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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乡村少年,狂暴地自收银台后跳出来,一拳重重打在说话的男生脸上。
随着鼻血喷溅而出,另外四只手抓住了秋收,紧接着是飞起的拳头与腿脚。
小麦尖叫着想要去拉,却被一个男生用力地推开,三个人围着秋收一个人打,自然是双拳难敌六手——很快把他打倒在地,雨点般的拳脚落在身上,而他也硬忍下来伺机反击,几次踢中敌人的要害。
两分钟后,三个高中男生也吃不消了,他们东倒西歪地退出小店,指着小麦的鼻子说:“你等着!”
夕阳洒在小超市的玻璃上,只剩下田小麦和秋收,她心疼地扶起地上的少年,替他抹去满脸鲜血。
“天哪!你怎么了?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啊!”
她抱着秋收大哭起来,像所有拳头都落在自己心上。她小心地抚摸那些伤口,再也顾不上被人看到了,忘我地亲吻他的额头,只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
“我……没……事……”
终于,他发出微弱的声音,对她露出浅浅的微笑。
秋收越如此满不在乎,就越让小麦心如刀割,看着他流血的额头,她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去说:“我送你去医院!”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处理。”
“找死啊!”小麦对他发火了,又立刻温柔下来,“对不起,你一定要去医院,听我的!”
“可是……可是……我没有社会保险……”
这句话说得好是无奈,这座城市里有千千万万人,有着与他一样的无奈。
“付现金就是了!”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搀扶着少年来到马路边,他却着急地回头喊道:“门!关门!”
原来,他是怕店门开着被人偷了。
小麦只能回去帮他把店门锁了,继续扶他等待出租车。
天空布满晚霞,吹来带着泥土味的凉风,不时飞过几片枯叶。两个人脸颊贴着脸颊,这是真正的耳鬓厮磨。有些高中生走出校门,惊讶地看着他们,纷纷皱起眉头,面露厌恶地掉头而去。
一辆出租车经过,小麦扶着秋收坐上车,前往最近的一家医院。
半小时后,秋收在医院完成了止血包扎,医生说他都是皮外伤,无需缝针之类大动干戈。小麦不停地跑上跑下,挂号、付费、化验、买药——她自己生病都没这么折腾过。
最后,她搂着秋收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在他没包扎的地方涂抹药水。他像一个大男人那样坚强,咬紧牙关看着小麦的手,仿佛在医院的灯光下,发出炫目的金色反光。那时少男少女在一起还很稀奇,不时有人经过投来反感的目光。小麦丝毫不在乎旁人,好像医院只剩他们两人,静静等待他康复长大成人。
赶在晚上八点学校关门前,他们坐公交车回到南明路。小麦的眼角还噙着眼泪,依依不舍地摸着他的额头,深深拥抱了一下,千叮咛万嘱咐要按时涂药水,明天记得躺在床上休息不要出来。
最后,她一步一回头地走进校门,才发现自己哭得一塌糊涂。
“田小麦!”
一个严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原来是她的班主任老师,这下正好被抓个现行!
她怯生生地低下头:“老师,对不起,我只是陪他去医院,他受伤了。”
“够了!小麦,你的心里只剩下他了?是不是?就连高考也不重要了?”
小麦不敢反驳班主任的话,只能跟着她去了教师办公室。
晚上八点,办公室的日光灯下,只有她和老师两个人。
“离高考还有两个星期,你是不是不想读大学了?”老师真的怒了,板着脸批评,“你是我很喜欢的学生,无论学习成绩还是道德品行,一直把你当作班级同学的楷模——可是,你现在也太不像话了!”
“老师,我保证一定会考出好成绩!”
“你有这个心思吗?”
小麦拼命地点头,最近她并未耽误过功课,也确有把握考出高分:“有的,我会好好复习,也会尽量少见秋收,只要等到高考结束就好了。”
“你还是永远不要见他才好!”
班主任冷冰冰地抛下一句话。
“不,我做不到!”
“哎,你这个小姑娘啊,真是太傻了。”老师长吁短叹一番,惋惜一朵鲜花就要被糟蹋了,“你还年轻,别以为十八岁就是成年!以前也有一个女学生,喜欢上外面的社会青年,寻死觅活地退学了。后来,我听说她被那个男的甩了,被迫去做不干不净的营生,可悲啊!”
“老师,我不是那种人!”
“希望你不是!”班主任觉得她已无药可救了,“你回寝室去吧!脑子想想清楚!”
小麦轻轻诺了一声,刚要走出去,却听到老师补了一句:“我会打电话给你爸爸的!”
她恐惧地转回头来:“求求你,老师,不要——”
“是你逼我这么做的!而且,我觉得这也是为了你好。”
看着班主任冰冷的表情,她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只能默默地回到寝室。
曾经的死党钱灵和室友们,都用看着怪物的目光看着她。小麦把大家都当作空气,无声无息地钻进蚊帐,任由泪水布满脸颊。
熄灯,梦到秋收……
第二天,星期五,学生们回家的日子。
下午,小麦独自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刚想过马路,就看到一辆警车停在面前,父亲阴沉着脸走下来。
“跟我上车!”
父亲粗暴地抓住她的胳膊,硬生生拖上了后排座位。开车的照例是小警察叶萧,就像押送通缉犯一样,载着她向市区疾驰而去。
她焦急地趴在车窗后面,看着马路对面的小超市,发现额头包着纱布的秋收,跑出来向她大喊着什么?
“给我坐下!”
父亲强行把她按在座位上,而她摇着头说:“是那个女人给你打电话的吧?”
