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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五:卡拉之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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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到一千粒种子(这些种子花了他一大笔钱),现在正藏在他卧室的地板下面。在明年耕作之前余下的所有种子都会种在杂种地里。这可是一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农活。

扎佛兹部落还拥有牲畜,其中包括三头骡子,可是在杂种地用骡子干活的人非疯了不可;不幸被挑中的那头畜牲很可能在第一天劳作不到晌午之前,就已经不是断了腿动弹不得,就是被蜇得奄奄一息。逖安的一个叔父多年前几乎就碰到过后面这种情况。他曾经一边往家飞奔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后面一群变种的大黄蜂穷追不舍,它们的刺叮有指甲那么大。

他们找到了蜂窝(哦,是安迪发现的;再硕大的黄蜂安迪也不怕)并用煤油烧毁了它,不过也许还有其他的。另外还有些洞孔。该死的,还不少呢,可你不可能把地洞烧掉,对吗?不可能。杂种地在老人们称之为“疏松地”的上面。结果它上面的洞孔和岩石几乎一样多,再说至少还有一个洞穴,不断喷出满是污秽、腐烂味儿的气体。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呢?

而最可怕的洞孔并不是人(或者骡子)可以看到的,根本看不出,先生,想都甭想。那些会让你磕断腿的洞孔总是藏匿在看上去最无害的种子或高高的草丛中。你的骡子会踩进去,紧接着嘎嘣一声,像一根折断的树枝,随后这个倒霉蛋就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眼珠打转,冲着天空痛苦地叫唤个不停,直到你杀死它结束它的痛苦为止。牲畜在卡拉·布林·斯特吉斯可是宝贝,即使是进化不完全的牲畜。

因此,逖安就和妹妹一起顺着小径犁耕。没有理由不干。逖阿是弱智,所以做别的什么都不行。她是个大块头姑娘——弱智儿经常会长成惊人的身个儿——而且她乐意帮忙,耶稣爱她。卡拉汉神父为她做了个小耶稣树,他称之为十字架,她到哪儿都戴着。这会儿随着她费力往前走,十字架前后晃荡,狠狠地捶打着她大汗淋漓的皮肤。

犁具由一条生牛皮绳系在她的双肩上。在她身后。逖安通过犁的硬木柄控制着犁的方向,并用颈轭缰绳为自己的妹妹引路,当犁的板片落下即将嵌在地里时,他嘴里咕咕哝哝地又拽又推。早期已结束,可是杂种地这里仍然如盛夏般炽热;逖阿的连衣裤又黑又湿,贴在她肉乎乎的长腿和臀部上。每次逖安甩头把头发从眼睛中弄出来时,汗水就会像喷雾一样从他乱蓬蓬的头发中飞出。

“快点,你这个贱货!”他喊道。“那边的岩石会把犁毁了,你瞎了吗?”

她不瞎,也不聋,只是弱智。她用力往左边拉,很卖力。后面的逖安往前打了个踉跄,脖子猛地一抽,在另一块岩石上擦破了小腿上的皮肤,这块石头他开始没看到,而犁具,说来奇怪,居然不见了。当他感到热乎乎的血汩汩流出淌在脚踝上时,他在纳闷(不是第一回了),是什么狂热症总是把扎佛兹人驱使到这里。在内心深处,他明白麦橘果会和之前的珀林一样不适宜种植,尽管你可以栽种毒草。唉,如果他乐意,他可以让这二十英亩的地上全部开满那种屁玩意儿。窍门是保持它裸露在外,这总是暮春的第一项农活。这——

犁翻到了右边,接着向前猛扯,差点把他的胳膊拉脱臼了。“哎哟!”他叫道。“轻点,丫头!如果你把它们拉出来可就合不上了,知道吗?”

