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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2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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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沙沱罗僧院秘传的“三摩地之术”与东洲武家的内功相似,然而威力更强,遑论自钉床刀梯锻练出的强韧肉体。即使凤翼山那人剑艺卓绝,照面一剑便将他二人封穴闭脉,仍教兄弟俩踣地复起、逃出生天,全赖这三摩地的奇异法门,与东洲内气理论绝不相同。摄杀二奴奋力奔下凤翼山,逃出那人的守卫范围,此役虽是一合之间便即落败,却未令他二人胆寒。直到遇上岳宸风。

岳宸风最可怕的并不是武功,甚至不是折磨人的残忍手法,而是他超超乎寻常、以“摄杀二律仙”之凶残也不禁胆寒的无边恶意。

“失魂带”的铜钉暗合道门音律,令狡猾的杀奴失智,嗜色如命的摄奴则一蹶不振,尽丧雄风,岳宸风以取笑两人的窘迫为乐,长年不疲。

摄奴一去不回,杀奴一点也不替兄弟难过,只觉愤恨。岳宸风将摄奴剩余的刑期一丝不漏加给了他,轮流给他上那两条失魂带,一般的笑谑取乐,驱役如猪狗。先走的人反是解脱。

(可恶!

杀奴将满腔愤怒通通发泄在这干瘪黝黑的糟老头身上,毕竟错过这次,他不确定下一回神智清醒会是什么时侯———薛百螣的动作已明显慢下来,净绕着他周身打转,时不时地撮拳偷打几下,点落如雨,犹如一只恼人的蚊子。

“你闹够了没有?糟老头!”

杀奴突然开声,全身真气鼓荡而出,薛百螣正一拳捣他腰眼,方触及肌肤,膏油似的一圈肥肉攸地暴胀如铁,反馈的力道再加上怒吼声波,震得薛百螣身子离地,向后倒飞!

“老……老神君!”

随后赶至的符赤锦掩口失声,却还隔着几丈的距离,难以扑救,咬牙将防身的蛾眉刺朝杀奴掷去,谁知蓝汪汪的青钢刺呼啸落空,眨眼杀奴已不在原地,黑鼎似的胖大身躯后援先至,反抢在薛百螣身前,巨掌迎着脑门“呼!”

一声击出,眼看便要将头颅捏爆。

他所练的“胜王轮转功”擅于刚柔转换,肌肉柔软时如流沙陷地,一发劲又坚逾犀象,用于行动趋避,则快如闪电,丝毫不受庞大身躯所影响。薛百螣人在半空,硬生生坠下身形,双脚踏地兀自前滑,勉强使个“千斤坠”止步,回头一拳,正中杀奴掌心!

杀奴无论刚劲或柔劲都大得吓人,见老人披发裂襟形容狼狈,犹自挣扎,不禁冷笑,巨灵掌去势不变,欲捏烂他右拳骨路,岂料掌心一疼,如遭锥刺,才发现薛百螣中指的第二指节凸出,即东洲武家俗称之“弹子拳”冷笑道:“老头儿,你还有力气玩啊!”

薛百螣白发逆飞,闭口不语,左右两边“弹子拳”暴雨般呼啸而出,杀奴不闪不避,以一对蒲扇似的黝黑巨掌,“啪啪啪啪”的拳掌交击声更不稍停,风压迫得尘沙满地回旋,难以消散。

间不容发的激烈对打不知持续了多久,杀奴肥厚的嘴唇微一扭曲,阴笑恻恻,觑准老人出拳渐慢的空档,粗如象腿的右臂抡开,猛将薛百螣挥了出去!

老人及时接住砂锅大的铁拳,仍被轰得身子一弓,不由自主离地,半空中体势散乱,仿佛坏掉的傀儡连打几个旋,“砰!”

背脊重重落地,余力所及,侧身滑出一丈有余。

薛百螣“呸”的吐出一口血污,披垂着散乱的斑白灰发,撑地颤起,不知是伤势沉重抑或气力用尽,整个人浑似一条破抹布,只余一双布满血丝的黄浊瞳眸,兀自透着骄悍不屈的神光。

“老头,咱们就别打了罢?”

杀奴冷笑:“瞎子都看出你没劲儿啦,还打得动么?”

