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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似水年华-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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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脸,即便无法准确描述这张脸,但绝对能在千万张脸中,毫无疑问地认出这一张脸!

没错,就是他!就是这张脸!十五年来,一直出没于他的恶梦中的脸!

盛世华。

秋收记得他的名字,也记得他的公司和社会地位。

然而,无论他的外表伪装如何,无论他在田小麦的面前,看起来如何的风度翩翩,如何的像个慈祥的父亲,都不能改变这个人的性质——恶鬼。

潜伏了十五年的恶鬼,杀死了他妈妈的恶鬼。

盛世华——也是他出现在1995年8月13日的虹口体育场,却意外地被少年秋收认了出来,差点被田小麦的警察爸爸抓到。

从此以后,这只恶鬼与秋收失之交臂了十五年。

当他看着小麦坐进汽车远走,看着盛世华和他的妻子儿子回到家里,心底也下定了决心——他要亲手杀了这只恶鬼。

这也是秋收这些年能够活下来的唯一目的。

一周之内,他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他通过跟踪盛世华的司机,查到了盛家的周末出游计划,知道他们将在淀山湖畔的度假村过夜,那里将是他的预设战场。他提前租了一辆小汽车,放在度假车附近的停车场,但又不在度假村的监控范围内。他注意到度假村有一角没有围墙,可轻而易举地潜入不被发现。

那天晚上,他潜伏在度假村等待盛世华出现。原本想等到清晨动手,却没想到凌晨两点,盛世华居然独自出来散步。秋收拿出准备好的Esfahan丝巾,从背后勒住盛世华的脖子,同时用棍子将他打晕。然后,他将盛世华的皮鞋留在湖边,又将丝巾扔进湖中,为了伪造他被当场勒死再沉湖的假象。秋收事先调查过保安的巡逻时间,他选在最安全的时候,将盛世华拖出度假村,绑住扔到租来的小汽车上,连夜前往早已圈定好的监狱——魔女区。

选择在这里很公平,这附近就是一切灾难的起点,是当年恶鬼杀死妈妈的地方。

而在这个可怕的“舱门”里,十八岁的秋收被关过三天三夜,他感觉当时看到过真正的鬼魂!就让这只恶鬼与幽灵为伍吧,让他享受秋收受过的苦难,让他知道自己的行为造成过的所有后果。

他不能让恶鬼就这么轻松地死去。

黑暗地底的魔女区,秋收走到他的囚犯面前,拍了拍盛世华的脸。

恶鬼,醒了过来,却变成虚弱的老头,眼皮颤抖着睁开,喉中发出干渴的呻吟。

秋收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往他的嘴里塞。盛世华本能地咬住瓶口,狼狈不堪地喝下大半瓶水,嘴角还漏出来不少,打湿了昂贵的外套。秋收又拿出一只面包,塞到曾经的恶鬼面前,像喂条狗似的,一口面包一口水,两分钟就全喂了下去。

盛世华痛苦地喘息半天,抬起头嘶哑着说:“谢谢!”

他已完全没了老板架势,只是个可怜的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也不再是那只可怕的恶鬼,而是一只等待宰杀的老弱绵羊。

秋收用手电照照他的脸,接着又把电光对准自己的脸,厉声道:“看着我的脸!”

恶鬼艰难地抬起双眼,第一次看清绑架者的面孔,在“舱门”内的手电光线中,他看到一张年轻而冷酷的脸——多么熟悉的这张脸啊,他仿佛产生了某种幻觉,真的是他?

“十五年前。”秋收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他,继续用电光照亮自己的脸,必须要他看清楚这张脸,也许会看到被他杀死的许碧真的影子,“当你用紫色丝巾勒死我妈妈的时候,我就躲在杂货店后面的小房间里,透过画报上的两个洞眼,我看到了你的脸!”

恶鬼的浑浊的目光里却只剩下惊讶:“你——真的是许碧真的儿子?”

“是。”

“你——不是十九岁那年就死了?”

