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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心里暗自一颤,脸显愧色。
刘虞喟然长叹。“你想拿到冀州和幽州,但又不想伤害我,不想留下背主篡逆的恶名,于是你煞费苦心,把公孙瓒一步步推到了死路上。我没有说错吧?”刘虞看看李弘,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子民,你知道幽州的胡人为什么愿意接受我的招抚吗?”
“当年先帝屡次招抚檀石槐,檀石槐断然拒绝,依旧连连入侵。匈奴人须卜骨都侯、白马铜更是恶劣。他们竟然诛杀大单于,公开叛乱,为什么?因为我大汉缺少公孙瓒这样的悍将。幽州正因为有白马公孙瓒,胡人打不过他,被他杀怕了,所以才愿意受抚,愿意归属于大汉。”
“我对公孙瓒百般忍让,甚至我被他囚禁了,被他射伤了,但我还是恳求你不要杀他,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此。”刘虞激动地说道,“我大汉没有强悍的武力,没有公孙瓒这样的悍将镇守边陲,胡人岂肯归顺?岂肯受抚?岂肯放弃入侵?只要公孙瓒活着,幽州的胡人就会感到惧怕,我们的边疆才能稳定下来,边郡的百姓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你杀了公孙瓒,谁最高兴?你吗?幽州将士吗?幽州百姓吗?不是,你们都不高兴,最高兴的是胡人,胡人会因为公孙瓒的死去而兴高采烈的翩翩起舞。你呢?你会因为杀死公孙瓒而激怒幽州将士和百姓,你会失去更多更多的东西。”刘虞再次用力握紧李弘的大手,用尽全身力气大声说道,“子民,答应我,不要杀死公孙瓒,我愿意拿我这条性命换回公孙瓒的头颅。”
李弘霍然醒悟,连连点头,“我答应你,大人,我立即急令麴义停止攻击。”
刘虞欣慰一笑,缓缓闭上双眼,“子民,我走了,我走了……”
“大人,大人……”李弘悲痛万分,猛地抱住刘虞手臂,惨声高呼,“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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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上,辽西。
公孙瓒率部撤回右北平后,刚刚休息一天,就接到了赵云率部尾随而来的消息。赵云已经到了,北疆军的铁骑也就不远了。
公孙瓒当即决定撤往辽西郡治肥如城。
大军出城后不久,斥候飞报,北疆军的阎柔率领辽西蹋顿、辽东苏仆延、右北平乌延约一万铁骑沿着濡水河而下,先后占据肥如城、令支城,切断了大军退路。
公孙瓒、关靖闻讯大骇,心如死灰。麴义把每一步都算到了,现在除了拼死突围外,别无出路。如果再有迟延,一旦赵云的铁骑杀到,大军前后受击,必定全军覆没。
“传令各部,以最快速度,杀向令支城。”
令支城位于濡水河西岸,距离右北平的郡治土垠城一百二十里。
当公孙瓒率领白马义从飞速赶到城下时,阎柔一人一骑,已经等候在城外了。
公孙瓒喝退左右,纵马上前,“子玉,你要带着乌丸人杀我?”
阎柔冷眼看着公孙瓒,脸上肌肉一阵抽搐,猛然,他怒声吼道:“你为什么要杀太傅大人?为什么?”
公孙瓒神情一愣,接着吃惊地问道:“你说什么?太傅大人怎么了?我什么时候杀了太傅大人?”
“你混蛋……”阎柔举起马鞭,凌空抽下,“你带着铁骑在昌平城下肆意射杀,你都忘记了?”
“我杀的是乌丸人,是乌丸人。”公孙瓒闪身躲过阎柔的马鞭,愤怒地叫道,“刘和串通乌丸人来打我,我为什么不能杀?难道你让我伸着脑袋给他砍吗?”
“你就知道杀,杀,结果你把太傅大人杀死了,你知道吗?”阎柔怒不可遏,一张脸涨得通红,马鞭挥舞的“啪啪”作响,“你让我怎么放你?你说啊,你让我怎么放你一条生路?”