薛百螣缓缓屈张五指,用力握住手腕,依旧停不住右掌簌簌颤抖。

自从屈于岳宸风手下为奴后,江湖已久不闻“摄杀二律仙”之名。然而对年迈体衰、久病初愈的老神君来说,正当壮年的杀奴的确是无比棘手的敌人,比武争胜未必不敌,生死相博则太过沉重。

老人的模样虽然狼狈,神情旧十分高傲。

“的确不用打了。”

他强支起酸疲的膝盖,转身往街心的战圈走去,竟置杀奴于脑后不———对老人来说,这场战役的敌人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阻挡在前的只能算是障碍非是敌手。

杀奴怒极反笑,捏得拳头一作响。

“老匹夫!你傻了么?老子在这里!”

薛百螣越走越远,灰扑扑的散乱白发搅动尘沙,嘶哑的喉音似金铁磨地,自风中传来:“我同个死人有什么好打的?”

杀奴气得半死,松开拳头要追,喀喇喇的骨碎声响却未稍停,才刚迈步,肥大的身子一矮,倒地时“砰!”

扬起大片黄沙,原来膝盖骨不知不觉间已断碎,再也承不住惊人的重量。

但炒米爆栗般的骨碎声仍未歇止——臂间、腰后、脊柱……直到小腿,曾被那只干瘪细小、枯如松球的拳头击打过的地方,都不住传出细密清脆的爆碎声。

胜王轮转功的刚力确实难当,柔劲更是稀世之宝,能将一身血肉化为数百斤重的铁砂贮囊,生生抵消掉拳脚刀剑的冲击,可惜“蛇虺百足”的透劲足以穿透铁砂、击碎骨骼,杀奴纵能将肥肉化为刚柔并蓄的铁砂囊袋,却无法改变骨骼易碎的性质。薛百塍拖着伤疲的身子缓缓前进,身后符赤锦一刀割断惨叫不绝的杀奴咽喉,匆匆赶上,两人来到持鞭伫立的冷北海身畔,齐望向长街中心、那至关重要的一战。

狂风忽起,风沙满目。

毁坏的车辆撞入半堵土墙,车轴崩塌,若非还斜斜压着两只大轮,几乎辩不出车形。耿照手持一柄豪光刺眼的脱鞘大刀,静立于街心一角,闭目低头,似在倾听着什么。

而在他对面,岳宸风横刀当胸,不住扭头倾耳,仿佛追踪着某种难以闻见之物,目光涣散、面色苍白,周身至少有五处以上的刀伤,创口的衣布被鲜血浸透,血珠一粒粒滴碎在脚下的黄泥地里,岳宸风却浑然不觉,五感如受惊的野兽一般,追逐着看不见的影子。

这场战斗是谁占上风,一眼就能明白。

符赤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薛百媵亦是满腹狐疑,转头问冷北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

却听冷北海“嘘”的一声,扬手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又来了,快瞧!”

三人移目场中,忽见耿照“唰!”

刀一扬,豹也似的低头跃出,手中的神术刀豪光耀目,猛砍岳宸风。

这一刀招、劲俱巧,但以岳宸风的造诣,无论闪避抑或回击,都不致令耿照轻易得手,偏偏他睁着眼睛却仿佛什么也瞧不见,锋亮的神术刀正中左肩,衣分处暗芒一闪,岳宸风咬牙侧身、披风激扬,宛若巨鹏振翼,避过筋脉要害的同时,赤乌角刀已“铿!”

一声击退耿照。鲜血这才激射而出,溅满了岳宸风的胸膛下颔。

符赤锦惊喜难言,忍不住轻声娇呼,薛百塍与冷北海交换眼色,试图想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端倪,终究徒劳无功。

“他从头到尾,都是闭着眼睛打的。”

冷北海遥指耿照,低声轻道。薛百螣朝另一侧抬了抬下巴。

“莫非……那厮瞎了?”

话才出口,连自己也不禁摇头。岳宸风虽目光涣散,瞳仁的转动却是正常无碍,以其视线变换换之灵活飞速,不仅没瞎,眼力只怕还强得怕人,只是不知何故他“看”不见周身之物,也不知他的视线在虚空之中到底追逐着什么。

两人一齐望向符赤锦,却见她微蹙蛾眉,虽亦不解,凝然的目光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狐疑之色。

昨日漱玉节下山与耿照密会,退回莲觉寺之后秘密召见薛、冷二人,向他们说了今日的伏杀计划。

“化骊珠呢?”

