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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郿坞留多少人?”董旻关心地问道。
“你带三千人先留下。”董卓说道,“等我安全到了长安后,再派两千人回来。”
“大人何时动身?”田仪问道。
董卓看看阴暗的天空,迟疑了一下,“这雨总有停的一天。雨停了,我们就出发。”
太师董卓准备回京的消息刚刚送出去,长安就送来了急报,安定郡的萧关失守,长安门户大开。
王允在急报中说,北地郡太守宋文统领先零羌、湟中羌、东羌诸种铁骑突然袭击萧关,萧关守军措手不及,一日之内丢了关隘。北疆铁骑随即一拥而入,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包围了高平和朝那城。由于北疆军控制了凡亭山一线,朝廷已经和六盘山以北的郡县失去了联系。
萧关一失,凡亭山一失,北疆军的铁骑越过六盘山后,可以一泄而下,直攻长安。
董卓大为紧张。北疆军当然无意攻击关中,开辟第三个战场,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逼迫董卓撤回攻打河东的兵力,迟滞董卓在关西发起反攻,以帮助李弘顺利攻占冀州。
董卓恨不得一刀砍了安定郡的太守。早在去年下,董卓就一再嘱咐他,务必集结重兵驻防萧关一线,防备北疆军突然袭击,确保长安的安全。安定郡的这个太守显然没有遵从自己的命令。
“大人,目前唯一可以抽调的兵力就是吕布的六千人马了。”田仪指着地图上的临泾城说道,“以我看,立即命令吕布率军赶到临泾城,阻挡北疆铁骑南下。”
“吕布和张辽都是北疆人,派他们去不合适。”董旻急忙阻止道,“还是让皇甫鸿去,让吕布驻防大散关。安定郡是皇甫门阀的老家,不怕他们不出力。”
田仪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立即收了回去。他胆怯的看了一眼董卓,然后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让坚寿(皇甫鸿)去安定。”董卓拍拍案几上的地图,“有坚寿在,北疆军休想跨越六盘山。至于吕布……”董卓想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不要动他,让董安到大散关驻防。”
“大人,护羌校尉率部撤出西疆后,西疆兵力空虚,韩遂和马腾会不会趁机出兵占据汉阳郡,威胁三辅?”田仪说道,“韩遂去年出兵北上,先后占据了酒泉、张掖、武威三郡。现在整个西凉,就汉阳郡还控制在我们手上,如果汉阳郡再给韩遂拿去,将来我们……”田仪没有继续说,意思是将来兵败关中,大家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董卓毫不在意,“你放心,目前韩遂和马腾还没有实力和我对抗,不会贸然出兵攻打汉阳。”
这时关西再来急报,徐荣攻打弘农,攻势如潮。
第二十节
三月下,北疆,晋阳。
安北将军鲜于辅今天到晋阳巡视了粮库和武库,并在晋阳令杨智的陪同下,到晋阳大市转了一圈。
晋阳大市相当繁华,和六年前相比,已经有了天壤之别。杨智介绍说,这两年由于塞外战火平息,边境稳定,边塞地区互市的规模和数量增长非常快,这直接刺激和推动了晋阳大市的飞速发展。如今南下营商和到晋阳互贸的各地、各族商贾越来越多,晋阳城已经逐渐恢复和显露出他北疆第一城的地位和雄姿。
鲜于辅看到大市里物品齐全,人统如潮,非常高兴,对晋阳令杨智大加赞赏。他在大漠上待了两年,对胡族诸部很关心,所以特意问了一下胡商的事。杨智说大漠上的胡商基本上都在边塞互市里进出,很少千里迢迢赶到晋阳来。目前在晋阳的一些胡人大都是胡族诸部首领送到晋阳来做人质的亲族子弟,商贾很少。
“我认识几个胡商,都是匈奴、鲜卑的王族,他们一般冬天住在晋阳,开春之后,才带着货物返回塞外和大漠。”杨智笑着说,“我听他们说,塞外的天气一年比一年冷,大雪一年比一年大,冬天也越来越长,越来越难熬。如果有可能,他们都想迁到阴山以南居住,以逃避寒冷漫长的冬天带给他们的痛苦和灾难。”
杨智随口说的这几句话引起了鲜于辅的注意。汉北郡太守田豫和漠北都护府都护庞德都有书信送到晋阳,他们在信中也提到了大漠上的寒冷和胡人生存环境的艰苦。田豫甚至提出了把汉北郡胡族诸部冬天南迁边郡,春天北迁大漠的建议。朝廷考虑到目前北疆形势和塞外各边郡的承受能力,否决了田豫的建议。现在看来,此事要慎重处理,要和塞外诸郡的太守以及胡族诸王好好商议一下。
