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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瑞华却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在钢铁厂改制的问题上,我们还应该要多了解、多分析,只有这样,改制才不至于雷声大,雨点小,才能走得通、走得实、走得快,还走得规范。”
“哦?”杨卫国脸色一滞,又笑着问道:“看来你对高新区的改制方案,并不怎么认可?”
“也谈不上不认可。”乔瑞华就正色说道:“高新区报上来的改制预案,看起来是不错。可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为什么改制就一定要引进外来企业并购?除了贱卖国有资产之外,我们难道就真的素手无策,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杨卫国笑着说道:“要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要务实和具备可操作性的。以钢铁厂目前的情况来说,要想通过政府扶持让他们走出困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企业的问题,还是应该通过市场手段来解决,并购虽然让人感情上有些难以接受,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在其他地方也有类似改制成功的案例。改制的阵痛肯定会有,但是这种敢于打破常规、敢于跨越雷池的作法,却可以让我们真正盘活企业,从根本上解决钢铁厂的问题。”
“可并购不等于贱卖国有资产。通过改制,国有资产不仅没有增值,相反却大幅度缩水,这和拿国有资产送人情有什么区别?分明就是以改制之名行瓜分国有资产之实!也难怪钢铁厂的职工会有如此大的抵触情绪。”乔瑞华平说到这里,脸上有些遏制不住的怒意和愤慨。
“乔市长这话似乎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杨卫国微微一笑,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说道:“方案我也看过,国兴集团并购东江钢铁厂是拿出真金白银出来的,谈不上贱卖国有资产吧?东江钢铁厂,去年经过省国资委审计评估,目前资产价值7个亿,负债就高达11个亿,是严重的资不抵债。在这种情况下,国兴集团肯来接盘,而且还愿意承担起钢铁厂所有的债务,这已经很不错的了。而不引进先进的管理经验和生产技术,不彻底打破原来的格局,我们的改制就是名存实亡。”
说到最后,杨卫国看了乔瑞华一眼,说道:“当然,如果乔市长有更好的思路和办法,当然是最好不过。我们的目的,不就是想要找到一个相比之下更低成本,更优效益,对企业和政府都更有利的方案吗?”
“倒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想和杨书记进行沟通。”乔瑞华似乎丝毫没有听出杨卫国言语中的不满,顺势说道:“在我看来,东江钢铁厂之所以走到今天,原因是多方面的。不过最根本的一点,不是人的问题,而是生产设备和技术跟不上发展形势。只要我们能够给钢铁厂输血,投入资金对生产设备和技术进行更新改进,一定能让企业重新焕发活力的。”
杨卫国就不置可否地笑着说道:“乔市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据我所知,去年年初,市政府曾经出面向银行贷款了七千多万元,用于钢铁厂的改造和扶持。可结果呢?七千多万元石沉大海,连一分钱都没剩下,可钢铁厂的状况却没有任何的起色,搞得现在银行天天找上门来要钱。你说钢铁厂根本的原因不是人的问题,可在我看来,就是人的问题。不彻底改变思路,再多的钱都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既然咱们做不好,就得放手,交给企业大胆来做。打破常规是一种本事,勇于创新是一种境界。国兴集团有经验,有技术,有资金,还有市场。他的进入,必定会带给给东江钢铁厂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相信,也能带动一系列的上下游企业共同焕发生机。在这个过程中,即便有极少数的工人利益受到损坏,我觉得也是可以接受的。改革哪会没有代价呢?只要我们政府做好相应的善后工作,就能将所有的不利限制在最小范围内。”
乔瑞华却摇头说道:“杨书记,我觉得你有些过于迷信这些外资企业了。诚然,这些企业有他们的独到之处,可企业的本质,就决定了他们的趋利行为。如果无利可图,不盘剥工人的剩余价值,他们又怎么会大老远地跑到我们武溪来?当然,他们如果来武溪投资,我们当然是举双手赞成。可要把国有资产变成私有资产,借改制之名,窃取国有资产,杨书记,那可是会有人骂娘的。”
“只要是能给工人带来实惠,能给政府带来财政收入,能给当地带来发展,国有和私有,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根据高新区的方案,咱们同样持有49%的股权,国有资产并没有缩水或是贬值,反倒是会随着企业重新焕发新机而不断增值。这样才是对国有资产负责任,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它越变越少,却什么都不敢去做。”杨卫国针锋相对地说道。他以前在沿海某市担任主管工业和招商引资的副市长时,就以强力推动企业改制而闻名,主导破产、关闭和改造的国企大大小小超过了百家,自然是不把什么国企不国企的看得那么重。
乔瑞华目光一挑,就语重心长地说道:“杨书记,你说这话就有些危险了,国有资产,要在经济中占主导地位,这可是国家的大政方针。我们对于暂时有困难的国有企业不能简单的一卖了之。能够通过其他途径解决的,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变卖呢?别说是广大的工人了,就算是我,心里也接受不了。万一工人们再闹起事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杨卫国沉吟了片刻,说道:“行,既然乔市长你坚持,那就拿个具体方案出来。过几天我们上会讨论一下。”
乔瑞华就笑了,说道:“好的,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拿出一个对钢铁厂所有工人最有利的方案来,力争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顽疾。如果成功的话,也可以以此作为样板,推广到其他企业去。”
乔瑞华出去之后,杨卫国就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乔瑞华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他借着今天钢铁厂工人来请愿示威的势头,说得冠冕堂皇的,又冠冕堂皇地占据着道义的制高点,杨卫国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他不信乔瑞华真能拿出什么更好的方案来。
可要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乔瑞华又怎么会如此热心张罗折腾?