薛百媵听完,想也不想劈头就问。

雷劲的钳制已得到伊黄粱的药丹支援,不成问题,但一日未取回化骊珠,五帝窟的血脉便难以延续。漱玉节淡然道:“宝珠在典卫大人的身上。我等若与他携手合作,共同诛杀岳宸风,事成之后他将归还化骊珠。我信他。”

薛百螣疏眉一动,沉声道:“宗主昨儿夜里命人去取那专验龙浆真伪的‘无遮净瓶’来,莫非为确定耿家小子是否持珠?”

漱玉节粉脸微红,所室中照明昏暗,并未教二人全看了去。她轻咳两声,又回复平日的从容自信,淡淡一笑:“老神君当真是明察秋毫,什么事须瞒你不过。”

薛百螣默然片刻,轻哼一声。“看来,这次的确是弦子的过失。她若将化骊珠与冥表一并取回,咱们也不必再受制于人了。”

漱玉节闻言一笑,不置可否,却听冷北海咧嘴低道:“能杀岳宸风,我倒不介意与谁联手。”

说着抬起锐目,淡然道:“只是就我们仨,再加上耿小子,会不会太托大了?以那厮的脾性一旦出手不能置他于死地,死的恐怕就是我们了,宗主有什么打算?”

漱玉节摇了摇头。

“不是三个,而是两个……”

她望着对面的二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将率领帝门众人攻打五绝庄。那里藏有岳贼的机密,失落的食尘亦在庄中密室,如若顺利攻破,不仅能取回宝器,亦可反将岳宸风一军,掌握主动,便未攻取,亦足以引开岳贼身边的亲兵护卫,使其落单。

冷北海微微冷笑。“宗主的说法,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岳宸风,不是区区两人便能杀除的对手,与其冒险进取,不如谋定后动,务求一出手便能让他死透,永不翻身。”

漱玉节道:“我的看法与冷敕使相同。要杀岳宸风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按照典卫大人的谋划,一旦他与岳宸风单打独斗,令岳贼伏诛的胜算最大。你二人的任务,就是清除那厮身边的阻碍,好教他能迳取岳宸风”

场中风沙一动,耿照再度持刀扑上,双目紧闭,刀式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灿烂夺目、雷霆万钧!岳宸风眼耳无用,然而只要刀锋及体,耿照所造成的伤害均不足以致命,对撼三两度之间必被击退,若非岳宸风难以追击,恐怕早已分出胜负。

这是一场闭眼瞎子对睁眼瞎子的决斗。这一轮耿照又多支持了片刻,才被赤乌角刀轰退,落地时脚下一踉跄,几乎站立不稳。他身负碧火神功,临敌一向以内力悠绵见长,不幸的是岳宸风的碧火功更加精湛,不管爆发力或持续力都远胜于他,奋力相搏之下,耿照早已难掩疲态,罕有地露出气力不继的狼狈模样。

他不及缓过气来,继续抢攻。薛百螣与冷北海都看出不对:“岳宸风既不能追躲,更应稳扎稳打,调匀气息再出手,岂能贪功躁进?除非……除非岳宸风的‘异状’有其时限!”

两人对望一眼,心知良机稍纵即逝,一持鞭、一握拳,点足跃出,双双朝岳宸风蝥!

谁知一奔入耿、岳周围两丈方圆,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升起大片灰翳,如坠五里雾中,体内气血翻涌,忍不住恶心反胃,真力运行、五官感知……通通失去常序,彷佛乾坤颠倒,脚下却踏不到实地,整个人忽悬虚空,连原本并肩而来的同伴亦消失不见……

原来……他俩就是在这片虚无中决斗!……这是哪里,又或发生了什么事?……是阵法、道术,还是迷药,才能造出这样的虚无?

两人正自迷惘,忽听耿照大叫:“大……大师父!”

周围雾蒙蒙的灰翳摇颤起来,阳光如穿融般扯开整片空间,薛、冷一人回过神……赫见黄沙依旧、长街依旧,头顶上烈日朗朗,哪来的大雾苍茫?

尚不及起身,前方岳宸风目光一凝,仿佛终于看清四周景物,赤乌角刀卷风应手,刀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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