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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暗香盈袖-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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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几日东商君恰巧去了尘世办事,所以一直到被释放我们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其中一人小声嘟囔,“我们都很想见一见那位大人呢,能跟娘娘相提并论的神明,一定是……”他在西参娘娘脸色由白转青之际适时闭上了嘴。

相提并论啊,浮台子民尚且如此认为,恐怕在诸神魔眼里,自己是远远不及殷肆的罢?姻姒轻不可闻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他们离开。桌案上燃着幽幽兰草熏香,心不在焉翻看了晌午呈来的卷宗,提笔批阅完毕,她这才重新唤了玄苍,“今儿是什么日子?”

“已至初一。”白发男子毕恭毕敬回话,“是时候去见勾陈帝君了。”

*

姻姒曾受命于父亲,需的与东商君一同辅佐勾陈帝君殷泽治理扶桑,此生绝无二心。前任西参君离开浮台已久,她一直将此等教导铭记于心,多年来不遗余力地在顶头上司面前扮演一个黑脸臣子的角色。

每月初一,便是去折磨当年那个奶声奶气小男娃的欢乐时光,啊不,是觐见。

可惜的是,奶声奶气白白胖胖这种形容词恐怕只能用在儿时的殷泽身上——有件事姻姒一直想不明白,你说这白花花好端端的原味牛奶,一晃几万年,怎么就变成巧克力口味了呢?反正她就这么看着殷泽越长越高,越长越帅……越长越黑。

所幸基因到底是好的,就算稍微黑了点,殷泽的样貌身段到底不差,前任勾陈帝君殷笑天在天之灵想必也得以欣慰——曾几何时她也担忧过,万一殷肆也与他弟弟一般黑……不过转念一想,若是那个男人的话古铜色肌肤倒是也挺有男人味,于是就呵呵呵地傻笑出了声,好似在揣测着自家的宝贝。

要相信,对东商君肤色有严重好奇心的神明扶桑之上绝不止她一个,西参娘娘很快便从见过东商君的其他神女口中得知,殷肆和殷泽兄弟二人完全不是同一个色调,并且一直如此。

这她就放心了。

至少,殷肆那个家伙还没有在不曾见过她的情况下私自改变画风。

屏星道。

东商西参,永不相见。即便是共同觐见同一位帝君,也要不辞辛劳地将通往殷泽正殿的回廊格成两边,隔着一堵冰墙,分成两个世界,左迎东商,右接西参——她来,他便走;他走,她才来。

姻姒今日穿得格外隆重,亦难得地画上精致妆容,拢起流云袖抚摸透着寒气的镂花冰墙,暗灰色如同镜面般的墙面折射出她琥珀色的眸子,她看见自己眼中凝着越来越多的失望和一丝丝对一个人的念想,不过是去尘世几日功夫,就好像历经了沧海桑田,再也不似从前。

她暗忖着这堵墙当真是巧夺天工,美得想叫人……将墙砸烂推倒。

“劳烦西参娘娘再此多候片刻,东商君他……还没有离开。”一声甜美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特意前来接待她的百花仙子回身望一眼屏星道,歉意地笑笑,又与侍奉在姻姒身后的玄苍道,“天狡大人也请等一等。”

无碍。姻姒点点头道,继而又想起什么,“东商君可是有重要事情在于勾陈帝君商议?”

