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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门内人来人往,将笔直的市衢挤得水泄不通,高大的市楼矗立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高三层,顶层是一个四面敞开的鼓亭,悬着一面大鼓,早晚的开市闭市,都是通过击这面鼓来宣布的。几道墙将不同种类的市场分割开成一个个封闭的空间,井然有序,互不干扰。
孙绍首先去了菜市,沿着市衢走了一趟,打听了一下菜价,特别是新鲜蔬菜的价格,现在是仲秋,天气还没有冷,市场上的菜种类还不少,价格也不算太高。然后又转过屠宰市,打听了一下各种肉类的价格,算是体验了一把汉朝的民生。与前世的经验不同,汉朝吃肉还是比较困难的事情,普通人家一年也难得吃几次肉,相比于蔬菜的便宜,肉价高得离谱,而且种类也不太一样,前世的肉是以猪肉当家,这个时代却是以牛羊肉当家,牛肉最贵,羊肉次之,而猪肉、狗肉、鸡肉等又便宜一些。
逛完了菜市和肉市,孙绍去了金市。金市当然不是卖金子的地方,而是进行金属用具交易的地方。他在厨房逛了一圈,知道这年头还没有出现炒菜原因在于这个时代的釜太深,适合于煮,却不太适合炒,所以他需要专门打造一只浅平一些的铁锅。
找了一家铁匠铺,给铁匠讲清了所需铁锅的形状和要求,孙绍已经口干舌燥,那个铁匠职业道德过强,生怕理会错了他的意思,打出来的东西不敷使用,耽误了客户的使用,详详细细的问了半天,最近逼得孙绍给他画了一张草图,他才算是理解了。
“走,去酒市,顺便解解渴。”孙绍一挥手,粗声大气的说道。敦武和帅增一听,立刻眉开眼笑,暗自庆幸今天这一次是来对了,可以跟在少主后面过过酒瘾。从厨房里虽然能偷到一些酒喝,但毕竟数量有限,不能尽兴。
酒市就在肉市的对面,酒市里不仅有专门卖酒的摊位,还有酒肆,除了卖酒之外,还卖一些如盐豆之类佐酒小菜,供客人在店里坐下来喝几杯。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大多是些年轻美貌女子,涂脂抹粉,穿着花枝招展,操着软绵绵的吴侬软语,笑盈盈的招呼着客人,和前世的酒楼并无二样,更让孙绍吃惊的是,这些女子中居然还有金发碧眼的胡女。
孙绍并不是不知道自从张骞通西域后胡女就出现在汉朝的酒家,乐府诗中就有“调笑酒家胡”的诗句,但是他没想到胡女的脚步居然能走这么远,在大汉东南部的吴县能看到。
前世见惯了外国美女的孙绍都惊讶,敦武和帅增就更不能幸免了,四只眼睛几乎都不够用了,尽在那些酒家胡雪白的肌肤上扫来扫去,馋涎欲滴,那副丑样就不用说了,连孙绍都觉得丢人。还没等他教训这两个丢人的护卫,他们已经被几个热情的酒家胡拖进了一家门面最大,客人最多的酒肆,那些胡女是如此的热情,以至于孙绍进门之前连店前酒旗上的店名都没来及看一眼。
“这位客官是买酒还是品酒?”一个打扮得很利落的中年女子迎上前来,只是扫了一眼,立刻把目光放在了孙绍的脸上。
“买酒,也品酒。”孙绍呵呵一笑,眼光从女子的脸上一扫而过,立刻看向旁边的墙壁。墙壁上有客人留下的字迹,虽然书法上佳的不多,但是总比这个女子的妆容好看一些——这女子虽然只是化了一些时下稍显艳丽的妆容,但是孙绍一看到那张大白脸和鲜红的嘴唇,就想到前世的艺伎,十分不自在。府中的女人们虽然也化妆,可都是淡汝,没有这么浓的。
那女子却是见惯了客人的,见了孙绍的神情,也不生气,客客气气的将他领到一排排的酒瓮前:“本店的酒都在些,君可自便,品一品,看哪种合君的口味,再做决定不迟。”
第十四章 斗酒五金
孙绍应了,敦武和帅增也当仁不让,取过酒匙尝起酒来。这些酒瓮少说也有十来瓮,就算每个尝一口,也不少了,这么好的揩油机会怎么能放过。不用孙绍吩咐,他们就自高奋勇的冲上前去,美滋滋的品起酒来。
孙绍苦笑不已,怪只怪府里太拮据,这些人馋得很了。他也不管他们,自已舀了一匙尝了一下,酒倒是香,只是比起昨天在周府喝的酒来好象又淡了些。他摇摇头,又换了下一种,再尝,口味不一样,但淡还是依旧的,不免有些不解,便一样样的尝了下去。
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女人见孙绍穿着并不华丽,他的两个随从又是一副馋样,知道这个客人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只是出于经商的需要,她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快的表情,象孙绍这样借品酒为名来解馋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一般来说,店里为人气起见,都不会拒绝,但是孙绍一边尝一边摇头的样子,却让她看了来气,你白吃酒也就算了,何必要摆出这种神情呢?
