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药草师傅,还有我,都断定召唤师傅已死。我们以为他吸吐气息是他技艺中的咒语残留下来的,是某种我们不了解的咒语,就像蛇知道如何在死后多时依然维持心跳的咒语。虽然埋葬仍在呼吸的尸体很可怕,但他身体冰冷,血液停止流动,魂魄也已出窍。那更可怕。所以我们准备将他下葬。然后,正当他躺在坟墓旁,他眼睛张开,移动,说话。他说:『我将自己再度召唤回生,以完成必成之事。』」
形意师嗓音渐粗,突然以手掌抚散石子组成的小图案。
「所以,风钥师傅自加冕典礼返回时,我们又是九人。但是分歧。因为召唤师傅说我们必须再次聚会,选出大法师。王在我们之间没有立足地,他说。还有『弓忒女子』,无论她是谁,在柔克男子间也没有立足地。嗯?风钥师傅、诵唱师傅、变换师傅、手师傅都说他说得对。而因为黎白南王是自死域返回的人,应验了预言,所以他们说,大法师也将是自死域返回的人。」
「可是……」伊芮安说,又住口不语。
片刻后,形意师傅说:「召唤,那种技艺,妳知道,很可怕。一向危险。这里。」他抬头望向树木碧金色暗处,「这里没有召唤。没有越过墙带回东西。没有墙。」
他的脸是战士的脸,但望入树林时,脸却软化、渴望。
「所以,」他说:「他把妳作为我们聚会的理由。但我不会去宏轩馆。我不愿受人召唤。」
「他不会来这里吗?」
「我想他不会在大林间行走。也不会在柔克圆丘。圆丘上,万物且如原形。」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有问,一心想着:「你说,他把我作为你们聚会的理由。」
「是啊。需要九位法师来遣散一名女子。」他鲜少微笑,微笑时却快速猛悍。「我们要聚会以维护柔克律条。也藉以推选大法师。」
「如果我走了……」她看到他摇头,「我可以去找名字师傅……」
「妳在这里比较安全。」
为害的念头困扰她,但危险的念头未曾进入她思绪,她无法理解。「我不会有事。」她说:「所以名字师傅,还有你……还有守门师傅……」
「……不希望索理安成为大法师。药草师傅也是,虽然他多挖掘、少发言。」
他看到伊芮安神情惊讶地望着他。「召唤师傅索理安说出自己的真名。」他说:「他死过,嗯?」
她知道黎白南王公开使用真名,他也是从死域返回。但召唤师傅继续如此,却让她愈想愈震惊不安。
「那……学生呢?」
「也分歧。」
她想着学院,那是她曾极其短暂造访之地。从这里,大林垂檐下,她将学院视为以石墙圈住一种生物,阻碍其他族类进入的建筑,像兽栏、牢笼一样。怎么有人能在那种地方维持平衡?