朝廷要想尽快稳定社稷,首先就要确保北疆的稳定,而北疆的稳定首先是确保大漠的稳定。大漠稳定与否,关键要看胡族诸部能不能生存。胡人生存都成了问题,大漠岂能稳定?自己在大漠待过,了解大漠现状,有些事,自己需要和朝中的大臣们认真而深入地议一议了。
鲜于辅回到龙山,立即被长公主紧急召见。
去年底李弘代理国事后,为了缓解朝廷内部尖锐的矛盾,同时也是为了避免给自己背上挟持长公主和朝廷的罪名,曾奏请长公主撤消了晋阳朝廷,并把这一举措禀奏了天子,告知了董卓,希望能拖延董卓攻击关西的时间,帮助大军迅速攻击冀州。
龙山现在只有一个长公主府,一个骠骑大将军府,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没有朝廷那种复杂的三公九卿架构,但所有人心里都有数,这种简单的两府架构更能集中权力,更能代表朝廷行使国家权柄,这其实就是朝廷。长公主和长公主府是内廷,行使皇权,李弘和骠骑大将军是外廷,行使相权。两府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最简单有效的朝廷。
长安朝廷,北疆诸府和各地州郡,董卓、袁绍等各方权势,都认为李弘不但没有解散晋阳朝廷,反而以解散晋阳朝廷的名义,牢牢控制和攫取了权柄。这个朝廷比过去那个“四不象”朝廷更有实力。对各方权势来说,也更具有威胁性。
李弘越来越像一个成熟的权臣,而不是过去那个失去记忆只知道打仗的悍将了。鲜于辅对这一点感触非常深,他是看着李弘一步步走到现在的。李弘的每一个变化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然而,李弘现在的变化越来越快,让他感觉越来越陌生了。
当刘虞身处险境的时候,李弘不惜一切代价,把刘虞送回了幽州。刘虞是李弘的故主,李弘能有今天,和刘虞的帮助是密不可分的。鲜于辅认为李弘做的对,换做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决心和胆量。然而,当公孙瓒阻碍了李弘占据冀州的时候,李弘却毫不犹豫地举起战刀杀了过去,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公孙瓒和李弘虽然不能算是生死兄弟,但也算是相交已久的朋友,李弘这么做,鲜于辅认为不对,尤其李弘把所有幽州籍将领全部排斥在攻夺冀州的大战之外,更是不对。李弘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不相信幽州籍将领,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鲜于辅想不出有什么其它原因,不过,如果李弘叫自己到冀州战场和公孙瓒对决,自己会婉言推拒。说到底,李弘没有杀公孙瓒,没有杀幽州军的理由。
李弘之所以要杀公孙瓒,鲜于辅认为李弘是为了一己之私利。杀了公孙瓒和幽州军,刘虞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立即把幽州让出来,无条件地拱手送给李弘。李弘不愿意开口要幽州,也不愿意背上背叛胁迫故主的恶名,所以他要敲山震虎。如果现在站在公孙瓒位置上的人是自己,相信李弘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刀砍下。
刘虞在幽州具有极高的威信,如果李弘做出背主强抢之事,肯定要失去幽州郡县的支持,也会让北疆军中部分幽州籍将领感到伤心和失望。如果幽州因此而战乱不止,这就完全背离了李弘夺取幽州的初衷,所以李弘要找个借口把公孙瓒和幽州军杀死在冀州,让刘虞心甘情愿地让出幽州。
李弘要幽州是为了振兴社稷的大业,这一点,鲜于辅深信不疑,但李弘所用的手段却让鲜于辅难以接受,耿耿于怀。
要振兴社稷就要强大的权柄,要独揽权柄就要把所有威胁到自己控制权柄的人清除干净。刘虞和公孙瓒首当其冲,成了李弘独揽权柄的牺牲品。鲜于辅很不安。李弘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董卓?会不会成为危害和摧毁社稷的叛逆?如果大将军也走上了篡逆之路,我该怎么办?
