人!夫人你安然无事就好。属下还担心,万一夫人跌落山崖,一摔摔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说着又转向孙杰,声音冰冷,不无讥讽地道:“孙管事,你不是出门有事,要下午才回来吗?怎么夫人叫了一声,你凭空就冒出来了?你什么时候练成千里耳了?我倒要好好和太子说说,若是你真的有千里耳,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说罢便将大汉推给孙杰,转身扬长而去。
孙杰将大汉带入一间茅棚,点了他的昏睡穴,大汉便昏睡过去。
苏本想自己回去,但孙杰担心她再遇不测,协商后,决定先给他的脚上药,待血止住后,再送她回去。
孙杰从怀里摸出个药瓶,不好意思地看了苏一眼。
这时,苏才注意到,原来不光是脚底,孙杰的下半身早已是鲜血淋漓。
苏呆呆地看着满身是血的孙杰,猛然间记起,跌落崖底的时候,好像孙杰一直把她往外面推。
是了,一定是这样,孙杰一定是跌下来的时候被山崖边伸出来的树枝和怪石蹭伤了。
“这……夫人,在下得上药,您能否先行回避?”
孙杰看了眼苏,低下了头,声音极轻地道。
他乱蓬蓬的头发里又再一次冒出了两个红得滴血的耳尖。
苏瞪着孙杰,只觉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难过,酸酸涩涩,不是个滋味。
“孙管事,你一个大老爷们,老那么害羞做什么?我刚才不是也被你看光了?现在,我也看光你一次,就当咱们两扯平了。”
苏面不改色道,捋起袖子,噌噌两下就把孙杰身上的衣物全都给扒了下来。
孙杰还愣着呢,苏已经开始给他脱袜子了。
血使脚和布袜粘在一起,苏小心地脱掉布袜,才看到孙杰的脚底已磨得血肉模糊,苏登时脚下一软,瘫坐在了地上。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孙杰,为什么你一直都对我这么好?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曾经那样过分地伤了你?
想到这里,苏又再一次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发誓,恢复妖力之后,一定第一件事就是把孙杰过去的记忆永远封住,永远不让他想起自己曾经那样对待过他。
孙杰脸红了一阵,很快恢复了镇定,脱下另一只布袜,开始上药,还不忘安慰苏:“夫人,这点小伤对孙某不算什么,孙某以前在外面行商的时候……”
孙杰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呐呐地不再言语。
可惜为时已晚,苏已经难过得眼泪汪汪:“你以前行商的时候怎么啦?孙管事,你以前是不是受过很多苦?”
苏拉着孙杰的衣摆,一连迭声地问道,提到从前,孙杰突然一阵发愣,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苏,老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苏恰好也正盯着孙杰看,只觉得面前这张脸越看越熟悉,身边这个人自己好像很多年前就认识,好像很多年前,他就曾这般无微不至,细心体贴地呵护着她。
从前,现在,将来,永远。
两人静静地互望着,有脉脉的温情开始渐渐在两人之间流淌。不同于每次看到楚逸庭,那种心动心悸的感觉,孙杰给苏的感觉更多是温暖,温情,好像一个很多年的老朋友陪伴在自己身边。
时光飞逝,温情不改,孙杰眼中温柔专注的神情让苏的心温暖而又甜蜜。
上好药,孙杰将衣物穿好,两人肩并肩坐着。
苏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孙管事,除了鱼,你还喜欢吃什么?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做。”
孙杰低着头,沉默了半晌,声音低低地道:“也没什么,孙某没有特别不喜欢吃的菜。”
“那没有特别不喜欢吃的,总有特别喜欢的。你讲嘛,你告诉我,孙杰。”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杰终于侧着头,貌似思索地说:“特别喜欢吃的,不知道,好像是鸡吧,哦,还有鸭肫。”
提到鸡和鸭肫,苏一下来了兴致,这两样恰好也是她最喜欢吃的!
不由拉紧了孙杰的衣袖,眉飞色舞道:“鸡和鸭肫?好巧。孙管事,我也是!不如我回去之后就给你做这个。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做这个!”
孙杰抬头看了眼苏,婉言拒绝道:“不必了,夫人,孙某想吃,会叫厨房里的人做。”
苏看着孙杰,一顿抢白:“你一直拒绝我,难道非让我以命抵命才能谢你的恩情?”
在苏软硬兼施,软磨硬泡,孙杰无法,只得答应。
苏高兴坏了,兴冲冲在孙杰耳边数落鸡的做法,什么红烧鸡块啦,又是什么叫化鸡,醉鸡。
孙杰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眼神渐渐有些朦胧,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迷茫。
苏看看孙杰的脸,停了下来,再看看,小心翼翼问他:“孙管事,你怎么啦?是不是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来,我教你,想起不高兴的事,只要念三遍这个,不高兴的事就可以立马忘记!”
苏一边说,飞快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个鬼画符,指着鬼画符要孙杰看。
此时,她已经完全忘记,她是妖,孙杰是人,孙杰根本看不懂她画的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杰终于抬起了头,只是脸上的神情依旧有几分迷茫,有几分落寞。
“我不知道,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东西,这鸡和鸭肫好像是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爱吃的东西。”
孙杰看着苏,眼神呆滞地道。
从前认识的人?
好巧,孙杰从前难道认识什么人,恰好和她喜欢吃一样的东西?
苏看着孙杰,孙杰的眼神迷茫而又氤氲。
突然,孙杰抬起手来,轻轻的,极轻极轻的抚弄了一下苏的面颊。
“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苏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不是吧,不会是因为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孙杰想起了从前的事?
这么一想,苏心里一慌,赶忙拉起孙杰的手,强作镇定道:“孙管事,天色已晚,不如我们还是早点回去?迟了,恐怕楼里的人都要担心。”
孙杰看着苏,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孙杰将苏送出后山直到后院,方才留下她一个人离去。
72 楚轩的强吻
快走到孙轲院落的时候,突然看着莺莺从他的房内哭着跑出来。1
这个莺莺,走起路来还真是飞快,刚刚还在崖底晃荡,一下子就跑到孙轲房里来了。
苏忍不住好奇,便走了进去。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