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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不断清扫战场的过程之中,他们的队伍被拉开来。奔行最速的骑兵与陈国溃兵追了个首尾相接,而由各地征发来的士卒则倚仗负担较轻的优势紧随其后,再后则是甲兵。
卫黄一马当先追了十余里,身后几个骑将拼命赶来拉住他的缰绳。卫黄大怒道:“我正欲乘胜追击,你们却为何来拦我?”
“将军国之干城,岂可轻身冒险?”一将道,“不如待我军主力一齐到此再全力追袭。”
卫黄冷笑道:“我虽然贵为殿前都检点前将军,但每遇战事,向来身先士卒不敢落于人后,惟有如此,方能令将士效死力而不觉疲惫。若是事事都如你等畏首畏尾,我军岂能获此大胜?”
那将哑口无言,他在城中曾力主不要出袭,结果出袭大获全胜,如今他又请卫黄暂侯,也难怪卫黄不给他好脸色看。
话虽说得漂亮,但卫黄见自己周围不过数千兵马,大军尚未跟上,心中也有些发慌。虽然神洲战事中算计兵马有虚报数字的惯例,如此次在赤岭关中囤聚的洪国军队不足六万却号称十万,而洪国举国之兵不过三十万而号称五十万,料想柳光也是如此,最多带了五六万人来袭却号称十万而已,但仅凭借这数千骑兵想击溃柳光,只怕真有些冒险。
但大话已经说了出去,卫黄也不好立即改变,因此他依旧东向而行,却只是信马由缰缓缓前进。直到身后大军越来越多,他方再次驱马奔行,而此次奔行的速度却比方才慢了许多。
偏偏前方陈国败军逃了一阵,见洪国大军并没有跟在后头,那股求生之气一散,都东倒西歪地就地休息。虽然也有将校勒令他们起来整顿队伍,但这残余的不足六千人的部队却依旧乱成一团。因此卫黄追得虽然不急,却依旧赶上他们,又是一阵势如破竹的冲杀,陈国军队丢下数百具尸体再次奔散。
卫黄追得痛快,将胆怯抛在脑后,再次全力追赶起来。此处已距赤岭关足有五十里,地名唤作峡林,两边是长满灌木的平缓小山,中间则是水田与驿道。卫黄正赶上一个敌军将之劈成两半,忽然听见小山之中战鼓如雷,漫天的矢箭织成了巨大的死亡之网,将在追击中失了阵形的洪国军队全部笼罩于其中。
“好狠毒的心肠!”卫黄心中一冷,被这箭雨所袭者,不仅有洪国追杀的部队,而且包括了那些逃走的陈国将士!他却不知这些将士大多都为中行国败降的军人或陈国中地方豪强的私兵,柳光将之作为棋子牺牲掉正是千古以来天经地义的事情。
两边鼓声未歇,杀声又起。卫黄放眼望去,只见峡林之中人影幢幢,也不知埋伏了多少兵马。卫黄已经被柳光的狠毒吓着,这急切之中如何能做出清醒判断,只把那山风吹动树梢,也当作了柳光伏下的大军。又听到群山之中杀声震天,回响不绝,他不想这是山中回音,却道是柳光主力,如今之计只有一个,那便是全力前冲。以如此声势来看,柳光的伏兵主力应就在这左近,若是能突过去破围而走,那么至少还可以保住性命。相反,若是回军败退,自己前军后军相挤压践踏,只怕更是死路一条。
心中当机立断,卫黄将大刀舞得飞快,高声喝道:“随我前冲!”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他虽然只是一勇之夫,但武力之高倒也非同小可,尽管伏兵弩箭朝着他这军官密集而来,他一面躲闪一面拨打,竟然毫发无伤。
因为两边群山都较低缓,原本不适宜在此埋伏,所以卫黄凭借勇力竟然冲破围堵。此时他向身后看来,只有千余将士还紧紧跟随,而那峡林之中哭喊声震耳欲聋,让人听了莫不黯然。
“中了柳光老贼之计,乃我之过。我不能坐视将士被贼军屠戮,诸位愿与我一起拼死报国者便随我来!”
