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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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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觉得今夜无须再容忍,抬手就将团子从白浅上神的怀中捞了起来,来去一阵风将团子送回了他的庆云殿。重回长升殿时,干脆祭出青冥剑来当门闩,严严实实闩住了大门。

白浅上神撑腮在灯下看着他笑,待他走近了,竟起身来主动圈住他的脖子,一双妙目流光溢彩,含着与往日不同的深意,堪可入画,靠他更近些才道:“你今日倒有趣,同团子置什么气。”吐气如兰就在他耳畔,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太子殿下眼中的墨色浓得化不开,揽着白浅上神正要往内室中带。殿外突然响起爪子挠门声,伴着一阵小石头砸门的响动,团子在门外头软着哭腔期期艾艾地叫唤:“父君放阿离进去,阿离要跟娘亲一起睡,父君为什么不让阿离同娘亲睡,娘亲的床那么大,阿离就占一个小角落也不成吗?呜呜呜呜呜……”太子殿下踉跄了一步,白浅上神赶紧将他扶着。

这一夜,太子殿下的眉头皱起来就没有平下去过。

团子最终还是被放进了长升殿,他甫进来时,就觉得长升殿比他下午赖着娘亲时冷了许多,父君脸色深沉地瞧着自己,他打了个哆嗦,睡觉的时候就多盖了两床被子。但他有心眼地在被窝里拱啊拱,拿张小帕子将自己的手和娘亲的手绑在一起,以防着半夜父君再将自己抱出去。他觉得最近父君很小气。

但团子的悠哉日子没有逍遥多久。

三日后,学塾的夫子宣令近日要出一次小考,考一考众学子们四海八荒上至天尊下至地仙数万吉神的位阶功名。且此次小考不同以往,第一名者,将有重赏。

团子念的这个学塾,夫子乃是司天曹桂籍、掌天下文运的文昌帝晋文神君。晋文神君在仙箓云笺之中位列一品,且素来与家底丰厚的多宝元君最是交好,他说是重赏,必定是重重的大赏。这一帮天族贵胄之后的幼童摩拳擦掌,前所未有地个个专心备考。

团子自然是其中一位。因还有三个月就是他娘亲的生辰,团子近日一直忧愁着娘亲的生辰要送一份什么礼。他这么小,还没有自立门户,他的都是父君的,拿父君给的东西送娘亲有什么意思,显不出自己对娘亲的心意,为此团子很是烦恼。恰此时礼物却从天而降,团子觉得,这就是成玉口中常常念叨的天意了。天意都向着自己,可能天意也晓得自己是这九重天的小天孙,天意真是有悟性。

自己认认真真地备考,靠实力为娘亲赢得这个重礼,娘亲一定十分感动,觉得自己这么乖巧,定要时时瞧着自己才开心,然后干脆令自己从庆云殿搬到长升殿陪着她,以后自己就再也不用被父君从殿里丢出去,嘿嘿嘿嘿。

怀着这个“嘿嘿嘿嘿”的美好梦想,团子认认真真地备考了十日,这十日,他都没有去打扰他娘亲。实在想娘亲的时候,他就这样在心中勉励自己:“有娘的孩子像个宝,没娘的孩子像棵草,今天吃得苦中苦,明天不被丢出去!”咬着笔头握着拳,默默地念完这段话,他就又有了恒心。

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句话真是亘古的真理。团子用功了十日,加之身为小天孙,对于天上地下神仙们的功名位阶本就记得牢靠些,这次的小考,团子水到渠成地拿了个第一。

晋文神君笑盈盈地瞧着他:“竟是小天孙考中头名,看来小天孙今次果然用了功,这个重赏,倒要落在小天孙的头上。”

被晋文神君大加赞赏的小天孙,额头上必胜的绑带还没有取下来。必胜的小天孙瞧着唉声叹气的落魄同窗们,很得意。心中又有一丝甜蜜,自己得到的这个重赏,一定是个很特别的重赏,娘亲知道了一定会为自己感到自豪,一定会很高兴。

