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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斧手停下了脚步,将前列的位置让了出来。他们大砍大杀的战法不太适合这样的战斗,一斧下去,往往连战马都砍死了,激战之中,当然没人会在乎这个,可现在,胡骑已经没斗志了,战场上的一切都是战利品,再这么打,可是要遭天谴的!
君侯教导过大家,浪费资源,那是可耻的!
射声营和张颌的部队取代了催锋营的位置,长矛手不能攒刺,弓箭手当然也没必要用曲射进行覆盖攻击了。
精准射击,射人不射马才是王道。
呐喊和厮杀的声音渐渐减弱,剩下的唯有绝望的嘶喊和嚎叫声,其中不时的还夹杂着一些略显生硬求饶声——不是所有匈奴骑兵都懂汉话的,对他们来说,用来和汉人交流的唯一方式,就是手中的弯刀。
现在,轮到他们尝尝这个滋味了。
黑山军固然红着眼睛厮杀,青州军也同样毫不手软,丝毫没有收降的意思。
张燕看得都有些愕然,黑山数万老弱死于匈奴人的马蹄下,黑山上几乎每户人家都有家人遇难,这血海深仇,自然只能用血来偿还。可青州军和匈奴人没这么大的仇吧?
按说这些匈奴兵都是好骑手,若是收降一部分,加入骑军之中,不失为一个扩军的好办法,可看青州军这架势,除了马之外,他们竟然是一个胡骑都不打算放过,要赶尽杀绝!
“老裴,王君侯不是一贯不杀俘的吗?现在这是……”他想不通,只能向对青州更熟悉的裴元绍询问。
“俺也不太明白。”裴元绍挠着后脑勺答道:“不过俺听君侯说过,他说中原诸侯的争战,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战场厮杀没问题,但一味杀戮就不是为将之道了。但对胡虏则不一样,因为他们是胡人,杀得越多,就是越是名将。”
“竟然是这样……”张燕想了想,又摇摇头:“王君侯的想法,果然不同于流俗。”
看看张燕,裴元绍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往战场某处看了一眼,这才下定决心,很突兀的问道:“张帅,您还没决定好吗?”
张燕并不意外,而是沉吟起来,良久,他重新抬起头,望着同一个方向,语气低沉,却毅然决然的说道:“事关重大,大贤良师的英灵不远,燕又岂能一言而决?”
不远处的战场上,一支劲箭发出了猛烈的咆哮声,匈奴大单于的旗帜应声倾倒。最后一支成建制的敌军消失,惨烈的大战就此落下了帷幕。
第421章 灭军杀将
大战分出了胜负,但对很多人来说,战争还远未到结束的一刻,他们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挣扎出一条活路来。
此刻的袁绍就是这样。
他不知道身后的战斗已经变成了屠杀,知道他也不会在意,反而会很高兴。他巴不得王羽把所有的兵力都拉去杀匈奴人呢,这样他就能趁机跑掉了。
老天降下的这场大雪实在很讨厌,让人很难分辨清楚方向不说,而且还极大的降低了马速。雪还没停,地上倒是没有冰,但战场周围四野无人,厚厚的积雪裹住了马蹄,让战马举步维艰。
这倒也不全是坏事,如果能逃出一定距离,大雪会将一切痕迹掩盖,让追兵无所适从。
不过,前提得是逃出一定距离。
袁绍压根就没逃开,才跑出几百部,斜刺里就杀出一彪人马来,怒吼声如雷:“袁绍哪里走!”
袁绍骇然转头,顿时三魂里吓飞了俩,七魄中震没了仨,只见当先一骑白马银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不是常山赵子龙却是哪个?