“这我便不知了。”百花仙子摇摇头,“只是东商君前些时日去了趟尘世,想必碰见什么好玩的稀奇的事儿,一样样在说与帝君听忘了时间罢?西参娘娘也知,东商君与勾陈帝君兄弟情深,一月不见,两人间自然有许多话要讲的。”

“他……也很喜欢在尘世中游历吗?”眸中漾起一丝惊喜。

娘娘。玄苍低低唤了一声,示意她冰墙的另一边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姻姒轻咳数声,匆匆结束与百花仙子的交谈,双手交叠搁在身前,尽可能以一个优雅的姿态往前走——即便知道隔着一堵冰墙,他根本看不见她。

她甚至有点享受与那个男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那是两颗星辰最近的距离。

殷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屏住呼吸望过去,冰墙之上只映出一个浅而模糊的影子,不知为何,心中柔软一处莫名浮现出周自横的影子来,他从南坪的那座桥上悄然离开,越走越远,最后融进夜幕之中,变成了同样浅淡影子,最后消失不见,仿佛从未来过。

眼见那影子交错而过,她忽然着魔一般抬袖作挽留状……随即停下步伐,轻唤了一声,东商君请留步。

玄苍怔了怔神,略显惊愕地立在原地;冰墙另一边的男子亦未曾料到,踌躇了片刻,还是没有将步子迈出去。东商西参两位大神对峙数万年,自姻姒的父辈开始,便从未有过一次正式交流,如今姻姒的这声招呼无疑是惊蛰天的一道春雷,开启通往新世界大门的一柄钥匙。

殷肆站定,静静等候着女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姻姒深吸一口气,平静道,“上次沙海一战,多谢东商君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浮台臣子一条生路,只是十三年后沙海将吞没我们的家园,恕在下不才,千思万虑唯有引诏德泉水才能助我浮台渡过此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望东商君作一英明决定,允得更多人一条生路。”

她已是极致,努力不卑不亢、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番话。

可是没有回答。

她分明听得殷肆的脚步声因她呼唤停止,可当她鼓足勇气撇开规矩直截了当说出一直以来缠在两人间的心结,他却迟迟不给予回答,甚至连一个细微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如果东商君愿意的话,能否将诏德泉让与浮台?”她声音愈扬,琥珀色双眸中滑过一丝殷切,“我愿意用任何东西来交换,只要能够缓解十三年后沙海所带来干旱,我可以……”

冰墙后的男子发出低低笑声。

那声音有一点耳熟,却似乎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不回答便不回答罢,至少比他正面回绝她的请求要令人舒心得多;虽然有一点点遗憾,仍旧听不见殷肆的声音——有点可笑呢,枉自己一时冲动做出如此欠思量的举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姻姒也有琢磨过:为什么之前几万年里她都没有过这样的一时冲动,而偏偏在不怎么愉快尘世南坪城一行后就有冲动了呢?答案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因为被一个男人狠狠戏弄了,索性也就期待着另一个人能改变些什么。

学会破罐子破摔的女人当真可怕,她们总能找到令世界豁然开朗的方法。

“冒犯了,东商君。”说罢,姻姒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而冰墙的另一侧,也重新响起了脚步声。

*

对于姻姒主动向东商君搭话这件事,玄苍什么也没说。他与她相伴这么多年,对那女人的脾气和行事作风也算是摸透了九成,而独独不算清楚明白的那一成,多半是有关西参娘娘的私人感情问题:比如说恋爱之花胎死腹中的周公子,比如说恋爱之花被掐死在襁褓中的周公子,比如说恋爱之花早产夭折的周公子,以及……恋爱之花种子还没有播种到泥土里去的东商君。

在他看来,被殷肆以沉默对之的西参娘娘此刻心情一定不怎么好受。

然在临近勾陈帝君正殿时,女子一直板着的面孔忽然就明媚起来,胸口因为激动起伏不定,转身对他笑道:嘿嘿嘿嘿玄苍玄苍你看见没刚才我和东商君说话了诶。

白发男子喉头一动,想了想,又想了想,决定不告诉自己的主上她现在的样子十分蠢。

“娘娘想说的……应该远远不止那些罢?”他眼一垂,似笑非笑。

“如果第一次开口说话就骂人,似乎有点不太礼貌。”

玄苍微微挑眉,“所以说,娘娘是想从今往后在屏星道上与那位大人隔着一堵冰墙交谈?”