团子想得不错,他考了第一名,得了晋文神君的重赏,他娘亲的确很高兴,但最高兴的,却是他的父君。

夜华君虽向来沉稳,神色不形于外,但洗梧宫的仙官仙婢们却本能地感到,太子殿下近日如沐春风,心情岂可用高兴二字来形容,简直是十分特别尤其高兴。因儿子学业上谱出一些还算不上如何的成绩就高兴得如此,太子殿下真是一位慈父,令他们更加尊敬。

昆仑虚的令羽上神坐在昆仑虚的中庭,同不日前才被他娘亲亲自护送来的团子谈心:“听晋文说,阿离你当初可是很渴望这个重奖,还为了这个重奖废寝忘食地狠狠用功了十日。但是如今看起来,既已顺利拿到这个重奖,你怎么这么不开心呢?”

团子闷闷地抱着头,软着哭腔:“因为我……我不知道这个不能退的重奖,是到昆仑虚跟随墨渊伯父学艺三年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番外五:所谓大名

团子最近有点忧郁。

他娘亲肚子里新添了个小宝宝,正一心一意养胎,他回回去他娘亲的寝殿,他娘亲都在睡觉。他父君近日也不像往常那般由着他,时时都来逼他的课业,教训他已快要为人兄长,日后须得做弟弟妹妹的榜样。就连善解人意的成玉,也被他三爷爷拐去下界的方壶仙山给地仙们讲道去了,让他想倾诉也没个倾诉对象。

团子觉得,他这个小天孙当得很没趣。他冥思苦想了很久,决定离家出走。于是打了一个小包裹,包裹里有模有样地放了两套小衣裳,还放了三个刚从蟠桃园摘回来的桃子当路上的干粮。他扛着这个小包裹已走到了南天门,突然觉得,这一趟离家出走也不晓得出走到几时才能回来,临走之前还是再看一眼娘亲吧。

他磨磨蹭蹭地摸到他娘亲的寝殿外,不巧正门却守着几个仙娥。离家出走这样的事本该是件机密事,不宜闹得过大,他摸着胸口沉思了一会儿,掉头往窗户边走,决定爬到窗户上偷偷地瞧他娘亲一眼。

他刚靠近窗户,小耳朵一动,听到屋中有人叙话。低沉的这个是他的父君,懒洋洋的这个是他的娘亲。

他娘亲说:“哎哎,方才这小东西又动了一动,你要不要摸一摸?”

他父君“唔”了一声道:“这才七个月,照理还没长全,怎的这样能折腾,阿离以往在你肚子里也是这般的吗?”

团子听到自己的名字,刷地竖起了耳朵。

他娘亲说:“团子乖得很,哪像眼下这个,我记得团子是第三年上头才有动静的,前两年就像肚子里揣了枚睡着的蛋,我轻松得很。说来几日不见团子了,我正有件好事要说给他听,他听了一定很欢喜。”

团子心中一阵荡漾,几乎要爬上窗台跳进屋里,但他克制住了自己。

他父君奇道:“好事?”

他娘亲立刻道:“好事,一件天大的好事。团子就阿离一个小名,他如今这么小,叫着也不觉奇怪,但日后待他长大,这么喊就忒不像样了,我翻了几日诗书,终于给他起了个大名。”

团子心中一阵激动,差一点就要暴露行踪,但他仍然克制住了自己。

他娘亲说:“有个叫李贺的凡人写得两句有气势的好诗,我很中意,说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这两句诗中,又以这个黑字用得尤为出彩。另外,他们凡人爱在名后加个子表示尊重,我觉得这习惯倒也挺不错的。”

他父君说:“于是?”

他娘亲说:“于是我给团子起了个大名叫黑子。”

黑子“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他父君沉吟道:“这个名字……”

他娘亲忐忑道:“我想了两日,你觉得,你觉得不好吗?”

黑子在心中呐喊:“说不好啊,快点说不好啊,不然我真的离家出走了哦,我真的真的离家出走了哦。”

他父君沉吟了一会儿说:“日后倘若阿离登基,尊号便是黑子君?”

