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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钧:“咱们对面的是安家军还是黔军啊?”
陈伯钧摇摇头,有些无奈地笑道:“老董,你这是明知故问嘛。”
“那他们怎么会一味避战,一退再退?这就是闻名全国的安家军?狗日的搞什么名堂……”
董振堂气得破口大骂,边上的师长和参谋们全都吓得不敢出声了。
董振堂骂完,气消很多,这位毕业于保定军校、曾担任冯玉祥西北军师长的猛将,经历过令他不堪回首的中原大战,他深知安家军的骁勇善战和诡计多端,更清楚经过数年的发展,安家军各部无论是武器装备和作战思想等各方面都进步神速,全国其他军队根本就难以望其项背。
此次董振堂率领休整完合并了第八军团的两个师毅然北上,出击川黔一线,明知打不过武装到牙齿的安家军主力部队,而且自己名为一个军团实则刚刚比得上安家军一个旅的兵力,只要接战决不能讨到什么好处。
明知不敌仍然奋勇进攻的目的,就是要造成一种红军主力挥师北上的巨大声势,让国民党上上下下产生误判,认为中央红军仍然企图北上川湘边界,与第二方面军会师,开辟湘鄂川革命根据地,从而有效调动国民党各部进剿兵力。进而顺利实现战略目标。
为此,董振堂和红五军团将士已下定为了革命大局拼死一搏的思想准备,清楚知道自己是以卵击石也要勇往直前,决不后退。可如今,就像好不容易捏紧的拳头全力一击却打在空气中一样,令董振堂和他的将士们无比难受,深为不解的同时,也暗自警惕。
董振堂从军十五年,转战万里,经历了无数的血雨腥风,唯有对今天这一仗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可奈何。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敌人都不可能在拥有优势兵力、占据优势地形的情况下,一退再退,若果说敌人要“诱敌深入”,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以敌人占据的有利地形、精良装备和强大打击火力,根本不需要一而再地示弱。
那么,如今这个情况,是什么原因促成的?敌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红彤彤的太阳升到头顶,董振堂仍然站在高地上,端着望远镜遥望敌阵,敌人的阵地上战旗猎猎,每一条防线都布置得严密合理。望远镜里,敌阵几个居高临下的火力点上黑亮的机枪和弹链,在阳光下寒光闪闪,蕴含着可怕的杀机。与此同时,敌人阵地后方升起了股股袅袅炊烟,似乎是准备吃午饭了。
参谋长陈伯钧放下望远镜,担忧不已:“老董,看样子敌人恐怕不会再向后退了,以目前对方占据的河湾北岸一线高地来看,咱们哪怕不要命发起决死冲锋也冲不过前面那条冰冷的小河,就算侥幸突过去一些人。面对敌人设立在高地上的阵地咱们也讨不到半点儿好处,只能成为敌人随意射击的活靶子……你看,敌人阵地前的必经之路上,几乎就是一片开阔的河滩,河面上那座木桥,只需两颗炮弹就能炸塌,真要打起来,和白白送死没区别啊。”
军团政委李卓然频频点头:“参谋长说得是啊!这股顽固的敌人还真是让人头疼,我就奇怪了,敌人怎么像是提前知道咱们要打他一样?大家看看他们修筑的坚固工事,不可能是匆匆修建成的,再想想前面敌人连续放弃的观音桥和石门阵地,也都修建得非常标准,可是敌人说不要就不要了,莫非是有何重大阴谋?”