前来迎接鲜于辅的是余鹏和陈好。
“大人出外巡视十天,是不是天天惦记着关西和冀州?”余鹏笑着问道。
鲜于辅笑笑,“有好消息?”
“对,大将军在界桥击败袁绍和公孙瓒,已经基本占据了大半个冀州。”陈好兴奋说道,“徐大人在关西击败牛辅,大军正在进逼潼关。”
鲜于辅闻言大喜,浑身上下一阵轻松,连日奔波的疲乏霎时不翼而飞,“河东呢?张白骑大人可有捷报传来?”
“段煨和鲍鸿虽然轮番攻击,但由于兵力不足,无法逾越黄河天险,蒲坂津依旧在我们手上。”余鹏说道,“张白骑大人来书说,如果再给他一万兵,他可以打过黄河。”
鲜于辅兴冲冲地走进大帐拜见了长公主,又和张温、卢植、赵歧、李玮等大臣互致问候,然后简要说了一下巡视太原和上党两郡的情况。
长公主请他坐下。李玮把冀州战场和关西战场的事情对他大致说了一下,“关西战场的局面已经被我们控制,大军进退自如,已无后顾之忧。冀州战场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结束,至于何时结束,主要看青州黄巾军的动向以及公孙瓒、袁绍的下一步所要采取的对策。”
“公孙瓒几乎全军覆没,他除了撤回青州,还有什么对策?”鲜于辅奇怪地问道。听说公孙瓒从界桥突围而走,鲜于辅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两人十几年的交情,现在突然成了生死仇敌,鲜于辅很无奈,他希望公孙瓒能活着。虽然他也知道公孙瓒继续活着会给朝廷和北疆带来很大的麻烦,但这种私人感情的事,没法解释。他突然理解了李弘的心思,李弘不让幽州籍将领到冀州,大概正是基于这种担心。私人感情一旦影响了战局,后果不堪设想。
李玮神情局促地搓搓手,避开了鲜于辅的目光。鲜于辅蓦然想到什么,脸上笑意顿失,“大将军要把公孙瓒赶回幽州?”
“冀州的仗应该怎么打是大将军的事,我们不宜干涉。”卢植说道,“北疆军目前有一部分在邺城,由麴义带着往南推进,准备占据魏郡全境,一部分正在围攻甘陵城。如果伯珪不主动撤出冀州,恐怕他南渡黄河的可能就很小了。”
鲜于辅脸色很难看,十分怨愤,十分无奈,也十分痛心,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公孙瓒的脾气他知道,这个人很坚韧,从不服输,不把他打趴下,他决不会离开冀州。大将军肯定还要和他打一仗。只是这一仗打下来,公孙瓒想撤过黄河就不可能了,因为大将军迫切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幽州,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公孙瓒赶回幽州,以便找到进攻幽州的借口。幽州战火一起,幽州的百姓就要受苦受难了。
“卢大人,你和太傅大人关系深厚,又是伯珪的老师,大将军也很拜服你,你可以出面……”
卢植摇摇手,打断了鲜于辅的话,“羽行,此一时彼一时,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作为制定和实施振兴之策的人,如果连自己所定的策略都不能忠实执行,那我们还拯救什么社稷?还中兴什么大汉?”
公孙瓒年轻的时候,曾是卢植的学生,想必卢植也了解公孙瓒的为人,所以他刚才直接点明了,公孙瓒如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