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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摇晃了好一阵才落地,无主的战马在发出一声悲鸣后,消失在斜刺里。
可是,还没等我缓过劲来,前面又有三名下马徒步杀来的敌兵正在靠近。
跨下战马发出凄厉的悲鸣,然后倾翻在地,我顺势一个打滚,躲过两把来袭的利刃,仔细看去,原来是战马的后蹄已被敌兵砍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会斩马腿,安知敌人就不会?
周围,所有人都和我一样,面临着数倍于已的敌人。
等待我们的是永无休止的杀戳!
除非死去,否则不可能解脱。
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忽然泛起一种安静详和的感觉来,我高举起手中长矟,对着将士们大声道:“死何所惧!”
没有人回应我,因为所有的人都选择了战斗,在他们的手中,只要有刀枪,就要把它插到敌人的胸膛上……。
“小心!”忽然,周鲂朝我大喝。
同时一个箭步冲过来,猛得将我扑倒在地。
“噗——”这是长刀劈入身体的声音,接着就是利箭破空的尖啸,在一声惨叫后,我听见了重物撞地的闷响,所有的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
等我再站起来的时候,只见周鲂张开了手臂,挡在我的面前,胸口处突出利箭的尖头,血顺着滴下,在地上一滩血泊中溅出清亮的声音。
“滴答——”
“子鱼——”再也忍不住,我放声高喊。
仿佛在回应着我的呼喊,周鲂仰天倒下,重重摔在我的面前,被他挡去的视野中,挥舞着战刀的敌人顿时显露出来——那是一名穿着校尉服饰的敌军裨将。
身旁,眼见着周鲂倒下的将士顿时红了眼睛,舍下缠斗的敌人迎了过去。
我上前托起周鲂的头,他的脸色吓人的苍白。
周鲂睁开眼,看着我,笑了笑,道:“宠帅,我不能再服侍您了,对不起……。”
鲜血从周鲂的嘴角溢出来,浸湿了我的胸口,我低咽了一声,道:“傻瓜,别乱说话,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咳咳,宠帅……,你知不知道,跟你的这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周鲂一把抓过我的手,艰难的说着。
“我知道,我知道……。”我使劲的握住周鲂的手,一连声的应着,好象这样就可以延缓周鲂行将消失的生命一样。
周鲂又吐出了一口血,他的眼睛望着天际,然后转向豫章所在的方向,涣散的眼神中闪现出了最后的光芒,他的手伸向胸口,摸出一绢锦帕,它的一半已被鲜血染成了一片红色。
这是少女闺中之物,周鲂身上怎么会有?
不及我细想,周鲂将锦帕放到我手里,道:“宠帅,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答应我照看她,并告诉她,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一定……。”
我捧着周鲂苍白的脸庞,大喊道:“我答应你了,我答应了,她叫什么名字?”
周鲂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道:“帕上有她的名字,临出征的时候,她告诉我——,肚子里有了我们的骨肉!”
血喷涌着从周鲂的嘴角流出,最后的光芒消散在周鲂的眼睛中,他的头慢慢的垂在我的臂弯里,生机也随着流趟着的鲜血离开了周鲂的躯体。
我站起身来,眼睛被一片血红所掩盖,抬起头,我不禁大声嚎叫:“为——什——么?”