逖阿抬起宽大、满是汗水又毫无表情的脸庞望向天空,空中充满了低垂的云层和雁叫般的笑声。主啊,可是她的声音听上去也像头驴子。然而那是笑声,是人的笑声。逖安寻思,他有时不由自主地这样,那笑声是否意味着什么。他说的话她能听懂一些吗,或者她只能明白他说话的口气?这些弱智们——

“向您问安。”一个响亮却几乎毫无音调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声音的主人无视逖安惊讶的叫喊。“美好的日子,愿它们常驻此间。我远游到此,愿意为您效劳。”

逖安急速转身,看到安迪站在那里——七英尺赫然立在那儿——这时他差点被掀翻在地,因为他妹妹又歪歪扭扭地往前跨了一大步。犁的颈轭缰绳从他的手上滑开并缠住了他的喉咙,听得到劈啪一声响。逖阿不知道可能要出人命,又往前迈了坚实的一步。在她迈步时,逖安喘不过气了。他又咳又吐,并在皮绳上乱抓一通。安迪看着这一切,像往常一样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

逖阿又往前拽,逖安被撂倒在地。他摔在一块岩石上,石头残酷地刺进他双股间的缝隙里,不过好在他又能呼吸了,不管怎么样这会儿可以。该死的倒霉地!总是这样!会永远这样!

逖安趁皮绳把自己的喉咙缠紧之前用力把它抓住,并大叫,“站住,贱货!吁,要不我把你胸前那对肥大而没用的乳头拧掉!”

逖阿相当顺服地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她笑得更灿烂了。她举起一只肌肉横生的胳膊——上面的汗水闪闪发亮——并指了指。“安迪!”她说,“安迪来了!”

“我不瞎,”逖安说着站起来,揉揉屁股。那个部位也在流血吗?我主耶稣啊,他觉得是的。

“向您问安,”安迪对逖阿说,一边用三根金属手指在自己的金属喉咙上敲了敲。“祝天长,夜爽。”

尽管逖阿肯定已听过这一问候语的标准回答——祝收成增倍——不下一千遍,可她惟一会做的是再次抬起她宽大的白痴脸庞,对着天空发出雁叫般的笑声。这一刻,逖安感到一种意外的痛苦,不是来自手臂,或喉咙,或受伤的屁股,而是他的心。他隐约记得逖阿还是小女孩时的样子:漂亮并像只蜻蜓般敏捷,聪明得超乎想象。后来——

可就在他结束思考之前,出现了一种前兆。他感到自己的心在下沉。消息会在我来到这里时传来,他心想。在这块没有好事只有厄运的不毛之地。到时间了,不是吗?超时了。

“安迪。”他说。

“在这儿!”安迪笑着说。“安迪,你的朋友!远游归来,愿意为您效劳。想知道你的星象吗,逖安君?是‘满土’。红彤彤的月亮,就是中世界所说的‘猎女月’。有个朋友会来访!生意兴隆!你会有两个主意,一个好的,一个坏的——”

“坏主意是来到这里企图改变这块地,”逖安说。“别去管讨厌的星象,安迪。你来这里干吗?”

安迪的笑容或许不可能被扰动——毕竟他是个机器人,卡拉·布林·斯特吉斯乃至方圆几英里中的最后一个——但是在逖安看来,他的笑容变得不安起来,反正也没什么不同。这个机器人就像一个小孩被拉长成了大人,又高又瘦,简直超乎想象。他的腿和胳膊是银色的。他的头像个不锈钢管,上面有双电眼。他的身体,就是一个圆柱,呈金黄色。身体正当中——该是人的胸部的位置——贴着这样的图标:

┌──────────────────┐

│   北方中央电子有限责任公司   │

│        联合        │

│       拉莫科工业       │

│        推出        │

│                  │

│        安迪        │

│                  │

│  设计:报信者(许多其他功能)  │

│   序列号:DNF…4482…V…63     │

└──────────────────┘

这个傻东西究竟为什么或者如何得以保存,而所有其他的机器人都已消失——消失好几代了——逖安既不知道也不关心。你在卡拉的任何地方都可能看到他(他不会冒险离开边界)用瘦得出奇的银腿迈着步子,四处张望,偶尔当他存储(或者可能是清除——谁知道呢?)信息时,还会点点自己。他会唱歌,把飞短流长从镇子的一边传到另一边——报信机器人安迪是个永不疲倦的行者——而且他看起来喜欢传递星象胜过一切,尽管村子里的共识是这些信息没什么意义。

然而,他还有另一项功能,而且那意义重大。

“你为什么来这儿,你这个螺钉和柱子皮囊,回答我!是狼群吗?它们从雷劈回来了?”