一直忍到孙绍品完最后一种酒,她才职业性的笑道:“客官,没有合口味的吗?”
孙绍还没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笑笑道:“口味不错,只是淡了些。”
脸上已经微露酒红的敦武和帅增也附和了一句:“的确,酒是好酒,只是淡了些。”他们平时大声大气惯了,也没注意控制一下音量,大嗓门一喊,整个店里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管是正在吃酒的客人,还是酒佣们,都将目光看向了这三个显然是打秋风的家伙,就连门前几个经过的人都好奇的把头探了进来。
“我天然居的酒可是这酒市中最烈的酒。”一个肥头大耳,长着一个酒糟鼻子的中年人排开众人,慢慢进了过来,脸上虽然堆着笑,但眯着的两只小眼睛却露出些许不善:“这位客官说我的酒淡,莫非喝过更烈的酒?倒要请教一二。”
孙绍皱了皱眉,虽然知道自己犯忌在先,但是对这个酒糟鼻子的傲慢却不以为然,他轻轻的放下手中的酒匙,淡淡的笑了:“好说,某虽不才,倒也见过一些烈酒,贵肆的酒虽然味道上成,但离烈酒还远得太多。”
他这话一出,酒糟鼻子脸上的假笑都不见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孙绍,见孙绍虽然长得一表人材,看起来也是精悍,但身上却没有什么值钱的佩饰,并不象什么有权有势的人,想想这吴县有头有脸的少年子弟,他大部分还是认识的,好象并没有眼前这位,想来是个不起眼的角色,再一想自己身后的靠山,他露出了傲然的微笑。
“那能否请客官指教指教,我也好见识一下。”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孙绍:“我也是个爱酒之人,见到好酒,也是舍得花钱的。”
孙绍心中一动,随即笑了起来,摇摇头道:“你见不着,这种烈酒,只有我府中才有。你就是有钱也买不着。”
酒糟鼻一愣,脸上立刻添了几份恭敬:“敢问尊府是?君的名讳又如何称呼?”