“请对你的班主任老师尊重一点!我很感激她告诉我的一切。”
“她说了什么?”
“该死的,你自己干的还要问我?我都没脸说出口!”
他控制不住火爆的脾气,也因为慕容老师的命案迟迟未破,各种烦躁的心情互相交织,举起大手就要打下去。
“你打啊!”小麦毫无惧色把脸贴上去,“你又不是没打过我!”
终于,田跃进把手放下来,恢复了身为人父的冷静,耐心地说:“我比你更了解秋收!五年前,就是我在案发地发现他的——你知道吗?他是看着自己的妈妈被人杀害的,也只有他看到过凶手的脸,可是他又说不清凶手长什么样?这件事一定给了他沉重的心理伤害,这也是他住在我们家的时候,长时间沉默寡言的原因。”
“这又怎么样呢?他是一个好男孩,我喜欢他!”
“小麦,他和一般的男孩子不一样,请相信你的爸爸,我干了那么多年警察,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我能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他藏着一种强烈的怨恨,觉得世界对他太不公平了——”
“没错!”小麦打断了父亲的话,“世界是对他太不公平了,他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妈妈,从此不再有别的孩子的幸福,他现在来到这里也不快乐,他被周围所有人瞧不起,人家总是说他是乡下人——换作你会高兴吗?”
父亲皱起双眉摇头:“看起来你很同情他?也许,你并不是喜欢他,只是单纯地同情一个命运悲惨的少年?”
“不,我既同情他,又喜欢他!”
“够了!小麦,我只想告诉你,现在的他已不是五年前的男孩。他的眼神非常可怕,也非常具有欺骗性——最容易上当受骗的,就是你这种同情心泛滥的无知少女。”
“我不是无知少女!”
就像小时候那样,几乎父亲的每一句话,她都要大胆地顶嘴。
“你已经够糊涂了!总之,我也无法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请相信我的预测——当他真正长大成人以后,会变成一个极其危险的家伙!”
“你就是反对我谈恋爱,想出种种理由来拆散我们!”
田跃进对女儿说的每一句话,都已经过了深思熟虑:“错!我不反对,你已经十八岁了,不再是小女孩了,当然会有喜欢的男孩。如果,你喜欢的是同班的男生,我最多是反对现在就谈恋爱,如果等到高考结束上了大学,我还是会支持你们来往的!”
“你的意思是——你不反对我谈恋爱,只是反对我和秋收谈恋爱?”
“嗯,是反对你和秋收那样的人谈恋爱——像他那样身世悲惨的男孩,一个外地民工的儿子,值得你对他动心吗?”
小麦绝望地靠在车窗上:“你们说的怎么都是拷贝不走样的话?”
“我不管谁还跟你说过什么话,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儿,我有责任保护你不受伤害!小麦,你还年轻,不懂得人生的很多事。你早晚要走出校园,要面对复杂的社会,要面对怎么生存的问题。秋收能给你一个美好未来吗?他做不到!顶多只有那间破店,还能给你什么?其实,赚钱倒是其次,将来你还要面对亲戚朋友,面对你自己的社交圈子,你怎么介绍他?你的男朋友,一个民工的儿子?而别人家女儿的男朋友,要么是政府部门的公务员,要么是外资企业的白领,无论如何都是身家清白,在上海滩堂堂正正说得响的!”
老田第一次像个女人那么唠叨,平常跟女儿说话从没超过三句——这种私房话本该是妈妈说的,可是小麦早就没有了妈妈,他只能代替死去的妻子说出这一长串。
“爸爸,我从来没像你说的这样想过!秋收难道身家不清白了?”
“那我告诉你——这就是你天真的地方!我还要告诉你,那小子的妈妈——”
可是,想到秋收的妈妈,想到1995年的夏天,那个缠着紫色丝巾的美丽尸体,想到那双死不瞑目的谜一样的眼睛,田跃进突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再也不想说出任何评价了。
田小麦反而来劲了,浑身颤抖着说:“爸爸,虽然我们父女关系一直不好,但我从小到大都很尊敬你,觉得你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不像外面那些不像男人的男人。可是,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让我彻底改变了对你的看法——你和那些被你瞧不起的人们一样,也不过是个龌鹾的小市民和势利眼!”
“闭嘴!你是怎么长大的?你爸爸什么时候让你吃过苦?至少,你的老爸是个警察,无权无势但也旱涝保收吃皇粮!何况,我的同事们几乎都认识秋收,让他们知道我的女儿喜欢上了他,你让老爸的脸往哪搁呢?”
“你永远为了面子活着!为了别人活着!对,你从来没有为了你的女儿活着!”
她刚想要彻底发作起来,但看到父亲凶狠的眼神,只得缩在了座位里,她知道老爸一旦真的发起脾气,那可是异常地可怕!
老田知道已经震慑住了女儿,用命令的口吻道:“总而言之——不准你再和他见面!”
警车载着父女俩回到家里。
小麦把自己关在闺房,不想再和老爸吵架,一个人蒙头看书复习。
周六,田跃进在家里守着女儿一天。
星期天的早上,接到同事电话,慕容老师的案子有了犯罪嫌疑人——他飞快地丢下女儿赶往公安局。
终于,家里只剩田小麦一个人,不再像蹲监狱了。昨天从早到晚复习得天昏地暗,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盼望最好明天就是高考,保证门门都是高分。
两天没见到秋收,好像生活里缺了什么——他的脸庞不时浮现,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幻想自己坐在自行车后面,脸贴着他温暖的后背,听着夏天的风掠过耳边……
小麦换上一身漂亮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