逖安站在那里,抬头注视着安迪那张愚蠢的金属笑脸,身上的汗水开始发凉,他满心祈祷这个傻瓜会说不,然后继续唠叨他的星象,或者可能会唱“绿色的谷物阿达哟”,总共二十或三十诗节。

安迪仍然面带笑容,但他所说的却是:“是的,先生。”

“耶稣圣人啊,”逖安说(他从卡拉汉神父那里觉得那两个名字是一回事,但从没去深究过),“还要多久?”

“还有一个月它们就到。”安迪回答,仍然笑着。

“一个满月?”

“差不多,先生。”

那么是三十天了,再增减个一天。还有三十天狼群就来。寄望于安迪弄错了没什么意义。无人晓得这个机器人怎么在狼群到来之前就知道它们已从雷劈那么远的地方出来,但是他就是知道。而且他从没弄错过。

“他妈的去你的坏消息!”逖安喊道,他为自己声音中的颤抖感到狂怒。“你干什么吃的?”

“很抱歉是个坏消息,”安迪说。只听到他的肠子咔哒一声响,他的眼睛闪出的蓝光越发亮了,接着他后退一步。“你不想让我讲讲你的星象吗?是‘满土’之末,此时尤其适宜结束老营生,结识新朋友——”

“去你妈的破预言吧!”逖安弯下腰,抓起一团土块,向机器人掷过去。土块中的一个小石子撞在安迪的金属外壳上发出叮当一声。逖阿倒吸一口气,随后哭了起来。安迪又后退了一步,他的影子在杂种地里划出长长的一道。但是他可憎的笑容依然不变。

“来首歌如何?我在镇子最北端的曼尼学到一首有趣的歌,名字叫‘失落的时候,请神主宰’。”从安迪肚肠深处的某个地方传来一阵定音管的颤巍巍的嘟嘟声,随后是钢琴琴键的潺潺声。“来了——”

汗水从他的双颊流淌下来,把他痒痒的睾丸粘在了大腿上。他心里充满该死的焦虑。逖阿仰起傻乎乎的脸,冲着天空叫了起来。而这个坏消息的传递者,白痴机器人,已准备为他演唱某种曼尼赞美诗。

“安静点,安迪。”他听上去相当理智,但却是牙关紧咬。

“遵命。”机器人回答,随后同情地保持着沉默。

逖安走到他大喊大叫的妹妹跟前,用一只胳膊搂住她,闻闻她身上冲鼻(并非臭不可闻)的味道。她只是工作和顺从,并不担忧。他叹口气,然后开始抚摩她颤抖的胳膊。

“停下,你这个咋咋呼呼的臭女人,”他说。用词或许恶劣,但语气却友善之极,而她只对他的语气有反应。她开始安静下来。她哥哥站在那里,她臀部的红斑紧贴着他胸腔下面的位置(她足足高了一英尺),任何从此路过的陌生人可能都会停下来看看他们,惊讶于他们面孔的相似和身材的极大差异。相似其实是自然的:他们是对双胞胎。

他用亲昵和咒骂相夹杂的话安慰妹妹——自她从东方回来成了弱智以后的这些年里,这两种表达方式对逖安·扎佛兹来说没什么不同——最后她停止了哭泣。当一只褐鸦从天空飞过,一边翻转着发出其惯有的一长串难听的叫声,她用手指着笑了起来。

一种感觉从逖安心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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