“我家少主的名讳岂是你一个商人所能打听的?”敦武喝了一声,上前拦在酒糟鼻面前。孙府虽然算是来头大,但吴县的人都知道孙绍这一支前途有限,和其他的孙氏宗室不能相比,因此立刻打断了酒糟鼻的打听。但是他这么一说,酒糟鼻反倒放下了心,这个汉子虽然叫得凶,但是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的心虚又岂能逃过他的眼睛。
“恕我冒昧。”酒糟鼻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既然尊府有这等稀有的烈酒,那能否让我开开眼?如果君愿意的话,我愿意出一金一斗的价格。”他骄傲的举起一根手指,在孙绍面前晃了晃。
一金一斗,旁边围观的人都吃惊的叫了起来。一斗酒通常不过十几钱,好的几十钱,上百钱千钱的那就少得可怜的,可是这个掌柜的居然出一金,那真是财大气粗。不过,看这三个穿着寒酸的主仆,估计他们也拿不出来,真要家里有好酒,又何必跑到酒市来沾便宜。沾了便宜也便罢了,你扭头走就是了,店家也不会为难你,可是你偏偏要说人家的酒淡,也难怪掌柜的不能答应。
孙绍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的窘迫却更加明显了,他吱吱唔唔的不说话。帅增却急了,府里的酒他一清二楚,连人家这店里的酒都不如呢,哪有什么更烈的酒,少主想糊弄一下,却被酒糟鼻挤兑住了,看样子只好耍蛮了。可是已方只有三个人,对方却至少有十来个人,实力悬殊,这可如何是好?他打仗不行,脑子却灵活,眼珠一转,就想找合适的地方准备开溜。敦武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不动声色的向门口移动了两步。
这三人的神色落在酒糟鼻的眼里,更坐实了他的猜想,当然不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这种事情店里遇得多了,酒佣们不用多说,只需他轻轻的一扭头,旁边就有人挤到门口,堵死了敦武他们逃跑的路线。
“实在不好意思,一金一斗,你也买不着。”孙绍陪着笑脸,怯生生的笑道:“我如果一金一斗卖给你,岂不是能老本都蚀光了。”
酒糟鼻冷笑不已,他鄙夷的看着孙绍,等他说完了,才说道:“那两金一斗行吗?”
孙绍还是摇头。
“三金一斗?”
孙绍依然摇头。
“五金一斗?”酒糟鼻出离的愤怒了。
孙绍皱着眉,好象在做极其艰难的抉择,过了好半天,他才咬着牙点点头:“既然掌柜的这么爱酒,那我就回去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个一两斗的给掌柜的,也算是交个朋友。”
酒糟鼻被他的话气笑了,他一摆手,让人拿来十金,托在肥大的手掌上,看着孙绍冷笑道:“承君美意,我却不敢白占这个便宜。这是十金,请君报出尊府和名讳,我随即将这十金奉上,派人回去和你取酒。不过若是你没有这烈酒,还请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陪个不是。”
孙绍在敦武和帅增惊恐的眼光中伸出手,将金灿灿的十饼金推了回去,嘻嘻一笑:“故讨逆将军府,孙绍,就是我。酒我一定是有的,只是今天却不能给你,你待我两日,后日此时,便将烈酒给你送来便是。”
酒糟鼻被他搞糊涂了,看看的金子,又看看孙绍,忽然咧嘴笑道:“原来是孙君,我倒是眼拙了,既然如此,我就恭候大驾了。”他一挥手:“你们今天的酒,我请了。”
第十五章 烈酒
孙绍开怀畅饮了一顿免费酒,然后大摇大摆了出了门。一出了市门,一直强颜欢笑的敦武和帅增就挑起了大拇指:“少主,你真聪明,居然用这个办法脱身。”
“脱身?”孙绍得意的一笑:“我要挣那十金的。”
帅增抽了抽嘴角,苦笑一声:“少主,府里哪来的烈酒?比人家天然居的酒还不如呢。这天然居可是吴县酒市中最大的酒肆,再也没有比他更烈的酒了。”
孙绍暗笑。他当然知道帅增说的是真话,开始他以为那酒不如周府的烈,其实只是一种错觉。因为周府的酒是新滤的,所以酒气浓烈,而天然居的酒是滤好待售的,所以淡一些,其实区别并不大。但他却知道,这些酒再烈,也不过和前世的黄酒一个水平,没有经过蒸馏的酒,绝不可能超过二十度,相比于后世经过蒸馏的白酒,那相差不是一星半点。换句话说,这十金他是赚定了,弄不好,这还是一条生财之路。所以他从天然居出来,并没有直接出门,而是在酒市里转了一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市口不错的店面,说不定倒时候可以开个店赚钱。
敦武和帅增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不相信孙绍说的这些话,他们都认为孙绍是不要钱的酒喝得太舒服了,喝醉了,在说醉话而已。好在这些话都是孙绍自己报出去的,将来责怪也怪不到他们的头上,只当看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