形意师傅在沙地上将四颗小石推成一道小弧,说:「我但愿雀鹰没离去。我但愿我能看懂阴影撰写的字句。但我能听见叶子说的,也只是改变,改变……除了叶子,一切都将改变。」他再度以渴望神情望入树顶。太阳西下,他站起身,温和向她道晚安,然后离去,进入树林。
她在绥尔波河畔稍坐片刻。他刚告诉她的种种,以及她在大林中的想法与感觉,都让她困扰,在那里有任何想法或感觉能困扰她,这点也令她困扰。她走向屋子,摆出熏肉、面包与夏日莴苣作晚餐,食不知味。她不得安宁地漫步回到河岸,来到水边。晚昏仍十分宁静温暖,只有最大的星辰照穿奶白积云。她脱下凉鞋,双脚放入水中,水温虽然沁凉,但仍有日光余温流过。她脱下仅有的男装长裤及衬衫外衣,裸身潜入水中,周身感觉水流推曳骚动。她从未在伊芮亚河流中游泳,而且痛恨海,汹涌的灰与冷,但这急速的水流今晚让她愉悦。她随波漂流,双手掠过水底丝滑石块和她自己丝滑胴体,双腿穿梭水草间。一切烦扰不宁均由阵阵水流冲走,她快乐地在溪流抚触间漂浮,抬头望着雪白柔和的星光。
一阵寒意流窜过她,水流转冷。她强迫自己镇定,四肢也依然柔软放松,她抬头一看,发现在她上面岸边有个黑色人影。
她在水中裸身直立而起。
「走开!」她大喊,「走开,你这叛徒!下流的淫棍!否则我把你的肝都挖出来!」她跳上河岸,拉住坚韧丛草以为支撑,连滚带爬而起。毫无人影。她站立发火,愤怒发抖。她跳离河岸,找回衣服,一面大声咒骂,一面快速着装。「你这个巫师懦夫!你这个狗娘养的孽种!」
「伊芮安?」
「他在这里!」她大喊,「那个下流胚子,那个索理安!」她大步迎向形意师傅,他也来到屋边星光下。「我在溪里洗澡,他就站在那里看我!」
「是派差……只是他的传象,伤不了妳的,伊芮安。」
「有眼睛的派差,看得到的表象!愿他……」她戛然而止,突然不知如何接续。她觉得反胃。她颤抖,吞下口中涌起的冰冷唾液。
形意师傅上前握住她的手。他的双手温暖,而她感到入骨寒澈,于是她上前紧靠,求取他的体温。他们如此站立片刻,她别开脸,但两人双手交握,身体紧贴。她终于退开一步,站直身体,将湿透直发往后拨。「谢谢,我刚很冷。」
「我知道。」
「我从来不冷。」她说:「是他。」
「我说了,伊芮安,他不能来这里,他不能在这里伤害妳。」
「他在哪里都不能伤害我。」她说,火焰再次奔流于血管,「如果他敢试,我就毁了他。」
「啊。」形意师傅说。
她在星光中看着他,说:「告诉我你的名字……不是你的真名……只是一个我想到你时,可以称呼你的名字。」
他默默站立一会儿,说道:「在卡瑞构岛,我还是蛮人时,叫阿兹弗。在赫语,代表『旌旗』。」
「阿兹弗。」她说:「谢谢你。」
她清醒地躺在小屋中,觉得空气闷滞,屋顶往下压迫,而后突然深沉睡去。东方露出鱼肚白时,她也同样突然苏醒。她走到门口观看最爱的日出前天空。低头一看,形意师傅阿兹弗裹在灰斗篷里,在她台阶前的地上熟睡。她一声不发退回屋内。半晌,她见他走回树林,步伐略显僵硬,边走边搔着头,半梦半醒。
她开始工作,刮下屋子内墙,准备涂上灰泥。正当第一道阳光穿过窗户,敞开门上响起敲门声。外面是她原先误认为园丁的药草师傅,他看来像黄牛般坚实冷静,身旁是骨瘦如柴、神情严厉的老名字师傅。
她走到门前,喃喃道出类似欢迎的字句。这些柔克师傅令她畏惧,他们出现也意谓与形意师傅在寂静夏日森林中同行的平静时日已然结束。昨夜便已结束。她知道,却不想知道。
「形意师傅请我们来。」药草师傅说,看来很不自在。他注意到窗下一簇杂草,说:「那是绒草。某位黑弗诺人把它种在这里。不知岛上居然有。」他专注检视,将几颗种子荚放入腰袋。
伊芮安秘密且同样专注地研究名字师傅,想看看自己能否辨别他是所谓的派差,还是血肉之躯。他看来毫不虚空,但她觉得他不在场,他踏入斜阳,却未投射影子时,她确定了。