我弃了长矟,左手擒起周鲂遗下的刀,劈入冲上敌兵的额头,在一脚蹬开他的尸体后,我发了疯般冲向敌兵最密集的地方,战马的哀鸣和敌人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在我的四周荡漾开一片片血的浪花……
第三十五章 义阳魏延
天渐渐暗下来了,仿佛也不忍心再睹这无情的杀戳一般,从清晨到黄昏已经一整天了,敌骑以五百人为一队,轮番冲击撕扯着我军防线,然后借助骑兵快速灵活的优势,将我的队伍分割包围,并各个击破。
在敌骑兵的踩踏下,我军已伤亡惨重,溃不成军,濒临覆没。
给予周鲂致命一击的那员裨将远远的躲到了战场的后面,我要到他身前,必须先杀过无数渴望着用我的脑袋领赏立功的骑卒,在无尽的撕杀中,我的力气、精神和信念在一点点的消磨失去。
他正在等着我耗尽最后一丝力量的时刻。
斩杀敌方主将,用他的首级来显耀自已在战场上的英勇,无疑是最好的战利品,这比在马前挂满一连串小卒的头颅要威风甚多。
我的身旁,又增添了五个敌兵的尸体,同时,在我的身上,也多了三道血淋淋的伤口,这是不可避免的代价,他们付出了生命,我付出的是鲜血。
可是距离,我与那个狡猾的猎手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越来越遥不可及,冥冥中我仿佛听到了敌人得意的奸笑。
我嘶吼着,机械的挥动手中的刀,把心中的怒火一次次的向敌人撒去。
四周除了几处零星的小规模撕杀外,这一场力量悬殊之极的战斗已近尾声,我们在苟延残喘,敌人则好整以暇,不急不燥的等着最后胜利的到来。
敌人在慢慢的靠近,他们一定看出我已强弩之末了,那裨将策马提刀,在四五个敌兵的遮护下,正向我奔过来。
“我乃义阳魏延是也。”那裨将傲然道。
“魏某刀下从不杀冤死之鬼,汝若不服,死后可以到阎王那里告我!”未等我回答,魏延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
战场上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除了橙黄的一片外,只能依稀看见几个小小的灰点,我黯然神伤,追随于我留守荠州口的五百亲兵尽没于此役,此皆我之罪也。
如果我不执意挥师荆南,这些个忠勇男儿就不会客死异乡。
如果我在偷袭荠州口之前,把一切的不利可能都想好,也许……。
如果我听从慕沙、李通的建议,与主力一起撤退,也许……。
如果——。
现在所有的如果都晚了,我所有的悔悟都挽回不了五百将士的生命。
霸王垓下勇,自刎乌江头。
莫非江东子弟当真就是这般的宿命?
项羽如此,我亦一样。
想到这里,我几乎要放下武器,任由敌人上来将项上头颅拿去,也罢,如果敌军中真有吴郡的同乡,我也不妨学一学项羽,做一回顺水人情。
“可是,就这样死了,你甘心吗?”有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大声的说道。
“不,我不甘心,我不能这样死去,而且死后还要让敌人提着自已的脑袋去邀请领赏!”我在心底不屈的呐喊着。
“咚咚咚——”忽然间战鼓声阵阵撕裂于野,震烁长空,随着渐渐急促的鼓点,围困我的敌兵分出一条路来,“韩”字帅旗下出现了一支二百人的骑兵,黑色的龙鳞战甲,装上了嘴套的战马,马蹄踏在大地上,发出“得得”的声音,应和着鼓声,敲击到人的心上,空气中弥漫出压迫的气息。
除了服饰和战马外,这些士兵的脸上显出士族特有的傲慢与不屑,使得他们在众多身着橙黄色服装的士卒中异常醒目。
战事逶迄至今,敌我双方都已疲惫不堪,我军自不待言,而从战场上残留的尸体看,敌人的损失也是相当的巨大,而这些黑甲的骑兵明显是争功来的,小兵们九死一生换来的胜利转眼就被别人摘了去,我看到了魏延脸上写着的愤怒。
这些人是敌军主将的亲卒,而“奋威校尉——韩”帅旗下那员骑上火红色战马,提着大刀的敌将更是趾高气扬,只不过先前两军撕杀犹烈时不知他又身在何处。
“魏延,退下!”只见那姓韩的敌将厉声喝着。
“我——。”魏延迟疑着,眼见即将到手的功劳飞了,谁也不愿意,更何况心高气傲的魏延。
“魏延,奋威校尉韩玄大人在此,还不快过来见礼!”从敌将身后闪出一人,对着魏延道。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在攸县逃脱的刘磐,文聘的援兵来得如此迅速,与刘磐恐怕不无关系,可惜我却忽略了这一点,想到此处,我不禁懊悔不已。
魏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悻悻然策马奔回阵中,那韩玄看我浑身是血,以刀支地强撑着站在那里,脸上露出一种得意之极的神色,那神情就象是猎手见到了已困于笼中的猎物似的。
站了许久,我的左侧身躯开始麻木起来,我牵动了一下嘴角,试着换一种姿式,却不想由于伤口失血过多差一点跪倒在地。
我费力的挣扎着想再度站起来,两只脚却象绑了重物一般,使不上劲道,韩玄军见我如此狼狈,一阵哄笑,那韩玄更是一阵放肆的大笑,随后骤马舞刀,高声呐喊向我冲了过来。
“高宠小贼,吃我韩玄一刀!”