他娘亲也沉吟了一会儿:“黑子君……”

他父君一本正经地说:“挺好的,这个名字。”

黑子倒地不起。

第二日,九重天大乱,仙童仙娥们奔走相告:“小天孙不见了,据说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的黑子坐在青丘的狐狸洞中,他四舅白真咬了一根狗尾巴草问他:“说真的,你怎么突然跑到青丘来了,你阿爹阿娘虐待你吗?”

黑子包了一包泪,心酸地说:“因为娘亲她给我起名叫黑子,呜呜呜……”

番外六:岁岁年年

擎苍元神俱灭的消息传来,他正坐在昆仑虚后山的桃林行晚课。时值九月,桃树已不及往日繁茂,抬眼一望,便能见得远处缥缈的烟云。

身旁小童惴惴道:“据来通传的那只老仙鹤说,白浅上神大约已失了神志,抱着气绝多时的夜华君坐在东皇钟下,身周筑了一顶厚实的仙障,谁的话也听不得。天地众神齐聚若水之滨,却惮于那仙障,无一人能近他二人的身。就连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亦无法可想,只说白浅上神是个烈性子,待她神志清醒,指不定会毁天灭地与夜华君殉葬,这才唤了那只老仙鹤赶紧来昆仑虚请师尊,以免酿成大祸。但师尊他老人家入关之时已有旨意,不得随意相扰,荆生计较半日,此事还需令羽上神您定夺定夺……”

烟云渐渐散开,露出一座一座青青的山峰,他摩挲着手中的道经,许久,道:“那鬼君擎苍,他死前可留下只言片语?”

荆生小童愣了愣:“老仙鹤倒没提起这个,不过听说擎苍死状极惨,周身满是血洞子,几乎被夜华君的青冥剑刺成了个莲蓬。”

他手中道经蓦地一抖,突然便想起初见擎苍的那一日。

那一日,惠风和畅,天朗气清,他被十七师弟缠得没法,带着他去发鸠山捉精卫鸟。

他们师兄弟正沿着漳水鬼鬼祟祟追一只雏鸟,眼看就要到手,一匹枣红马却猛然从林子深处蹿出来。小精卫鸟吃了一惊,尖叫一声,直冲云霄,飞得影都没了。

十七师弟捋起袖子就要同马背上的青年干架,他赶紧阻挡,岂料那眉目浓丽的青年只是淡淡一笑,手中一根捆仙索,电光火石之间,便将他师兄弟二人串成一双。他们一双师兄弟,小的被甩在背后,大的被抱在胸前。那是他拜入墨渊门下以来,头一回未出招便受制,不由得羞愤交加。青年在他耳旁低低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娶你做我夫人好不好?”

他初见他时,天蓝水碧,他一身月白骑装,身后是一派青青的茂林。

两百多年前,若水的土地有机缘同他一起吃酒,席间多喝了两杯,附在他耳边道:“这话小神本不该替他通传,但小神忍了这许多年,见他被关了那么久,还惦记着上神,却觉得他有些可怜。”

他杯子一歪,酒洒了两滴。

若水土地继续道:“那擎苍两百多年前其实破钟出来过一回,也是机缘巧合,幸亏青丘的白浅上神途经若水,及时将他关了回去,才未将这桩事闹大,否则也是小神我的失职……”

他不动声色地饮下杯中的酒。

若水土地擦了把脑门上的汗,艰难道:“敢问……敢问两百六十二年前,可是上神正满十三万岁的生辰?”

酒杯“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若水土地再擦了把脑门上的汗,蚊蚋般道:“那前鬼君,在被白浅上神重锁入东皇钟时,一直喊着上神的名字,一直在说,一直在说,要再见你一面,当着你的面贺你十三万岁的生辰,当着你的面问你一句,你可还记得七万年前大紫明宫的擎苍……”

他的记性一向不大好,这些事情却记得很深。

荆生将他从地上扶起,他整了整衣饰,道:“你先回去吧,我这就去通传给师父。”

他的眼角攒出一滴泪。他将它擦干了,缓步向墨渊闭关之处走去,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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