姻姒偏过头,“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这种事情自然是随娘娘喜欢,玄苍又岂能置喙?‘东商西参永不相见’说到底不过是流传在扶桑神魔间的一句说法,即便有一天你们二人真的无意间遇上,旁人也说不出什么不应该,一切只要娘娘觉得迈得过心头那道坎……”玄苍说了很长一段,末了才幽幽笑一下,“不过在勾陈帝君这里的还是得注意言行,否则……”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会上第二天扶桑神魔快报娱乐版头条。”

作者有话要说:

17勾陈帝君

会不会上八卦版头条姻姒已经全然不在乎,对她而言,好好应付眼前的勾陈帝君才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玄苍只能陪她走完屏星道,帝君所居内殿,即便身为西参君随从的他,未有传唤,也不允许进入。

勾陈殿修得很是气派,气派到每每见到,姻姒都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生活在神魔界的贫民窟。她亦曾听说,东商君的寝殿奢华精致绝不输于勾陈殿,于是就愈发自卑起来。

扶桑神明数百,大小封地亦有数百,其中以东商君殷肆所居的海泽最为富饶。先任勾陈帝君到底是偏爱这个与凡人女子所生的儿子,不能将帝君之位传给他,便给了他最好的一块福地;加之殷肆生来便有治世之能,神魔间威望甚高,海泽在他的治理之下,日益昌盛——修个好点的宫殿,平日里吃吃山珍海味,如果有点情调地再养一群莺莺燕燕唱唱曲儿弹弹琴,根本都是闹着玩儿的事。

不似浮台。她苦笑了一下。

“阿姻,阿姻你可算是来了啊……”

前脚刚刚迈入,着一身玄青龙纹衮服的年轻男子立马屁股离开坐垫,眨巴着眼睛几乎是跳着到了她面前,模样谄媚,像极了讨要食物的猫咪——每每看见这心思似乎长不大的男人,再联想一下他的尊贵身份,姻姒就深深为扶桑未来而感到担忧。

她往前走了几步,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心却在念:殷肆方才就在这间屋子中。

眼下她正呼吸着他呼吸过的空气,说不定,还站在他站过的地方。

美眸轻扫,桌案上东商君的茶盏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她问也不问径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仰面望着欲言又止的殷泽。如若不是他在场,她恐怕还要捧起那个人用过的杯子,沿着湿润的杯壁压下口剩茶,才得以舒心。

即便再怎么掩饰,再怎么否认,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姻姒非常明白这感情是什么。

特别是在断了关于周自横的念想之后,尝过被舍弃的失落感,这份看不见的挂念,单方面的执着,愈发显得珍贵且永远不会叫她失望。本以为凡尘之中寻到良人,足以替代关于对东商君的一切念想;然而事到如今,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谁替代了谁。

望着那绘着落英的瓷杯失神好一会,她才开口唤了殷泽,“一月不见,不知帝君身子可否安康?”

勾陈帝君微微一怔,继而笑道,“阿姻与我说话总是这样正经,你与玄苍说话就不这样。”

“我是你的臣下,玄苍是我的侍从,主从有别,自然不一样。”姻姒正色,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接过侍奉殷泽身边的仙娥递上的茶盏,她慢慢转着杯壁,显得心不在焉,“看样子,帝君一切安好。”

殷泽叹气,挥袖屏退了身边侍从。

屋门开了又合。待屋中唯他们二人时,女子的脸色才稍有好转,开口便是数落,“不是与你说了好几次吗?召我入殿,就莫要在身边安排太多人,万一是……万一是东商君的人……”

“阿姻,尽管不曾见面,这么多年来,想必你也知道哥哥的为人。”

她缓缓点了下头,她自然知道,可是,不能确定。

她对殷肆的一切,都只是听说。

“哥哥很有才华,身手很好,也很懂如何治理一方水土,安顿妖鬼神魔,这些,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殷泽顿了顿,又继续道,“正因为哥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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