“我不要你放,我自己杀过去……”公孙瓒咬牙切齿,仰天大吼,“我没有杀太傅大人,我没有杀他。”
“你冲得过去吗?啊……”阎柔手指背后的城池,“这城里有三千铁骑,河对岸有七千铁骑,你怎么杀过去?你长翅膀飞过去吗?你束手就缚,我和羽行兄(鲜于辅)保你一条性命。”
“我没有杀太傅大人,我没有杀他。”公孙瓒显然对太傅刘虞突然死去一事太过吃惊,脑子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对阎柔的话置若罔闻,“太傅大人死了吗?他死了吗?”
“快了,他活不过这个夏天了。都是因为你,这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和大将军打起来,为什么?你想得到什么?你以为你打得过大将军?你这个白痴。”阎柔狂怒至极,指着公孙瓒高声怒骂,“我离开居庸关的时候,你知道太傅大人对我说什么吗?他叫我不要杀你,不要杀你,你知道吗?他宁愿以自己的性命换回你的性命。太傅大人虽然对你一直很严厉,很反感,但在他心里,你就是抗胡的英雄,是戍守边陲的悍将,是我大汉最忠诚的卫士。可你呢?你怎么对待太傅大人的?你把他杀了,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吗?你杀人杀红了眼,你是个疯子。”
公孙瓒坐在马上,呆若木鸡,英俊的面孔上突然露出深深的歉疚,两眼内尽是懊悔之色,“我杀了太傅大人。”
阎柔看到公孙瓒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一软,泪水猛然冲上了眼眶,“伯珪兄,你杀够了,该放下刀了。”
“想当年,我们兄弟在一起,驰骋大漠,浴血疆场,何等畅快?后来北疆横空出世,突然杀出一头豹子,你还记得,我们当时有多兴奋吗?你说,以后遇到这只豹子,一定要和他做兄弟,要和他一起北上杀胡,一起征服大漠,但今天呢?今天你都干了什么?你都干了什么?大将军哪点对不起你,值得你和他反目为仇,和他誓死相搏?”
公孙瓒猛地张开双臂,仰天长啸,“我要杀胡……”
白马仿佛感受到公孙瓒心中的痛苦,突然高扬前蹄,纵声长嘶。
公孙瓒猛踢马腹,绝尘而去。
六月上,太傅刘虞逝去,幽州哀恸。
北疆军诸部受命停止攻击,为太傅刘虞举丧。
长公主亲临居庸关参加丧礼。
众多北疆原刘虞故吏纷纷从各地快马加鞭赶到居庸关为故主送葬。
六月下,刘虞之子刘和、长史魏攸、司马孙谨等幽州大吏分赴幽州各战场劝降。
邹丹、单经等数十名幽州军大吏率部归顺。
大将军李弘遵从刘虞遗命,命令所有屯田兵各回原屯屯田戍边,部分精锐士卒驻防于边境戍所。
大汉国初平四年(公元193年)七月。
为了招抚公孙瓒,李弘承受了巨大压力。长公主、刘和、麴义和众多北疆军政大吏对李弘此举极为愤慨。刘和为此和李弘大吵了一架,抱着刘虞的灵牌号啕大哭。长公主悲痛欲绝,愤然返回了邯郸。麴义气得睚眦欲裂,一拳打断了李弘面前的案几,“界桥一战的兄弟算是白死了。”
同一时间,鲜于辅、阎柔、田畴、魏攸、王濡、邹丹等军政大吏却百般恳求李弘招抚公孙瓒,很多幽州中下层官吏和部分屯田兵也赶到蓟城大营里替公孙瓒求情。
李弘心意已决,不顾重重阻力,率领黑豹义从、诸部铁骑赶到右北平土垠城下。
安北将军鲜于辅参加完刘虞的丧礼后,也没有立即返回晋阳,而是和李弘一起来到了土垠城。
大帐内,李弘、鲜于辅、阎柔、鲜于银、李溯等幽州籍将领聚在一起,商讨招抚公孙瓒的办法。
公孙瓒退回土垠后,闭门不出,阎柔几次要求进城面见公孙瓒,均遭拒绝。
“大将军,你给个条件,我亲自去见伯珪兄。”鲜于辅沉思良久,捋须说道,“伯珪兄如果同意受抚,青州就唾手可得,这对我们迅速平定河南各地的叛逆非常有利。”
“我现在能给伯珪兄的只有诚意。”李弘笑道,“我们之间打了一年多的仗,彼此要想重新建立信任,需要时间。所以,短期内,我不能让他保留军队,也不能让他统领幽州军,他只能在幽州暂时主持军屯,等到时机成熟了,我再让他出来统领军队。”
第十节
公孙瓒把鲜于辅和阎柔迎进了府衙。
三人静静地坐在大堂上,谁都不说话。太傅刘虞的死,对幽州众将的冲击太大了。公孙瓒虽然没有杀死太傅大人之心,但太傅大人却因他而死。鲜于辅和阎柔为此耿耿于怀,对公孙瓒非常怨愤。公孙瓒也是愧疚难当,自觉无脸见人。
“伯珪兄,太傅大人至死都没有怨恨你,他一直在为你辩解,一直希望大将军留下你的性命,希望你留在幽州戍守边疆。”鲜于辅看看神情黯然的公孙瓒,沉声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样?你难道非要逼着大将军杀了你?”
