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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将摇摇头,沉声道:“只是一场伏击而已,不至于有太大的震动,颜良毕竟只是个先锋而已。若一定说袁绍因为此战受了影响,倒不如说,他是被震醒了。”
“震醒?”太史慈疑惑不解。
黄忠点头,解释道:“袁绍自持身份,目中无人,先在龙凑受挫,惶急不已,而后却成功集结了几路诸侯,又再次得意了起来。正如主公所说,自大使人盲目,盲目使人愚蠢,袁绍就是这样,所以,他不顾大军行动迟缓,向清河猛扑,欲速战速决,完全忽略了,速战速决对哪一方更有利。”
太史慈露出了恍然之色:“所以……”
“所以,颜良败亡给他来了一记当头棒喝,他意识到自己盲目自大的错误了,准备改速战为持久战,不惜一切,用冀州的底蕴拖垮我军。”黄忠的语气愈发低沉了。
落雁谷大捷的喜悦还没过去,就发觉战局比想象中恶劣得多,甚至还是受了那场大捷的影响,这让他如何振奋得起来。
青州军相对精锐,在王羽的指挥下,打运动战那是游刃有余,袁绍步步紧逼看似威风,实际上只会给王羽积小胜为大胜的机会。
正常情况下,袁绍是不会承认的,但连续遭受挫败后,他不得不忍痛含辱的反思自己,并得出这个结论。就算他自己想不到,可他身边智者高人多得是,只要他肯冷静下来,眼睛就不会被盲目自大所蒙蔽。
很显然,他是真的打算以长击短了,拼消耗,恐怕没有哪路诸侯能拼得过袁绍。
顺着这个思路一想,更多的疑问浮现出来,徐晃第一个问道:“那他为何选在清渊?”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复杂。袁绍的兵马虽众,却是联军,只有在发动攻势时,联军才能发挥作用,如果采取守势,高干也许能忍耐得住,可张杨却不是袁绍的女婿,他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小算盘。让领地一直那么空着,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担心?
所以,袁绍采取相对谨慎的策略,最好的办法不是转攻为守,而是步步为营的推进,以守代攻,而不是在清渊打造防御线。
“因为他要采取更有效的策略。”王羽给出了答案。
“更有效的策略?那是什么?”
“就是以清渊为前哨阵地,将清河当做敌境,展开全面的侵袭战!”王羽冷声断喝。
一室皆惊。
在敌境作战,王羽的策略不是常态,最正常的状态,就是全面的掠夺和屠戮,所以才有过兵如过匪的说法。
如果王羽预料不差,袁绍应该是准备彻底放弃清河了。由于青州军采取的宽仁政策,清河民间积蓄甚丰,冀州军屯驻清河的消耗很大,通过掠夺,可以大幅度的得到弥补。
“通过侵袭战,还可以把战线拉长,增加我军的防守压力,进而寻找战机;另一方面,对三路盟军也有安抚的作用,特别是匈奴人。”王羽的声音很冷,这些想法,都是孔融抵达前,他才想清楚的。
“侵略清河,就让匈奴人打头阵。这些野蛮人既凶残,机动力又强,我军很难将其聚而歼之,一旦陷入缠战,冀州主力就可以增援上来,坐收渔翁之利。眼下匈奴人可能是被黑山军缠住了,一时尚未抵达,所以,要抓紧时间,设法破坏袁绍的策略。”
帐内陷入了寂静,只有王羽清朗的声音在回荡着。
颜良败亡前,袁绍仗着兵强马壮,打算拼正面,现在他改弦易辙,不但要发挥自己的长处,而且连匈奴人的长处也要发挥出来。
匈奴人最擅长的就是飘忽不定的到处抢掠,破解的办法不是没有,但以青州军目前的情况,却没有一个能用得上的。
最好的办法是以骑制骑,就像汉武帝那样,可王羽没那么多骑兵,拼不起。其次就是构筑防线,就像秦始皇修长城一样,这当然更加不现实,就算有那么多物力、人力,也不能用在这上面啊。
再有就是,只在战略要地严防死守,其他地方不予理会,这是后世的士大夫们最喜欢的办法。国土被占点不要紧,百姓被屠杀点也不要紧,只当没看见就是了,掩耳盗铃。
不过,如果不理会,那之前施行仁政的民间积蓄,就都被敌人搜刮去了,人心当然也没了。捧得越高,摔得越重,人心这种东西,你得势时可以把你捧到天上,失势时却也会被一摔到地,比没被捧上去之前还糟。
“难怪主公提出了那三个条件呢……”
打破沉默的是太史慈,他咂咂嘴,突然一拳砸在了手心上,高声道:“清河还给他,袁绍再乱来,就没咱们的事了,反倒衬托出主公的仁慈;俘虏么,算是个诱饵,一万多俘虏,还有不少老兵,袁绍不可能不动心;要想得到这个好处,他就得把匈奴人赶走,这样一来,他最犀利的爪牙就没了,嗯,说不定还会起点内讧什么的,妙,实在是妙啊!”