“死的人不是我!”秋收昂起头以胜利者的姿态说,“我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为了今天,为了亲手抓住你这只恶鬼!”

“真的是你?”

手电光线依然对准秋收,盛世华努力瞪大红肿的眼睛,发出越来越恐惧的目光。

“是。”

“不,你不能杀我!”

秋收不想再和他说话了,从包里拿出一条毛毯,裹在他的身体外面,以免他被冰天雪地冻死。

随后,他无情地走出舱门,重新将把手牢牢旋紧。

回到破厂房的门口,秋收看着白茫茫的天空,无边无际的风雪。

第二十六章

下午,两点。

田小麦,依旧痴痴地等在秋收的房间里。

看完电脑里那些可怕的图片和资料,她已心乱如麻魂不守舍,难道刚刚找回的天堂,转眼就要化为生离死别的地狱?难道秋收早已继承恶鬼衣钵,成为潜伏在“魔女区”的魔鬼?

她下意识地打开冰箱,掏出一听刚买来的啤酒,也不管外面的空气有多冷,便重重地灌进自己的喉咙。这个牌子的酒淡而无味,每当心情郁闷的时候,她就会把它当作冰汽水来喝。心脏几乎要被冻僵了,她趴在卧室的窗口,看着飞雪飘零在天空——他现在哪里呢?

附近违章建筑的顶棚上,楼下停泊的汽车和自行车上,都积满白花花的一片雪。几个提前放学的孩子,开心地打着雪仗,不必考虑人间的烦恼,他们才是小麦最羡慕的人。

坐在这个看雪的窗口,她喝完了最后一口啤酒,便拿起从家里带来的东西——父亲留下的工作笔记,其中就有2000年的那一本。

决定自己命运的一年,也是慕容老师被杀害的一年,这本笔记里肯定记录了老师的命案——她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告诉父亲,在慕容老师被杀害的那个雨夜,最后是秋收陪着老师一起走的?因为,她从没想过秋收可能是凶手!更重要的是,那时她已对秋收有了好感,她不想成为一个告密者,而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带着深深的愧疚,小麦打开父亲在2000年的工作笔记,却发现关于慕容老师的案情记录很少,只剩下时间地点人物之类只言片语,而没有任何描述性和结论性内容。耐心地翻到2001年,那正是秋收从法律上死亡的年份,依然没有什么她能感兴趣的内容。继续打开2002年的笔记本,翻到中间居然是很多世界杯观球心得!2003年和2004年,依然与南明路上两起凶案没有任何联系。

2005年,这本笔记本似乎更旧些,那正好是1995年凶杀案的十周年。

小麦直接翻到8月份,那是1995年案发的时间。

〖2005年8月6日

许碧真遇害十周年忌日。

西部,县城,坟墓。

秘密……〗

2005年8月6日。

田跃进走出这座西部县城的火车站,除了背着行囊的农民工,看不出还有其他什么人?小县城被一片土黄色覆盖,土黄色的天与地,土黄色的房子,甚至土黄色的脸。四处都是低矮的砖瓦房,要么是沿街的小楼房,与西部任何一座小城镇没有区别。十分钟就可以穿越全城,总共只看到一栋十层高楼,四年前十九岁的少年秋收,就是从那栋楼顶跳下来的。

他在火车站租了一辆三轮车,前往城外二十里的荒野。蹬车的是个打着赤膊的老头,在烈日底下挥汗如雨,田跃进多给了他一百块钱,老头蹬得更卖力了。

终于,在一片布满黄土的原野,老田看到了许碧真一家的坟墓。

他是来给十年前的受害人上坟的。

许碧真与丈夫的坟墓合在一起,旁边还有一座坟墓,墓碑上刻着秋收的名字,生卒年月是“1982。2~2001。11”。

五十三岁的田跃进,跪倒在许碧真的坟前说:“对不起,我曾经发誓要为你抓住凶手,可是我没有做到!那只恶鬼仍然逍遥法外,我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还能抓到他?我只想说一声对不起!虽然,这只是一句废话。”

