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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兵回余州,而程恬为了示其诚意,已是先将宁望城让了出来。李均等宝山与原定的部队需要三四日时间,自怀恩开拔到宁望,又需三四日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有的是变数。”
柳光双眼一眯,森然如雪刃的光在他眯成一条缝的眼中闪了一闪,脸上浮出了悠然的笑意:“我明白了,不过,若是我军亲自出战,只怕于大义有亏,能借他人之力还是借他人之力为好。”
“成大事者岂能拘于小节?”完全了解柳光心意的公孙明毫不客气地批评道:“大帅何时才能抛开这等小节?”
“哈哈,公孙,你言重了。”柳光脸上笑容未变,事实上公孙明的批评与其说是斥责,倒不如是对他的赞耀。他慢条斯理地道:“李均自入陈国以来,颇孚人望。我军虽然已有自己的地方,但百姓之心尚不归附,若是冒然以我军之名攻击李均,下自黎庶上至朝庭,定然都会猜疑。李均不过是远虑,而这可是近忧啊。”
公孙明偷眼瞧着柳光,见他轻抚胡须,眼睛仍紧紧眯着,但旋即一展,道:“你且去将童佩唤来。”
李均在等了四日之后,才与孟远、范勇会合,经过这连日与莲法宗的对峙,他那五万人马,也损失了万余,算起来应说是伤筋动骨。但若是能将这三万多将士带回余州,平定彭远程等的叛乱,在他看来仍非难事。更何况若是凤九天能想到借戎人之兵的话,平叛便更加容易。
李均并非神人,此时自然不知彭远程欺李均不在余州而轻视不断示弱的凤九天,结果在狂澜城下屡吃大亏。即便是得知此事,在大变之后的余州,也急需他回去安抚。
“宜速不宜迟,为保险起见,还是先进军宁望的好。”魏展如此提醒道,李均眉头皱了皱,道:“我也知道此事,但若让我一无所获便退出陈国,心中还是有些不甘。”
二人相视一笑,旁人或者看不出他们的想法,但他们二人却心知肚明。
陈国十三年四月十一日,经过整四个月的苦战,和平军终于开始踏上回军的路途。
自怀恩到临望有三日路程,这一路能过那地势凶险的恶风岭,便是被当地人称作“东野”的平原,土地虽然肥沃,但因为去年的大旱与今年的战火,大多数都抛荒了。说起来如今春日都基本上过去了,仍未下一场透雨,看来今年又是一个灾年,无奈的百姓只能眼睁睁看着水田变成旱地,盘算着该如何度过这天灾人祸连绵不绝的岁月。
李均颇为唏嘘,特别是见到那百姓家的小孩儿光着身子跟在部队之后乞求吃的之时,他心中便想起自己幼年从军之时有一顿没一顿的景象。虽然肖林等待他不薄,但在以力量论地位的佣兵之中,他能活下来便已经是奇迹了。
魏展心中颇有些顾虑,按理说回军应是一件令全军高兴的事情,但他却乐不起来。并非是为了即将去的那个陌生的地方,而是为了李均拖延了几日才起兵。如果他和李均的料想不差,此去途中,可能还会有一个比他们以前遇到的敌人更为难缠的对手,而摆脱这个对手甚至报复这个对手的希望,却寄托在莲法军是否依李均之令行事身上,对于此,魏展心中是颇有几分忧虑的,谁知莲法军是否会设计将这两个对手都同时消灭呢?
