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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赓也乐了,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桌面上美国打火机拨弄起来:“啧啧!真是有钱人啊!包金的吧?什么时候送我一个?”
“看得上就拿去!你我兄弟还分什么彼此?除了老婆没商量之外,其他都可以共享!对了,你不是在瑞金九堡那个彭杨军事学校当校长吗?求你件事,哪天你见到林彪军团的那个政治部副主任李霄龙,别忘了提醒他还我一千七百大洋,这孙子坏透了,拿了我三批药品,到现在还没给钱,下次老子不和他做生意了。”安毅大大咧咧地说道。
陈赓大吃一惊,见鬼似的死死盯着安毅,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当彭杨军事校长到今天仅仅半个多月,任命文件尚未来得及下达,整个红军中层指挥员都不一定知道,安毅却在貌似无意之间一口点破,怎么不让陈赓惊骇?
安毅点燃支烟,向送酒过来的雪梨露出个微笑,等雪梨给三人倒上酒,安毅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端起酒杯高兴地提议:
“来来!两位师兄,咱们师兄弟难得一聚,小弟敬两位师兄一杯,有什么话,喝完这杯再慢慢叙。来啊!看不起小弟是不是?再不端杯子我可要骂娘了啊!”
陈赓和唐明宗相视一眼,只能无奈地端起酒杯,与满面春风的安毅轻轻一碰。陈赓的手还是那么稳,只有唐明宗端着酒杯的手抖得厉害。
一杯酒下肚,安毅抓起酒瓶,给两位添满酒,目送雪梨离开,这才收起笑容,殷勤地问道:“陈师兄,小弟知道没事你不会来老南昌转悠,觉得有什么事小弟能帮忙的,师兄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啊。”
陈赓眨了眨眼,计上心头:“难得师弟如此盛情,我却之不恭啊!这样吧,大哥我这次来是想买十箱青霉素,再加十箱江南药厂生产的治痢疾特效药奎宁,如果方便的话,再给愚兄准备十套八套外科手术器械。暂时就这么多了,想起什么,下次见面再求你。”
“只是药品?小意思!好在你说的及时,小弟的江南制药厂已经转让给江浙财阀了,这几天估计正在办交接手续,要是再晚几天,小弟可不敢厚着脸皮写条子了。”说罢。安毅掏出笔记本和钢笔,当场把陈赓需要的药品和器材的品名、数量写上,一边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问道:
“武器弹药要不要?要的话师兄你准备现钱,我再给江南兵工厂写一张字条,我弟弟东子刚刚调到兵工署,这几天正好在江南兵工厂蹲点,只要见到我的字条,货源再紧张他也得给你发货。”
陈赓和唐明宗彻底傻眼了,陈赓看到安毅撕下字条,笑眯眯递到自己面前。下意识地接过来看了一眼,抬起头幽幽一叹:
“狗日的,你真这么大方?有种!你小子就不怕我真去要货之后,蒋委员长马上会找你的麻烦?”
“小弟哪天没有麻烦?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安毅若无其事地笑道。
陈赓把字条小心折叠,放进兜里:“告诉我,你从哪里听说我当上什么校长的?”
“那么也请师兄告诉小弟,你来南昌的真实目的是干什么?以你目前在红军中的处境,应该还在接受所谓的政治审查,如果不是非常特殊的紧急事件发生了,你这个特务头子是不会被放出来的,对吧,唐师兄?”
