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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路过?啧,就算要找理由,我也不会找这么烂的理由。”殷肆终于转过身子,姻姒这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坐在桌边是在削苹果,“玄苍带着那些小孩子回厄兰之时,我正巧和青青准备动身回海泽,在城门口撞见的……阿姻有危险,我怎能不去?只是你的位置我们三人无法确定,商议过后,只好分开去找。”
“那他们还都好罢?”
他伸了伸手指,指尖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细细的丝线,在长明灯的照耀下才隐隐约约得以看见;男子手一垂,那些软丝就落到了地上,与他随身携带的锋利银丝暗器大为不同。
他朝着地上的那截软丝道,“我担心我们三人会在沙海中走失,所以特意在厄兰城门外的一颗大树上缠了这种扯不断的冰蚕丝,另一端各自绑在身上,不管怎么走,只要扯着这丝线,就一定回到出发点。那日我带着你回到厄兰,放传令烟火唤回了玄苍和青青,一并辗转回到了海泽……啊啊,还是在自己的辖地里才最舒坦。”
“所以……那天,就算我不指路……你也能走出沙漠?”她试探着问。
殷肆笑眯眯点点头,“对呀,和你闹着玩儿的。”
又是闷头一棍子。
甘拜下风,自愧不如,不如切腹……无数个懊恼的词汇碾过她的心口,叫她无地自容。姻姒终于想明白,自己要和这个堪比万年老狐狸的男人耍心眼当真是全然没有胜算,不仅没有,还要被他糊弄地彻底,奄奄一息时差点真的会相信,要与他一并死在那炙热沙海之中。
恍惚间又庆幸,东商君虽算不上莫逆之交的盟友,但至少也不再是睚眦必报的敌人……暂时。
扯着被褥遮了半张脸,她闷声嗔怪,“你身上藏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真多,不嫌重么?吐那么长的丝线也不会断……属蜘蛛的么?”
“嘴巴这么毒,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嘛。”
轻笑了好几声,殷肆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拭了拭她的额头,确定体温正常之后才将另只手上削好的苹果递到她唇边,问,“吃一点?”
啊?嗯。她一惊,依旧维持着平躺的姿势张口咬下一小块慢慢咀嚼,果肉清甜,甘润的汁水瞬间就在口中蔓延开去,缓了她的渴,姻姒长长呼了口气,身子又往绵软暖和的被褥中嵌了嵌,舒坦得不得了。
而他就这么坐在她身边,见她那偷到鱼干的猫儿般模样,只觉得好气又好笑,用短剑将果肉切得极小,捏在指尖,俯身一块块送入她口中。
她吃的愉快,目光不经意就撞到他的。
被这样居高临下地凝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咀嚼动作。侧目一望,被切下来的果皮细细长长弯曲成蛇,完好无损地堆在桌上,姻姒不由喃喃呼了一句,“原来你,你也会……这样子削苹果……”
“怎么了?”
“没什么。”她想到了儿时的妄语,惹得玄苍嘲笑她很久。
殷肆嘴角弯得更加厉害,将手中半只果子丢到一边,低头调笑道,“你不是说过,总有一天要东商君也给你削苹果,果皮要削得和玄苍一样,长长的不能断,断了就打死我?为了不叫你给打死,我怎么着都得练出这门绝活儿来,不是吗?”
她怔了一下,好半天才想明白,她睡过去的这段时间玄苍与殷肆两人定然是聊了些什么,末了才小小声嘟囔一句,“玄苍怎么连这个都和你说?他,他还有和你说什么没有?”
“有啊,昨日与苍老师吃酒,想来说来了很多呢。”殷肆故作正经,“他还说,你从小就很仰慕我,一直希望能见我一面,还想着要嫁给我,因为扶桑神魔能入你眼的也独独只有东商君一人而已……”
“混蛋玄苍!我几时说过想嫁给你,几时说过这样的话!我从来就没说过……”她本是生气,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又觉得在他寝殿中如此行径颇为失礼节,而底下声音后却不想更加没了底气,“……大概是……没说过的……”
“承认一下也没关系的,我要你。”男子面上笑容更浓,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你别碰我!”她像碰触到烧红的碳一般。
只可惜抗议无效,他的手还是落在她的侧脸,轻轻柔柔摩挲着,口中还不忘责备,“你呀,到底还是睡着的时候才老实……明明这么小一只,力气却那么大,动来动去不消停,陷进被褥中就没了人影,要摸上老半天才能捞着;还是在水池里泡着好,清清亮亮,横竖都能看的见。”
“你……说的什么话……”咂摸透了殷肆的话,她这才发觉身上已然换了新的衣衫,头发也有些湿漉,好似刚刚出浴一般,周身隐隐留有草药的香味,不知是因为泡了药浴还是被涂抹上了药膏。然而她仔细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合乎常理,吞吞吐吐又问,“谁替我梳洗的?我一直都没醒过么?”
“旁人来我不放心。”殷肆理所当然地指指自己,估计摆出失望之极的表情来,“你我早有夫妻之实,怎么还总在乎这些小事?你手臂和后颈都被晒得厉害,不抹药膏哪里能行?我让人喂了你些药,这才睡得稍微沉了些,方才药性过了,就……”
“殷肆,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她气得双肩都颤起来,挣扎着要起身,又被他按住肩膀劝着躺下,“不生气不生气,听话。”
她快疯了。
自打东商西参见面以来,她就觉得一直平静的心变得纷乱无比。并非是不喜欢,是不敢一如往昔那般喜欢。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哪怕是用如此温柔的眼神,也会令她想起在碧玺水帘窟那次不怎么愉快的**……猛然挣脱他的手坐起身子,她像惊弓之鸟,猝不及防的举动又惊了殷肆。
她板着脸,“我睡了多久?”