“先生不必担心了。”李均则镇定得多,眼前在战略上的不利局面,一定是那个名将所一手制造的,来而不往非礼也,既是他给了自己一个难题,自己也因让他心痛一下才是,他心中冷冷道:“若是你见好就收,那倒没有什么,若是你想得寸进尺赶尽杀绝,那么我用任何对策,都是合理的了。”
眼见李均双眸中光芒如冷电一般,周身上下发出了隐隐的让人有如电击般的不舒服的感觉,魏展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心中却由衷地升起一股敬意,这才是志在天下气吞山河者,应有的气势,若只是个平平庸庸的无能之辈,那么还值得自己舍命追随吗?看起来这个年轻的主君,是那种什么挫折都经得住,遇到什么打击都可能承受得起的人。
大军前进的速度,远远落后于他们的归心。不知为何,大伙想到余州,便有种要回家的感觉,这三万多军士之中,真正出身余州的不过一半罢了。
在和平军离开怀恩半日之后,程恬与汤乾进了怀恩城,一一巡检城中的百姓物资,发现百姓并没有因为这几次占领者的更叠而受到多少惊吓,而物资和平军也仅运走了他们所需要的,绝大多数都完好无损地给他们留了下来。
“这李均,果然不是一般人物。”程恬望着处变不惊的怀恩城,一个统帅的管理能力如何,由这城里百姓身上便可以看出来。
“若非是号人物,定国如何会死在他奸计之下,我们又为何不得不放他一条生路?”汤乾每每想及此处,心中尤有些愤愤不平。
“他为何要我们在宁望城中堆满柴草?”甘平将心中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提了出来,他在郑定国死后,便接管了他的部队,宁望城也是他让出来的,对于李均暗暗通知程恬做的准备,他觉得难以理解。
程恬与汤乾相视一笑,道:“此事重大,现在还不能说,反正我们落得个顺水人情与李均,无论成或不成,于我神宗并无干系。”
甘平年轻的脸上浮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片刻之后他也笑了起来:“我明白了,原来如此!确实是无论成与不成,都与我神宗毫无干系啊,不过,我还是希望成的好,也算李均替我们出口恶气。”
程恬捻须微微颔首,颇为赞许地看着甘平,在自己帐下,他的武勇仅次于郑定国了,而论及头脑,喜欢动脑的甘平要远胜于好逞勇斗狠的郑定国,假以时日,这个还只是祭酒的年轻人,必将成为神宗大器。
夕阳虽然已经悄然退了下去,但西方天空依旧如火烧般红通通一片,宁望城的城墙,在这红光烘托之下,倒也显得巍峨庄严。但这城中却空荡荡的,如死去一般沉寂,全然没有此时应出现的熙熙攘攘的景象。
童佩绰枪在手,左手搭着眉上,仔细向宁望城望去,城池在夕阳下宛若潜伏在林中等待暗夜来临的怪兽,童佩微微笑了一下,今晚,他便要将这城变成吞噬李均与和平军的怪兽。
想到此处,他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激柳光。柳光知他深恨李均以卑劣手段夺取了银虎城,便给他三万大军让他报仇,并且定计乘莲法宗让出宁望而李均尚未到达之际,抢先夺取城池。如此李均既没有了怀恩,又无法得到宁望,进退无据之际便会全军崩溃。当同他说完这布置之后,柳光还拍着他肩道:“童将军,我知你不杀李均不肯罢休,这三万兵便是你的亲兵了,你只管打出你童家的旗号,杀了李均,你便可以这三万兵挟余勇再回余州去!”