这句话今天我听过已不下十遍,最终授死的不是我——高宠,而是那些高喊着这句话的人,管他韩玄是谁,反正是又一个急着来送死的。
我脸上露出一丝轻蔑之色,想道:“也好,就让他先给我垫垫背好了。”
手中,刀已卷了,枪也弯了。
身上,数道伤口正撕扯着我的肌体。
我已一无所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还有不屈的意志,我还有再战的勇气。
韩玄的刀映着夕阳的光,喧染出一片通红,直劈而下,我动了动身躯,伤口牵扯着我的神经,阵阵痛楚袭来,我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刀柄,蓄劲以待,刀至头顶,横着架了过去,招式在这个时候是多余的,以硬碰硬,胜则生,败则亡。
一切自在冥冥之中,由天去注定。
“铛!”清脆的响声传进耳朵,在我奋力的格挡下,韩玄的大刀被弹起老高,然后挣脱束缚掉落到五米以外的地上。
想不到前呼后拥、耀武扬威的敌军主将竟然是草包一个,我大喜过望,全身顿时来了力气,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将仍在发呆在的韩玄按在马鞍之上。
韩玄的脸色刹白,身体抖个不停,显然刚才的震力使得他有些发蒙,怪不得一直躲在战场的后面,原来是不中用的脓包一个。
“快救校尉大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敌人乱作一团,他们决想不到,看上去已只剩下束手待缚的我还能有此余力,更想不到韩玄会如此不堪一击。
我借着这一按之力翻身跃上马背,将体若筛糠的韩玄横放于鞍前,韩玄坐骑突然之间受我一撑巨力一声长嘶,转过马头对着韩玄主阵直冲过去。
四周皆是敌兵,那么无论朝哪一面跑都是一样的,我双腿夹紧马腹,战马象一团火焰一样,快速燃烧过围困敌兵的身前,韩玄的亲兵还在混乱之中,军无斗志,我乘机奋起余勇,催马趟过敌阵。
一支长矟刺了过来,我抓起韩玄挡去,那士卒怕伤了韩玄,只得收势回矟,我未等他用力,伸右手抓住矟身,然后一个横扫将正要作势回夺的敌卒撇翻在地,待我矟起之处,一片血如涌泉,挡路之敌纷纷被我挑落于地。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韩玄亲兵平日里趾高气扬,那里见过如此惨烈的撕杀,见我在重伤之下犹能一合擒了韩玄,现在又如杀神一般,见人就挑,碰着即亡,哪还有接战的勇气,看起来坚实的围困,竟被我杀透重围,向东而去。
从强大的韩玄亲兵一面脱围,看似无望之举,不想竟成了,我暗喜。
身后,魏延领着一队骑兵在死死追赶,眼见到手的鱼儿溜了,他岂能甘心,更何况韩玄还在我手中,若是这一战韩玄有什么闪失的话,文聘追究责任起来,魏延必难逃其咎。
我不停的用腿夹紧马腹,试图拉开与身后追兵的距离,好在跨下战马经这一番疾驰,竟丝毫不减脚力,渐渐的魏延军与我之间有百步远了。
果然是匹好马,让韩玄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