安毅夹枪带棒几句话,就把陈赓和唐明宗吓得够呛。
唐明宗强忍心中的慌张,看到陈赓的脸色变幻莫测,想了想对安毅说道:“安师弟,我们都知道你仗义,两次慷慨相助,救出我们的同志,还长期悄悄卖给我们药品,弟兄们心里都感激你,听说周主任也曾多次赞扬你是个爱国将领,是个同情革命、思想开明的人,还有,数次大灾你都忧国忧民,倾囊……”
“打住!打住!唐师兄有事就说,别老给小弟戴高帽子,你们不骂小弟是什么军阀,什么万恶的吸血鬼、资本家和买办卖国贼,小弟就烧高香了。”安毅喷出口烟雾,似笑非笑地看着非常尴尬的唐明宗。
唐明宗无助地转向陈赓,陈赓咬咬牙,低声请求:“师弟,说实话,大哥有事求你,这次来是想找个人,五天前在衢州被保安师抓了。听说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秘密押解到南昌,为此大哥我特意来求见唐子义,可子义也不知道人关在哪里,估计就在老南昌特别监狱。”
安毅点点头,转向唐明宗:“唐师兄,你这个宪兵司令部机要科副科长,也不知道?”
“惭愧!中央党部直接负责的案子,都不会与我们宪兵司令部打招呼的,还有我这个级别……很多事情都无权了解。”唐明宗苦笑着回答。
安毅望向陈赓:“那人是否叫杨甫章?”
陈赓点点头:“是他!”
安毅晒然一叹:“师兄,你还是回去吧,你的事情,还有左权师兄被排挤的事,都是此人透露的。还有,浙江的不少人在这几天之内也都陆续被抓了,听说全都押解到南京,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
陈赓从安毅刚才的一番话中,已经猜到杨甫章可能已经叛变革命了,此刻安毅证实了他的怀疑,仍然让陈赓震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唐明宗忧虑地望着痛苦的陈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平静下来的陈赓黑着脸站起来,盯着安毅的眼睛,低声道谢:“大哥谢谢你,这份情谊记在心里了!临别前大哥有句话不吐不快,希望师弟不要与人民为敌,否则咱们没兄弟可做了。”
“笑话!”
安毅将烟头扔进面前的烟灰缸:“老子与人民为敌?你陈赓就能代表人民?这样的话亏你说得出口,要是你陈赓就这点儿心胸,这兄弟不做也罢!不过我提醒你们两个,唐师兄这样的心理素质,最好还是别再留在宪兵司令部了,就算老子装着没看见,唐师兄带着这么沉重的心理压力潜伏,迟早会出事,还不如快点儿滚蛋。”
陈赓勃然大怒,重新坐下,指着安毅问道:“好,你有种!你说你不与人民为敌,为何你安毅的部队连续数月在川湘边境地区屠杀革命群众?为何对黄汉部红军死追不放,要杀尽川湘边境的红军而后快?为何你在整个川南地区实施独裁政策,一周内强行查封十几家报馆?为何你安家军政治部的走狗们,一直在整个川湘滇黔地区秘密调查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这么多罪行,不是与人民为敌是什么?你以为赈济灾民,行些小恩小惠就能掩盖你的恶行吗?办不到,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如果你再一意孤行助纣为虐的话,人民总有一天会向你清算的。”
安毅毫不在意:“说完了?唐师兄,你有什么补充?”
“我……”
唐明宗心中正翻江倒海,自己身份已经暴露,是去是留,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哪里管得了安毅是否与人民为敌?
陈赓被安毅无所谓的态度气得咬牙切齿,可对安毅没有任何办法,他刚才一番话虽然说得有些过分,但本意上还是为了革命着想,不愿意安毅这个已经与蒋介石数次闹僵的地方军阀,参与对红军的围剿。
在红军高层会议上,就有人数次提出派人与安毅秘密联系,把安毅争取到红色的阵营里来,但每次都被王明、博古和共产国际派来的代表坚决拒绝,提出这个建议的左权等人,还因此受到严厉的批评和责令检讨。
安毅看到气呼呼的陈赓和一脸惊慌的唐明宗,没有话说,再次点燃支烟,平静地说道:
“今天我也有几句话要对两位师兄说,希望你们的这些大帽子不要轻易扣到别人头上,我安毅都做了些什么自己很清楚,你们没有资格评判对错!什么赈灾、什么安置灾民我就不说了,这些事情在你们看来顶多算是鸡毛小事,与你们的崇高理想相比,如莹虫皓月之别。不过,不见得真理就掌握在你们手里,不见得你们一贯正确,老子打日本、抗击英国侵略者的时候,你们又在干什么?至少到目前为止,你们没资格对老子说三道四,先把你们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再说吧!”