他全然不知柳光不让他打出自己旗号的用意,若是打着柳光的旗号,那便是柳光勾结莲法宗一同进攻李均,在陈国朝野必然会引起麻烦。相反,若是打着童佩的旗号,那只不过是余州人的内讧,与柳光则全然没有关系了。拨给童佩的三万人马虽然是精兵,但却并非柳光嫡系,而是收编的陈国官兵,因此即便有所损伤,柳光也不觉心痛。而在于李均,若是杀败了这些陈国官兵,便会在陈国官兵之中造成仇恨。无论此战是胜是负,对于柳光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回禀将军,城中一人都没有。”细作在城中探过之后,匆匆前来报道。
“莲法宗果然将百姓都挟迫走了,怕他们在此助李均一臂之力吗?”童佩颇觉奇怪,但如此更好,没有百姓,自己进入城中便不虞走漏了风声。
“和平军距此还有半日路程!”另一个探马也飞速来报,柳光之意,便是利用莲法宗让出宁望而和平军尚未进入宁望这一时间差,抢先一步夺了宁望城,断了李均归路。
“进城,除去登城侯敌者,全部进入民房之内,不得高声喧哗!”童佩道。
“将军为何不下令紧闭城门?”一部下问,童佩令四门大开而不严阵以待,让他觉得不解。
童佩得意地道:“我这是与柳帅学来的计策,那日柳帅打莲法宗,便是进城之后大开城门,将兵力埋伏在城内民房之中,莲法军不虞有诈,刚刚一半进城之时柳帅突令伏兵尽出,同时城头的将士也现身关闭城门,令敌军内外断绝故而大胜,今回我也教李均吃吃柳帅的计谋。”
那部将听得将信将疑,童佩说的倒是不错,但李均可非柳光所对付的莲法军,而童佩也不是能随机应变的柳光,照搬柳光的计谋,若是出现意外,又当如何?
但此行的主帅究竟是童佩,他眼见童佩脸上尽是兴奋神色,便将到嘴的话语咽了回去。这部将原本是陈国官兵中的将领,深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为官之道,心中暗自提醒自己到时注意便罢了。
大军开进了城中,在短暂的骚动之后,城里便又安静下来,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和平军归心似箭,以极快速度奔向宁望,李均看来极为大意,以为这一路不会有任何危险了,连探马都只是在城中略略察探了遍便回去报平安。
过了约有一个时辰,人喊马嘶声自西城隐隐传来。童佩只觉手心隐隐有汗水渗出,看来自己等得有些紧张了,他深深呼吸了下,将手中将旗一挥。
城头上隐伏的士兵见了也都做好准备,只等李均前军进入城中便放下铁闸拉起吊桥。和平军毫无异样地来到宁望城前,正当童佩屏息凝视之际,忽然金鼓通鸣,杀声震天,惊得城内童佩军的战马,也禁不住长嘶起来,他的埋伏便被彻底暴露了。
童佩大惊之下,吼道:“闭城,备战!”城头的士兵不等他将旗挥舞,便已经开始闭城,但就在这时,城外火弩破空之声络绎不绝密如骤雨,无数火弩如流星雨般落入城中,点燃了早准备在那的柴草硫磺,偏生风也来凑热闹,旋即间便将火势吹得漫延开来,宁望城在不到一顿饭时间内便成了一座火城。
童佩起先令士兵隐入民房之中,而民房多为木制合院,天又干久了,很快便也被火点燃,隐身其中的将士反应快的已经逃出来,反应慢的便被大火活活烧死。火焰的毕毕剥剥声里夹着将士的哭嚎,而城外那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又将这些惊惶失措的将士震得四散逃窜,童佩苦心准备的防势在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城中火势凶猛,烟熏火燎之下士兵都向城外溃逃,见西门全是和平军,他们便自其余三门逃窜,童佩大声喝止不住,也只得随着他们逃走,只听得身后和平军大笑:“柳树当柴,升火作饭!”方知李均早就料到柳光不会任他轻易回余州,因此才与莲法军共同设计要算计柳光一道。只不过李均以为柳光会撕破脸皮亲自出马,所以不敢分兵围住城门再放火,却不知柳光虽然欲除去李均,但若不能除去,只要给李均留下点麻烦他也心甘情愿。
待到童佩等收拾兵马清点人数之时,才知道被火烧得十停折了一停,被烧伤者更是不计其数。那些陈国军官各个狼狈不堪,气得咬牙切齿,纷纷道:“这李均狗贼好生无礼,定然要上奏朝庭责其罪状。”此时他们不过说说狠话罢了,谁都知道陈国朝庭拿余州是没有办法的。但陈国军官多是同门故旧,与大将军卫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得罪了一个便是得罪了全部,从此以后李均再要进入陈国,恐怕会寸步难行了。
……
童佩的失利,固然使柳光颇为失望,但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