他身后的骑兵也都是相似的装扮,胯下白马神骏如龙,身上纸甲光亮如银,若是不仔细观察,几乎会将他们与这片冰天雪地混淆起来。
恍惚间,袁绍突然明白,公孙瓒为何酷爱白马了。他并非要扮帅耍酷,只是为了作战需要罢了。
边军一向在塞外苦寒之地作战,草原一下起雪来,规模远胜中原。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之中,白马是最好的隐蔽色,极利于影踪匿迹,无论是发动突袭,还是躲避敌人追击,都能收奇效。
就像现在这样,他一直在观战,却完全没留意到,赵云什么时候离开的战团,而且还这么精准的在半路上截击到了自己。
风雪很大,他看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可既然对方骑的都是白马,追兵的人数倒也不难推算。界桥之战后,被公孙瓒转送王羽的白马义从一共也不到五百。从追兵眼中射出的仇恨之光可以确定,现在追来的,就是这四百多义从了。
仗打了很久,但青州军中,却也只有这支部队才对自己仇恨若此。
“主公?”谋士们都噤若寒蝉,这种时候,智谋是最无力的,大呼出声的是文丑,显然,他是在问袁绍,是否先解决追兵。
“……”袁绍迟迟不决,敌人不多,连己方的四分之一都不到,可是,领军的可是那个赵云!
对袁绍来说,赵云,简直就是个灾星!
这场大战中,此人的身影堪称无所不在。
一开始与于禁一道,与自己对峙;没多久,却又跑去包抄去卑,埋下了指使胡骑覆灭的引子;然后在对呼厨泉的战斗中又诱敌绕背;最后还在千钧一发之际,率军避开了胡骑主力的冲击,封堵了侧面的出路。
对了,还有开战前的单骑挑衅……
在这一战中,他斩将夺旗的功劳肯定不如另外几员大将,但他起到的作用却是至关重要的。
袁绍现在相信了。
沮授在界桥之战后,曾评说过对手,认为破阵的关键人物不是王羽,而是赵云。当时冀州众文武都不屑一顾,郭图等颍川派更是对郭图大加嘲讽,说他主持的玄虚阵虚有其表,名不副实。正是以此为借口,袁绍才在战后罢免了沮授的职务。
可现在,他信了。
这个少年武将在把握战机,分辨虚实方面,确实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他的战场嗅觉敏锐无比!
这么一个人,连两万胡骑的夹击都能轻易避过,自己的两千骑能瞬间将其拿下吗?缠斗起来,青州军的援军一到,那就想走也走不掉了。
“走!”他纵声狂呼:“不要中计,他们轻兵追来,就是想缠住我们!”
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谈何容易。
双方的速度都不甚快,但追击可是白马义从,他们的拿手好戏就是骑射。在逃跑时攻击追兵固然有利,反过来在追击的时候,他们的表现同样犀利。
“嗤嗤……”风雪的呼啸中,又多了阵阵密集的破空声,仿佛是一场雨夹雪,或者雪中夹杂了冰雹,劈头盖脸的向袁军砸了过来。
风雪虽大,但几十步的距离无法有效的降低骑弓的伤害力,拖后的几十名骑兵顿时人仰马翻,像是逃跑的壁虎被截断了尾巴一样。
“还射,还射啊!”袁绍大急,高声向文丑质问道:“子众,你练的兵,难道连骑射都不会吗?不是说骑射对战,跑在前面的更占优势吗?现在你怎么光挨打?”
“主公,他们身上有甲,那白的可是纸甲!”文丑一脸的无奈。
他怎会不知道与追兵缠斗会耽误时间?那不是没办法吗?对手可是白马义从,不跟敌人打白刃战,就只能一边跑一边挨打了。白刃战的风险也很大,但好歹命运还在自己手中,这么一边跑一边挨揍,能不能逃得掉,就得看老天眷顾了。
看看这天气,文丑心中暗叹,最乐观的人也不会认为,老天站在自己这边吧?