“伯珪兄,你知道大将军为了你,得罪了多少人,承受了多大压力吗?”阎柔忿忿不平地说道,“大将军要救你,你不但不领情,还要和大将军对阵疆场,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鲜于辅冲他摇摇手,示意他不要激动,“伯珪兄,你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也可以不为自己的家族亲人考虑,但你总要为追随你十几年的兄弟考虑。我问你,他们有什么过错?他们犯了什么罪,要替你陪葬?还有,你和大将军以命搏命,谁高兴?是大将军?是我们这些多年的兄弟?还是那些胡人?”
公孙瓒心里一阵战栗,泪水忽然润湿了眼眶,“我还能跃马扬鞭驰骋大漠吗?我还能带着铁骑征战沙场吗?”
“你走到穷途末路了,才想到自己的过去,才想到昔日的艰难。”阎柔怒气冲天地说道,“你在冀州界桥打大将军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想想过去?为什么不想想我们这些兄弟?”
“这仗我们如果打赢了,你会怎么说?”站在公孙瓒身边的关靖突然冷笑道:“你们谁能保证,将来大将军不会象董卓一样,挟持天子篡夺社稷?”
“你还想打?”阎柔猛地站起来,指着关靖说道,“伯珪兄就是受了你这种小人的欺骗,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不相信大将军,那你相信谁?是你自己还是袁绍?你连太傅大人都不信任,你还会相信谁?今日天下大乱至此,就是因为大汉到处都是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奸侫小人。”
“好了,好了。”鲜于辅急忙阻止道,“伯珪兄有伯珪兄的想法和难处,你不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士起。他也是为了伯珪兄。”
阎柔和关靖互相瞪视着,气氛紧张。
“伯珪兄,事已至此,你还是退一步吧。”鲜于辅劝道,“你退一步,我们还是兄弟。我们兄弟在一起,可以为大汉的中兴而并肩杀敌,可以为大汉的雄起而浴血奋战,将来我们也能因此而名垂青史。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公孙瓒想了很久,终于点头道:“我去拜见大将军。”
七月下,奋武将军、蓟侯公孙瓒率部出降,幽州平叛结束。
公孙瓒遵从大将军令,保留三千白马义从,主掌涿郡、渔阳、右北平等郡县的军屯。其余一万多幽州步骑由鲜于辅、鲜于银、李溯统领,暂时驻军于蓟城、卢龙塞和辽西、辽东三地。
李弘随即上书天子报捷,为北疆诸将奏请封赏。
大汉国初平四年(公元193年)八月,大将军李弘率铁骑进入辽西,安抚郡县和乌丸诸部。
九月,大将军李弘渡过辽水河,在辽东太守公孙度的陪同下,巡视辽东。
十月,大将军李弘携两位夫人巡视东部鲜卑部、中部鲜卑部,并在大燕山谈月谷和柯比熊、熊霸、裂狂风、裂暴雨、阙昆等鲜卑首领盘桓数日。
十一月上,大将军和两位夫人回到渔阳城。
早已等候在这里的鲜于辅、阎柔、司马朗等北疆军政大吏急忙迎上,匆匆禀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