“安毅,我警告你,放尊重点!”陈赓严厉地瞪了安毅一眼。
安毅微微一笑:“师兄,我要是不尊重你,现在就收拾你了,怎么还会忍受你对我横眉竖眼?老实说,前几年我一直在考虑,是否加入你们,与你们并肩作战?可是,当我接到许继慎师兄遇害的噩耗之后,我彻底死了这份心。你知道我和许师兄的感情有多深,也应该知道我与那些被你们自己人整死的黄埔师兄感情都不错,包括你在内。虽然我尊重你们的主义和信仰,许多目标还都一样,但我不苟同于你们连自己人都往死里整的手段,也正因为如此,你们才有了今天的艰难处境。”
陈赓愣住了,脸上的怒气瞬间消退,心里不得不承认安毅说的是实在话。
安毅喝下一杯酒,继续说道:“今天我也说几句掏心窝的话,可能对你们有益。撇开理想、主义,从一个军事将领的角度看,我发现这样一个事实,没有老毛,就没有你们红军的今天,可是,雄才大略的创造红军辉煌时代的老毛,如今在干什么?又是谁在指挥如今的红军?你们明明自己就拥有一批熟悉国情的杰出军事将领,可为何接受连自己所在的地方有几座山、几条河都不知道的洋人来瞎指挥?根据地都没来得及建设巩固,就敢集中没有接受充分训练的部队攻打大城市,这不是送死是什么?看看你们现在,优秀的中低层指挥官都死得差不多了,还要不停地搞内部整肃,能不让人寒心吗?说实在的,我很为你们担忧,不知道你们这次该如何拯救自己的命运。虽然我刚刚复职,没有参与指挥中央军对你们的围剿,但是对你们的处境还是非常清楚的。”
陈赓和唐明宗面面相觑,安毅的话实实在在,让陈赓怒气尽消,忧心忡忡。
“继续说。”陈赓向安毅点点头。
安毅诚恳一笑:“这才是应有的态度嘛!你认为我打黄汉是屠杀你们红军?事实的真相可不是这样,当时黄汉部已经撤离,我杀的不过是当地占山为王、祸害一方民众的土匪,哪里伤害了一个真正的红军战士?至于报纸上的宣传,你以为处在我的位置,能不借此机会宣扬一番功绩、表明立场吗?再一个,根据我们最新得到的情报,黄汉此人根本就不是你们红军中的一员,他纠集起来的一万多乌合之众,至今依然没有得到你们的承认,为此,我已经命令麾下各师停止前进,正在想办法与黄师弟取得联系,打算收编他们这支武装,如果黄汉愿意,我给他一个主力师的编制,让他和我一起干,好好装备训练一番,准备和小日本或者中缅边境的英国人干上一仗。这种为国为民、光宗耀祖的事情,我估计黄师弟不会拒绝,过两天我回川南就放出消息,争取尽快和他建立联系,至于你们怎么看,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你休想!”陈赓露出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安毅也笑了:“我怎么就不能想?现在我要钱有钱,要枪有枪,还不用和自己人刀枪相向拼个你死我活,难道不比你们如今的处境优越?要是我猜测不错的话,黄师弟很可能是从你们队伍中逃出来的,否则他现在应该跟贺胡子的部队合兵一处了,对吧?”
陈赓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站起来伏在桌面上,低声说道:“安师弟,大哥佩服你的成就,也钦佩你的人品,但是,很多东西你还弄不懂,你根本就不知道信念的力量是多么强大。你我选择的道路不同,就意味着你我的思想境界不一样,但是直觉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