此时卫黄之勇便成了他最大的倚仗,若换了一下稍稍胆怯的将领,必定会舍去部队逃走,但卫黄却拨转马头,向峡林中又杀了回去。埋伏的士兵不曾料想他会卷土重来,给内外夹击一阵冲杀,反倒被击溃一个缺口,被围着的洪国部队也从这缺口之中拼命冲出。
“老贼的伏兵困不住我!”眼见战况又向自己这边倾斜,卫黄心中稍安,下令两将各领一军绕着山谷围向埋伏的敌人侧后。
“此将为谁?”身处一座高岭之上的柳光见卫黄不但没有逃走,反击破了自己的包围圈,不禁皱眉问道,“虽然只是一勇之夫,但这勇字也令他受益不小啊。”
“看他旗号,应是洪国殿前都检点前将军卫黄,乃是洪国数一数二的勇将。”身侧的庞震道。他与刘铮二人自回到陈国之后便奉令四处巡视,此次突击洪国,因他熟悉洪国虚实,故此又为柳光调在身边出谋划策。对于二人,柳光评价是“庞公年长善谋,每多有出人意料之计,刘铮寡言而能断,常可化繁为简。”
“一勇之夫耳,刚则亦折,若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也敢领兵打仗,洪国也仅有马济友一人了。”柳光捋着须,慢慢微起双眼,丝毫不为自己的包围圈突破所动。
卫黄见自己分出的两支部队迅速钻进山林之中,自己便提刀催马赶上前去。正这时,柳光一挥手,他周遭鼓声大作,巨大的米黄色“柳”字帅旗高高升了起来。
“老贼在此!”卫黄又惊又喜,如果能正面对上柳光,他有把握一举斩杀之。于是他立刻下令:“召回我军,围住这山头,此次定然要取柳光老贼的首绩!”
原本分出去的两支部队又退了回来,虽然峡林周围的山岭算不得陡峭崎岖,但洪国军队原已乘着锐气追杀了数十里,而方才被箭雨磨了锐气之后已经都显出疲态,这一去一回更是令将士们在心中报怨不止。卫黄却不敢那么多,督令全军攻向那最高的山头。
正当洪国军队展开欲围住山头之时,那山上又是一阵鼓声,米黄色的柳字大旗开始移动,很快便消失在树梢中。卫黄以为柳光意欲逃走,下了马提着腰刀便也冲上山来,足足花了半个时辰终于给他们赶上了山头。
但当他们到了山顶之时,山上已经空无一人。除去被人践踏倒下的杂草枯枝外,卫黄甚至找不着陈国军队留下的痕迹。
“柳光老贼已经破胆,望风而逃了!”卫黄哈哈大笑,笑声未落,不远处另一座山头之上忽然擂起了战鼓,似乎有无数陈国将士在那山上呐喊起来,声音震得山林筱筱作响。卫黄举目望去,只见那米黄色的柳字帅旗又在那山头之上升了起来,卫黄眼利,似乎还见到旗下有人对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颇有嘲笑讥讽之势。卫黄脸上一阵青白,他自恃勇力,又下令向那座山头攻了过去。
……
“将军,将士疲惫,不可再进了。”
当卫黄再次扑了空,正欲向第三座山头攻去之时,身旁副将苦苦劝道。
卫黄看了看左右,在他身侧的将士不过千余人,其余都散布在周围,有些累得无法再动的已经就地坐下休息。想起自早晨出击到现在将士们都是水米未进,卫黄也觉得又累又饿起来。
“看来只得先放过柳光老贼了。”此刻卫黄仍不曾觉察自己是被柳光牵着鼻子走,反道是柳光的埋伏被自己击破后狼狈逃窜。正当他欲下令整队回军之时,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再次响了起来。
“杀,杀!”