他站起来拿出纸钱,放在黄土堆上烧起来,看着黑烟和灰烬滚上天空,他轻抚着秋收的墓碑,感到万分的内疚——也许,当初不阻挠女儿和他谈恋爱的话,这个少年也不会走上这条绝路?他很后悔,女儿现在并不快乐,一直怨恨着他,医生说她有轻微的抑郁症,大概就是五年前的心理创伤。可是,她却已忘了秋收,再也没在父亲面前提到过他一个字——不,她不可能忘得了,迟早有一天她还会记起来,那时的她该如何面对自己?

此刻,坟墓前来了一个老太太,看起来七十多岁的样子——原来是秋收的外婆,许碧真的老母亲,也是在这天忌日来上坟的。

田跃进陪伴老太太烧完纸钱,又想办法安慰她说:“他们一家三口都不在了,但是活着的人还要保重身体。”

没想到老太太突然说了一句:“不,秋收他爹应该还活着。”

“秋收他爹?”

老田看了看许碧真和秋建设的墓碑,他不是五年前就死于车祸了吗?老太太年纪大脑子糊涂了?

“嗯,这里埋着的秋建设,并不是秋收的亲爹。”

这个秘密倒是第一次听说!

田跃进瞪大了眼睛:“啊,那么请问,秋收的亲爹又是谁?”

“这个事情啊,说出来丢脸呢!现在也只有我这老婆子一个人知道,可怜秋建设替别人养儿子那么多年,最后为了找别人的儿子枉送性命!现在,这一家子死了那么多年,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请说下去!”

老太太仰头苦笑一声:“二十多年前,县城里有一对上海来的知青夫妇,男的在县工厂做工人,女的却是哪个大领导的女儿,刚怀上孩子就拿到回城名额,挺着大肚子回了上海,只剩男的一个人留在县城。那年我家女儿碧真,只有十九岁,刚刚高中毕业,已是县城有名的大美人,大家都叫她‘赛貂蝉’。她被分配进县工厂,正好与那个上海小伙同事。当年我也见到过他,真是岳云再生一表人才,哪家大姑娘小媳妇不喜欢?何况他的媳妇不在,孤伶伶的一个英俊小子,眨眼就迷住了我们家碧真!哎,也合该是碧真倒霉,刚认识他不到三个月,那男的就拿到了回城名额,明摆着就是他老丈人安排的。那小子没良心,一声不坑离开县城,连半个地址都没留下!等到碧真一觉醒来,才发觉肚子里有了他的种!碧真哭得死去活来,但也不知去哪找那个男的?到上海去找更没可能,她知道那男的再不会回来了,更不会把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放在心上。但碧真死活要把这孽种生下来,趁着怀孕没到两个月,没人晓得这桩丑事,老婆子我火速物色了一门亲事,把她嫁给杂货店的秋建设。多少小伙做梦都想把碧真娶了,秋建设是捡到天上掉下的金砖,自然欢天喜地办了酒水,第二年便生下了秋收。”

“可是,秋建设就不知道?”

“哪能不知道?碧真洞房那天晚上,就把肚子里有喜跟他说了——你说他能有啥办法?把碧真嫁给秋建设,就是看中他忠厚老实,只要能娶到碧真做老婆,真是啥都愿意为她做,就算把不是自己种的孩子养大。”老太太说罢感到对不起死去的人,摸了摸墓碑上秋建设的名字说,“建设啊!是老婆子我对不起你,你要是在地下有怨恨,就冲着我来好了。”

田跃进不由得钦佩地点头道:“秋建设是个好人啊!最后,他还是为了救秋收而死,那秋收自己知道吗?”

“这孩子哪能知道?这事天知地知,还有碧真他们两口子,加上我一个老婆子知道,秋建设是打算一辈子瞒下去的。”

上坟之后,老田陪伴着秋收的外婆回到县城。

但他没有立即回去,而是紧急跑去县里的档案局,利用警察的工作证,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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