袁绍也只是急怒攻心,才有此一问,其实根本用不着解释。
落后的冀州骑兵无法忍受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部分悍卒不等号令,便纷纷回身举弓,试图还以颜色。义从对射向身体的箭矢不闪不避,只是用骑盾或马槊拨打射向战马的,然后再次举弓,准确的将最有勇气的那些敌骑一一点杀。
最有勇气的悍卒一死,剩下的人意识到,厄运马上就要降临了,于是干脆一扯缰绳,带着马向斜刺里跑出去了。他们赌的就是追兵的目标是袁绍,不会对他们这些小兵不依不饶。
果然,白马义从毫无分兵追杀的意思,只是紧紧的追在袁绍的大队人马后面。
先行者的经验,迅速被后来者所吸纳并效仿,冀州骑兵争先恐的跑着,一旦发现自己落在队伍最末端,就干净利落的扔掉武器,往其他方向逃开。
袁绍的队伍真的和壁虎一样了,一受到攻击,就立刻果断的断尾求生,但他却没有壁虎的再生本领,结果就是他的队伍规模迅速缩小。
从赵云开始追击,两军发生接触至今不过跑了两三里地,结果队伍竟然减员了四分之一!足足五百人消失了!
其中真正因为被白马义从射死射伤而掉队的,一共也不超过五十人,其余的都是往其他方向逃跑了的。
袁绍顿时就懵了。
他本以为至少可以逃到某个城池附近,然后趁着对方后援未至,依托城池和城内的援兵与追兵一战,能歼灭对方最好,歼灭不了能赶跑也行。
谁想到敌人的追击竟然这么犀利,自己的部队竟然这么窝囊,才跑了这么点距离,连离战场最近的鄃县还在三十里开外呢,就已经狼狈若此了,后面的路还怎么走啊?
如果他能冷静点,好好反思一下就会明白,一支抛弃战场上激战的友军的部队,士气和斗志本就会变得相当低迷。
在安全的地方唱高调,盛赞牺牲和奉献很容易,但士兵也不是傻子,碍于名士们的权势,他们不会当面反驳,但也不会傻乎乎的就这么被蛊惑着去送死,特别实在权贵们已经穷途末路的时候,再没有文化的人,也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怎么办?”袁绍茫然回顾左右,昔日冠盖如云,名士如雨的景象已然不再,回应他的只有几个老伙计了。
“可留一支偏师断后,缠住赵云,不过……”郭图言辞闪烁,眼睛连看都不敢看向文丑,那赵云岂是个好相与的?随便留一支偏师,说不定三两下就被击溃了。可让文丑去送死这种话,他再无耻,也没法说出口啊。
不知是听出了郭图的言外之意,还是本来就有此意,文丑慷慨应诺,昂然请战:“主公,某愿与那赵云死战,助主公脱身!”
“好,好!子众不愧吾的樊哙啊!”袁绍大是感动,动情道:“子众,你放心便去,亦不须死战,待吾去远,你下马降了便是,将来若有再会之日,吾定不以此为嫌。”
“主公简拔丑与行伍之间,待某有若子侄,某必不负主公!”
“也罢,你既不愿便降,亦可且战且退,觅机自行脱身。吾便将五……”袁绍咬了咬牙:“不,八百骑兵与你,切记,不可死战,当以全身为上。”
“末将遵令!”
一千五百残兵再次一分为二,一部分人在文丑的率领下返身邀战,另一部分人继续向西逃窜。
“文将军,久违了,一向可好。”赵云对文丑的返身阻截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将弓放回弓囊,向对方轻轻一拱手,朗声寒暄。
“赵将军今非昔比,已是青州大将,天下皆知其名,文丑碌碌之人,哪里谈得上一个好字?”赵云的话有些歧义,但文丑和对方打过一场,倒也知道对方就是这么一本正经之人,倒也不以为怪。
他的兵虽多,但精锐程度和士气远远没法和对方相比,打起来的结果实在不容乐观。他的目的是牵制对方,拖延时间,对方既然愿意寒暄,总好过打生打死。
“我家主公宽仁尊士,大有古人之风,文将军的武艺胜云十倍,如今河北大势已定,何不早日弃暗投明?”战前答话的目的,当然是劝降。
文丑摇头,斩钉截铁的答道:“冀州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