成千上万的陈国将士自埋伏处冲了出来,原先埋伏的山谷之中出现的士兵倒并不多,更多的是在卫黄追击柳光经过的几座山头旁边。洪国军队随着卫黄奔走,骑兵大多在平地之上待命,而铁甲步兵则在第一座山头处便已力尽休息,随在卫黄身侧的千余士兵大多都是士卒。如今陈国将士猝然攻来,而洪国士兵则分散零乱,又是长时奔波之后精疲力竭,根本无力阻挡养精蓄锐的陈国大军。陈国将士绿色的军服与山林之色原本就接近,他们的呐喊声震得山都似乎颤抖不止,令洪国士兵难以分辨究竟有多少敌人攻来。
“死吧!”柳光帐下勇将崔绍林左手铜锏格开一员敌将的兵刃,右手锏横扫过去,将对方连头带盔都砸扁之后,猱身又避开斜地里刺出的长矛,飞脚踹了出去。那矛的主人被他一脚踢中小腹,内腑被他灵力震得寸寸碎开,喷着血雾倒飞了丈余远才倒地身亡。
“敌将纳命来!”崔绍林大叫着向山头奔了过去,仅是这片刻间,洪国军队便已经散乱不堪,少数依着山头拼命防守,大多数都已丢盔弃甲开始逃走。平地驿道上的骑兵急急冲过来,但冲到林边便止住了前进步伐,毕竟要这些利于平地冲锋的骑兵上山,是以已之短攻人所长。而此刻他们又得不到主将卫黄的命令,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仅是这些骑兵,因为卫黄被崔绍林困在那座山头之上自顾不暇,其余洪国士兵都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兵不知将在何处,将不知兵在何方。放眼向四周望去,处处都是绿乎乎一片,也不知有多少陈国将士杀了过来,因此那败逃之势迅速蔓延开来,很快便成了不可逆转的崩溃。
卫黄一面咒骂着一面自山头冲下,与崔绍林正迎在一起。崔绍林善使双锏,原本就是马上步下都可用的兵器,而卫黄最拿手的却是大刀,此刻用腰刀与崔绍林交战,此消彼长之下,很快便落在下风。
“前将军卫黄败死,赤岭关已失,中行国国君沈宏民被俘,十万大军全军尽墨。”
得到这个消息之时,砰一声,钱涉烨手中的玉盏摔在地上,半晌无法作声。
“这……这么快?这当如何是好?”
他原本正在把酒祭庙,告知列祖列宗自己要御驾亲征,就在此时前方败北的消息传来。虽然赤岭关洪国守军号称十万而不过六万,但六万人仅十日不到便全军尽墨,这让钱涉烨对自己御驾亲征的结果怀疑起来。
“传旨,将卫黄全家收监,待朕得胜归来再作处置。”钱涉烨定了定神,如今满朝文武都被这消息震得心惊胆战,自己方才失态必然让他们更为害怕。
“陛下,陛下还要亲征么?”老丞相颤颤巍巍问道。
“我若不亲征,诸卿中有谁敢去对抗柳光?”钱涉烨冷冷一笑,自己满朝文武除去一个马济友,难道真的再无一人了么?
“陛下何不固守海平,下诏天下勤王之师共破陈贼?”一大臣问道。
“你这是坐以待毙之计!”钱涉烨毫不客气地斥责,若是战火直接烧到都城海平来,岂不显得自己太无能了么?至少也得将柳光拦在洪河平原以南,否则让柳光兵临洪河,这沃野千里的洪河平原只怕都将在战火中饱受侵扰,秋时便不会再有粮食收获了。
对于举荐卫黄的易通,钱涉烨并未做出处罚,对于才能有限者,钱涉烨倒是相当宽容的。
当柳光整顿军马自赤岭进逼天河城时,钱涉烨已经亲督大军于此。除去自海平带来的部队外,赤岭战败的将士也在此重整旗鼓,虽然号称的二十万大军有些夸张,但十五万倒是有的。
“主公当初何不听从我之计策,乘胜直捣天河,却在赤岭休整数日,给了敌军喘息之机?”
庞震的问话让柳光捋须而笑:“庞公,你虽多谋,但眼中所见仅战局之间,而我要看的则更远。当初我便是攻下天河城又能如何?不过是多占一城罢了,况且若我攻势汹汹,钱涉烨只怕不敢离开海平那坚城。如今钱涉烨亲自来到最前线,虽然令洪军士气大振,却也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主公之意是不急于灭洪?”从柳光的话语中听出言外之意,庞震双眉一牵,道:“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