“一日。”他凑过去,掌顺势就滑进了被褥,捏住她的手。
他是那般小心翼翼,生怕再次被躲开。姻姒淡淡扫了他一眼,终是没抗拒,任由他握着,“喂,你……你在沙海的时候不是说等回来以后,说有话与我说的吗?”
“诶?我只是应景那么随口一提……”折扇遮口,他幽幽一笑,“话说回来,阿姻不也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又是什么事情呢?”
“哦,我也是应景说说而已,东商君莫要放在心上。”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去。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热乎起来。
殷肆合上折扇思量片刻,觉得想要从西参娘娘口舌上讨个便宜确实越来越困难。不顾女子蹙着眉推搡,他俯身褪去鞋袜硬生生挤上床,扯过小半边锦被盖在自己身上,再一次昭显与她的亲昵——巧舌如簧的东商君到底是个行动派。
他五指抚着被面上的银线木槿花,若有似无地暗示,“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不肯原谅我么?这世上,独独只有我一人能和你在一起,即便如此,你都不愿意接纳我……”
她推着推着就沉默了,被身旁人得空圈在怀里。
“……你明明喜欢我的,阿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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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最近在修文,后面会补偿很美味的章节_(:3」∠)_
42海泽迷夜中
“我没有。”她矢口否认;态度明朗,“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人……”
殷肆听罢,不禁将手松了一松,稍稍分开了些许距离——明知那是故意逞强口是心非的说辞;可他心中就是阴郁;并且因为自己找不出任何缓解这份阴郁的办法而更加阴郁。又是半晌沉默,末了他才尴尬地笑了一下;额前垂下的乌发轻晃,低声道了一句;这样啊。
姻姒发现他眼神黯下去的时候,心有一点点疼。
他支起身子替她掖好被褥;有些无奈,“那你再睡会儿罢,外头天未透亮。”
“那你……”
“我不走,我在这里陪你。”他并未有起身的意思。这里本就是他的寝宫,他想待在哪儿都不容置喙,连她也不能。正暗暗想着心思,耳边男子略带乞求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阿姻,我……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姻姒有些哑然,深知他素来手段强硬,不想竟也会用这样的口气与她说话。
可到底是要拒绝的,她无法想象东商西参除了每个朔月夜以外再出现任何交集:殷肆本身就是一种毒,一旦染上,便再无戒掉的那一天。她已经中毒颇深,却仍然在极力避免沉沦。
“今天又不是朔月,不需要你来为我解毒。”
“不做逾越之事,我保证。”殷肆的拳紧攥,而后又长长一叹,愈发声沉,“阿姻,我只是、只是想在你身边好好睡一会儿,哪怕一会儿都成……每一次抱你,都好像与旗鼓相当的对手鏖战一场,费心费神,还惹得你厌恶憎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真的喜欢,真的想要,我何苦要屡屡耍心机,使手段,甚至甘心做小人?”
他就着衣衫背过身去,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你又可曾听说过,东商君待哪个女子有这般上心?”
萍水相逢,不必上心。她还记得那时他这么说。
如今经历了那么多是是非非,他与她早已被无形的红线捆绑在一起,哪里还是什么萍水相逢?姻姒觉得自己今日无法再回避这个问题了,既然无法分开,倒不如遗忘掉那些不愉快,尝试着在一起。伸出手迟疑着从身后抱住他,察觉到男子后背与肩膀紧绷,她凑近些许,在垂目间隐隐有抽泣的声音,“你别回头,不要看我……让我抱一会儿……”
“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他直视着另一边,如她所愿一动不动,“你喜欢我,一直很喜欢,我都知道的。”
“现在的我无法回答你……殷肆,别问了……”
“你从心底里觉得我是个不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仿佛没有听到她所言,殷肆转过身来,兀自说着评论自己的话,“因为我和你想象中的东商君,全然不同:如果没有南坪那夜,会不会好一些呢?又如果,没有沙海,没有诏德泉……没有从‘东商西参永不相见’的天规,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呢?”
姻姒望着他,忽然好想出戏地说一句:这些问题自己已经想了无数次。可是她眨了一下眼睛,将倒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不敢动,她怕轻微的一个动作,就会令自己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她已经很丢人了。她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更丢人。
之前眼中的水雾已经被她偷偷抹干净,迎着烛火跳动的火苗,眼角隐约看能看出浅浅的泪痕,殷肆笑了一下,“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不知道一直以来你想象中的东商君是何模样,但我就是我,好,或者是坏,都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掩饰过,也不会因为你的想象而改变——我希望你能接受现在这个真实的我,而不是你所憧憬的那个背影。”
他一番话说得她哑然,想不到任何反驳的话语。
他又道,“我总是这样,希望把每一件事做到最合乎心意,唯有万无一失方能心中踏实,又常常忽略旁人的感受……你对我冷淡,对我抗拒,对我不再信任,经历种种,我才算是明白过来,感情这种事情与别的不同,需的是两个人的允诺才成,容不得一丝一毫自私与贪婪,就像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姻姒微微颔首,她亦觉得如此。
“呵,你看我,堂堂东商君居然都成了低声下气的乞爱者,那西参娘娘是不是也该勇敢一点,承认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