越想越有些不放心,杨卫国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林辰暮的号码,没好气地问道:“小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什么?市委市政府大门口?那你刚才怎么没……呵呵,你倒是蛮会想的。对了,国兴集团那里没什么问题吧?那行,你赶紧去东江钢铁厂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事有蹊跷,你啊,多留点心……”
第38卷 第二百二十章 微服私访
挂断电话后,林辰暮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宽阔大气的厂门,很有些现代气息,门楼上“东江钢铁厂”几个偌大的金漆大字,据说是当初国家最高领导郭主席视察钢铁厂时亲自题写的,谈不上多么纵横挥洒、气势磅礴,却也有几分不同凡响的韵味。
可紧闭的大门、冷冷清清的厂房、不冒烟的高耸烟囱,却陡然给人一种破败萧条的感觉,让人很难想象当初热火朝天、车流如织的宏大场景。
大门一旁的门卫室里,只有一个带着红袖套的大爷,他隔着闪耀着华丽光泽的玻璃窗看了林辰暮一眼,却并没有理会。或许对他来说,只要不进入厂内,和他就没有什么关系。
虽说自他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来东江钢铁厂,可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各种有关钢铁厂的相关数据和信息。
东江钢铁厂,是4年前从市里搬迁过来的,当时搬迁的原因,一方面是在市区污染过大,周边群众意见很大,再有就是高新区刚刚建立,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单位撑场面,政府一纸令下,和东江钢铁厂一同搬迁过来的,还有第二化工厂、锌冶炼厂、霞光食品厂等七八家市属企业。作为交换,不仅搬迁费用全部由政府买单,企业用地也全都是政府无偿拨付。
东江钢铁厂占地约有800多亩,是我国西部最大的钢铁厂,如果只说产能的话,足以跻身国内钢铁企业前十强之列。可由于设备落后,技术含量低,生产成本却居高不下,市场占有率逐年递减,到了现在,就连武溪当地的许多钢材需求,都不使用东江钢铁厂所生产的产品,情况恶劣可见一斑。
而这两年,随着国际国内经济形势的不景气,钢材价格持续低迷,东江钢铁厂的情况更是每况日下。而庞大的工人数量和离退休工人,也是钢铁厂极为沉重的负担。为了解决东江钢铁厂的问题,武溪市市委市政府这些年来想了不少办法,却始终都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从林辰暮上任伊始,杨卫国就不止一次和他谈及过这个问题。
林辰暮虽然因为各种事务缠身,没有亲自来过钢铁厂,对此也一直都放在心上,要不然,也不会积极联系国兴集团,想各种办法,希望能够尽快完成钢铁厂的改造。
不过,似乎总有些人不安分,想方设法要搞点事出来。
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后,林辰暮正准备去家属区看看,这时,却凑上来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小眼睛闪着狡黠,咧嘴露出一嘴的大黄牙,嬉皮笑脸,又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媒体记者吧?”
“什么?”林辰暮一愣。
大黄牙就笑着说道:“别骗我了,你在这里转了好久了,我可一直都注意着你呢。你想了解些什么,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哦。”
林辰暮大脑里一转,沉吟道:“你能帮我些什么?”
“那可就多了。”或许是觉得自己生意上门了,大黄牙喜上眉梢,很是兴奋地说道:“不信你去打听打听,我阿昆在钢铁厂,那可是出了名的消息灵通,各种官面的,小道的,靠谱的,不靠谱的消息,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保证可以让你拿到第一手的内幕消息,出尽风头。”
“那你有什么好处?”林辰暮饶有兴致地问道。
大黄牙就挠挠头,嘿嘿笑着说道:“什么好处不好处的,说得这么伤感情。如果你觉得我所说的有价值的话,随便扔点小钱给我就行了。我这个人也不贪心,时间久了你就了解我的为人了。”
“那行,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林辰暮想了想,就说道。俗话说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就算大黄牙是个骗子,或许也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呵呵,这附近就有家牛肉面馆,味道挺不错的,咱们区坐坐?”大黄牙就亟不可待地说道。看他那架势,活像是牛肉面的托儿似的。
林辰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大黄牙就兴奋的在前面带路,一路上还不时和林辰暮说着什么,反正口气挺大,就像是钢铁厂的事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钢铁厂家属区,距离厂区不远,步行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可和厂区的冷冷清清相比,这里却热闹得多,熙熙攘攘的,路边还摆了不少地摊,卖什么的都有,还有一个卖盗版歌碟的,弄了一个音响来,将歌声放得很大,隔得老远都能听到。
林辰暮随意看了看,东西都以那种低廉的商品为主,甚至一双拖鞋,标价才两块钱,当然质量和做工也差强人意,或许是因为住在这里的钢铁厂工人,大多的消费能力都有限。贵的东西自然是无人问津,做生意也要找准定位和市场。
大黄牙似乎在这里挺有名的,一路上都不时都有人和他打招呼,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而他所说的那家牛肉面馆,就在街角位置比较偏僻的地方,铺面不大,装修布置也很简陋,但拾掇的却很是干净。或许是过了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