兴奋了一阵,他又想起了什么,眼皮又耷拉下来了,“只是可惜啊,袁绍不肯见人,也不肯上当,而且就算见了人,这事儿也很难成功,祢正平那张嘴可实在是……”
一边讲和,一边留下翻脸的余地,王羽的策略当然很不错。不过,祢衡的加入,始终让人不解。
众将闻言,脸上露出恍然神色的同时,也都看向了王羽,想从他哪里得到解释。
“此事啊,还真就非得正平不可。”王羽神秘兮兮的一笑,再次卖起关子来,“当然,想顺利达成目标,也不能光靠正平他们的嘴皮子,咱们也得做好配合。”
“怎么配合?”太史慈追问。
“这个么……”王羽眼中闪过一缕精芒,正要道出整体策略,忽听帐外脚步声急响,随后有人高声叫道:“报……”
“启禀主公,清渊急报,昨日,袁绍接见了我军使臣,谈判已经展开!”
“好!”王羽大喜,长身而起,喝令道:“时机已到,传我将令,全军开拔,准备最后决战!”
“……喏!”众将都还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主公既然发了令,大家就得先应下来再说,而不是问为什么。
……
清渊。
袁绍高踞帅位之上,脸色阴沉。
正如王羽所料,颜良之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主要体现在军中的暗流涌动,已经达到了让他心惊肉跳的程度。
一直以来,冀州内部就有着很大的分歧。
从赶走韩馥开始,袁绍就努力的用权术平衡着内部的纷争,并且成功的用嫡系压制了冀州的本土派系。可是,一连串的挫折,动摇了他的权威,被压制的冀州派系开始反弹了。
所以,他不得不重新将沮授提拔起来,执掌兵权,并且改变了先前拟定紧逼策略,转而以沮授提出的缓进策略,这才勉强稳定了内部局势。
不过,平静只是暂时的,矛盾依然存在,其中最大的几个,和青州使者提出来的竟是不谋而合。
是巧合?还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袁绍心中疑窦丛生,心思完全就没放在使臣身上。
自古以来,肯雪中送炭的人少,锦上添花或落井下石的人才多。既然那个不识相的田元皓跑去了青州,会不会有更多的人不看好自己的前景,打算提前做准备了呢?
以袁绍想来,那简直是一定的。而且,那还是一些地位相对比较高的人,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上层的波涛暗涌,去给王羽通风报信?