「先生,从您住的地方过来很远吗?」她问道。
他点头,「把我自己留在半路上了。」他说。他抬起头,形意师傅正走来,已完全清醒。
他打招呼,问道:「守门师傅会来吗?」
「说他觉得最好还是守门。」药草师傅说,仔细关上多口袋的腰袋,环顾旁人。「但不知道他能否镇住这蚁丘。」
「怎么了?」坷瑞卡墨瑞坷问:「我最近一直在研读龙,没注意蚂蚁。但在我塔中研习的男孩全都离开了。」
「受召唤。」药草师傅淡然说道。
「所以呢?」名字师傅说道,更为淡然。
「我只能告诉你,在我看来是什么样子。」药草师傅迟疑不安地说。
「说吧。」老法师说道。
药草师傅依然迟疑。「这位小姐不属于我们的谘议。」他终于说道。
「她属于我的。」阿兹弗说道。
「她此刻来到此地,」名字师傅说:「而在此刻,到此地,皆无人意外前来。我们每人知道的,都是我们看来的模样。治疗师大人,名字背后还有名字。」
深眼法师一听,颔首说道:「那好。」显然宽心接受他人裁决。「索理安最近经常与其他师傅和青年人相会。秘密会谈、小圈圈。流言、耳语。较年幼的学生很害怕,有几人问我或守门师傅,他们可否离去……离开柔克。我们愿意让他们走,但港里没有船,自从带小姐妳来,隔天又航向瓦梭的船之后,就没有船只进入绥尔湾。风钥师傅命柔克风阻逆一切。即便王亲自前来,也无法在柔克登岸。」
「要等风向改变,嗯?」形意师傅说。
「索理安说,黎白南不是真王,因为没有大法师为他加冕。」
「胡说!不符史实!」老名字师傅说:「首任大法师晚于末代君王好几百年。柔克是代王摄政。」
「啊。」形意师傅说:「屋主回家时,管家很难交还钥匙。嗯?」
「和平之环已然愈合,」药草师傅说道,声音耐心、忧虑,「预言也已应验,莫瑞德之子已经加冕,但我们不得和平。哪里出了差池?为何我们寻不着平衡?」
「索理安是何意图?」名字师傅问。
「将黎白南带至此处。」药草师傅说:「年轻人谈论『正统君王』。在这里,二度加冕。藉大法师索理安之手。」
「消灾!」伊芮安脱口而出,比出符号,以防一语成谶。没人微笑,药草师傅接续比出同样手势。
「他如何掌控所有人?」名字师傅说:「药草师傅,雀鹰与索理安接受伊里欧斯的挑战时,你也在此。我想,伊里欧斯的天赋与索理安一样优异。他运用天赋利用众人,加以全面控制。索理安是这么进行吗?」
「我不知道。」药草师傅说:「我只能告诉你们,我跟他在一起时,我在宏轩馆时,我都觉得人事已尽。万事如常。万物不长。无论我用何种疗方,疾病都将以死收场。」他像受伤牛只,环顾所有人。「而我认为这是事实。唯有静止不动,才是恢复一体至衡的正道。我们已无法回头。大法师和黎白南以肉身进入死域,然后返回,这样不对。他们打破不能破格的律条。索理安返回,是为了重整律条。」
「什么?将他们送回死域?」名字师傅说。形意师傅道:「谁能言律条为何?」
「有道墙。」药草师傅说。
「墙不如我的树根深。」形意师傅道。
「但你说得对,药草师傅,我们失去平衡,」坷瑞卡墨瑞坷说道,声音坚硬严峻。「我们何时何地开始过了头?我们遗忘、背弃、忽略了什么?」
伊芮安轮流看着每个人。
「平衡出错时,静止不动不好。必定每下愈错。」形意师傅说:「要等到……」他以摊开双手,快速比出反转手势,下往上,而上往下。
「有什么比从死域召回自身更为错误?」名字师傅问。
「索理安是我们之中翘楚……勇敢的心胸、高贵的理智。」药草师傅几乎含着怒气说道,「雀鹰爱他。我们也都是。」
「良心逮住了他。」名字师傅说:「良心告诉他,他才能导正一切。为了导正一切,他拒绝死亡,因而拒绝生命。」
「那谁来抵抗他呢?」形意师傅说:「我只能躲在我的树林里。」
「我躲在我的塔里。」名字师傅说:「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