疑心这种东西,只要有个苗头,就会迅速发扬光大,看什么都会觉得异常。袁绍现在就是如此。
原本他是不打算接见孔融等人的,他担心王羽又要耍什么诡计。董卓就曾经和此人讲过和,结果呢?被狠狠的敲诈了一顿,差点连裤头都被抢走了。
许攸、郭图几人献上的计策不错,以清河一郡为代价,彻底把王羽赶回老家。若是一切都顺利进行,以同样的策略,渡河攻打青州也不是不可想象的。总之,就是要一仗打出几年的太平来,消除王羽的威胁。
和谈?有必要吗?投降倒是可以考虑。
可是,以沮授为首的那群人,对和谈却很热衷,特别是在审配等人和孔融私下里交流过后,支持的议和的呼声一下就高涨了起来。连袁绍这个冀州牧,车骑将军,都不敢忽视。
本来还想着再拖几天,可看过使团的名册后,袁绍却一下子就放下心来。
青州的副使是祢衡!
祢衡出马,就算本意不是挑衅,最后肯定也会变成挑衅啊!这人的名声谁还不知道啊?就是个职业的喷子,鸡蛋里都能跳出骨头来,何况还是谈判这种大事?
被内部纷争折磨得够呛的袁绍,不愿意再继续折腾了,顺势就答允下来。反正就是见一面,谈谈判而已,以王羽的傲气,祢衡的利嘴,还怕这场谈判能顺利达成么?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如何对付王羽,等匈奴大军一到,他再强也翻不出天去,内患才是最麻烦的啊!
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帐下的答对,一边想着心事,突然,袁绍觉得有哪里不对,他直起身,眼神在帐下来回逡巡。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对了,帐下太安静了。
有人说话,但都是心平气和的在说,没有争吵,没有讥嘲,更没有斥骂……负责谈判的沮授等人,脸上都带着微笑,另一边,孔融也是言笑晏晏,满面春风,谈判完全是在友好融洽的气氛中进行着,甚至可以说是祥和也不为过。
可是,这不合情理啊!
祢衡,祢衡不是来了吗?有这只疯狗在,怎么可能没有争吵呢?
袁绍很了解祢衡这种人,这人出言就带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就算他自己有意收敛,也会不知不觉的给人难堪,进而引起争吵。所以,看到他的名字,袁绍才松了口气,并且认定这场谈判会不欢而散,哪怕他不干涉也一样。
可事与愿违,这谈判居然顺利进行下来了。
强压着心头翻涌的疑云,袁绍强自将注意力转到了谈判之中,听了片刻,他终于发现问题了,祢衡,一直就没张嘴说话!
“主公,属下认为,青州提出和议,是很有诚意的。兵凶战危,荼毒苍生,敢请主公以冀州万民为念,止息兵戈,恢复太平啊!”似乎察觉到袁绍的目光,沮授转过身,向袁绍奏禀道。
“臣等附议。”话音未落,以审配为首的冀州士人纷纷出声附和。
中计了!袁绍心中大叫,和议若成,就等于是否定了自己之前所有的决策,威望一下子就会变得岌岌可危起来。到时候,外患一平,冀州士人全力反扑,搞不好,就像是荆州的刘表一样,自己会被彻底架空!
难道这就是王羽的最终目的吗?用祢衡出使这么一个小花样偏过自己,趁机施反间计?
冷静,一定要冷静,不能让他就这么得逞了!
袁绍感觉背后阵阵发凉,背脊上全是冷汗,这个抉择太关键了,一个不好,就要万劫不复了。
“和议乃是大事,不可操之过急,还当从长计议才是。”他决定用拖字诀,匈奴大军很快就会到来,清渊距离贝丘,毕竟只有百多里罢了。
沮授等人正要再劝谏,却被帐外传来的一声奏报给打断了。
“报……”
“讲!”袁绍乐得有个转移话题的机会,也不等亲卫禀报,直接便大声叫道。
“斥候回报,屯驻贝丘的青州大军,已于昨夜拔营离开了。”
“什么?”袁绍大惊,猛的站起身来:“青州军如今何在?”
“大军向东而行,如今已至灵县。”
“孔融!”袁绍心中惊疑交集,向帐下大喝道:“你既来合议,怎地又擅动刀兵?莫非是要瞒天过海么?”
“袁将军说的哪里话来?这是我家主公的诚意啊!”孔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