董振堂放下望远镜,转头说道:“政委,安家军我还是有所了解的,创造这支军队的统帅安毅,本身就是工兵出身,如今黄埔军校工兵科的专业教材,都是他本人编写或者组织人翻译的外国军队的先进知识。
“据说一旦进入战争状态,安毅的部队无论行军多么苦多么累,所驻扎的地方必须先行修建防御工事,绝不能有一点儿含糊。因此,只要是他们经过的地方,就会留下一个个堪称样板的工事存在,对国民党各部队的影响很大。
“咱们如今面对的四十八旅,就是安家军扩军前期的老底子第十六师所属,首任师长尹继南和我一样是河北人,他的工事修筑得更为牢靠,他一手带出的部队是中央军中军事技能最扎实的部队,到如今这个优秀传统一直没丢,还因为各种工具和辅助设备的改进和创造,在安家军中得到发扬光大。这一点,咱们不能不服啊。”
众将默默感叹,终于知道自己与安家军的差距有多大,遥望前方的坚固工事。一时间思绪万千,可看到安家军将士竟然在工事里进行集体午餐,不时发出喧闹声,又感到无比的气愤。两军对垒相距不到八百米,敌人毫不在意也就罢了,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地吃饭,明显是对第五军团将士的藐视。
不到一会儿,董振堂身边的师长、团长和参谋们全都恼羞成怒,一个个骂骂咧咧围过来,纷纷请战。
“住口!”
董振堂呵斥一声,所有人立即安静下来。
董振堂放缓语气,指着前方安家军的阵地,大声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敌人在故意激怒我们吗?你们难道还看不出咱们处于极为劣势的进攻位置吗?咱们现在这个地方,防守都困难,怎么进攻啊?不怕死也要死得有意义才是,你们真以为敌人阵地上密密麻麻的机枪是摆设?真以为我们面对的敌人是不堪一击、望风披靡的黔军啊?没脑子!”
“那……咱们该怎么办?”
“是啊,军长,咱们总不能这么一直耗着吧……”
“敌机——敌机空袭——”
众将闻声望向西北方向的天空,银闪闪一片足有十多架敌机快速杀了过来,一时间阵地上“卧倒——”、“隐蔽——”、“架机枪啊——”的声音不绝于耳,原先董振堂和十几位将领站立的高地,转眼间空无一人,只剩下一阵尘土仍在四处扩散。
敌机以编队方式冲进两军对峙阵地中间地带的上空,其中一架体型庞大的轰炸机,扔下一串串航空炸弹,圆咕隆冬的炸弹发出尖啸声急速下坠,一阵阵天摇地动的爆炸连续发生,震得匍匐在山岗下的董振堂等人双耳轰鸣,血液翻腾。
爆炸停止,硝烟逐渐散去后,前方上百米长、三十几米宽的清澈河面和两岸草木,已经被炸得雾气蒸腾,火光熊熊,原本那座两米宽的木桥,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天上的敌机“嗡嗡”大叫,在红军头顶上盘旋几圈,又做了几个翻滚的特技表演之后,在对面阵地上敌人的欢呼声中扬长而去。
董振堂站起来,满含深意地看了看那座消失的木桥的位置,拍了拍满是尘土的帽子,沉声下令:
“命令各部立即撤退,三十七团断后掩护。”
“等等,老董,就这么走了?”政委李卓然非常惊讶,连忙拉住董振堂的手问道。
董振堂虎着脸,甩开李卓然的手,一言不发大步离去,参谋长陈伯钧拉住一脸愠怒的李卓然,低声说道:
“政委,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安家军是给咱们留面子了,要不然刚才十几架飞机怎么会这样?还有,对面的四十八旅明明有个迫击炮营,按照他们的作战方式,老早就该向咱们开炮了,哪里还用得上一退再退?分明是他们不想打咱们,让咱们知难而退,明白了吗?”
“这这……唉!”
当天晚上,川南广播电台播报了一则战报:我英勇的十六师将士在桐梓以北的川黔一线,击退红军董振堂部的疯狂进攻,红军在我十六师将士的奋勇打击下,落荒而逃,十六师四十八旅将士在旅长罗世雄上校的率领下,奋勇追击四十余里……
正文 第一〇六九章 铤而走险
第一〇六九章 铤而走险
正在密切关注红军动向的安毅突然接到胡宗南的电报。这才知道胡宗南的第一师已经火速开到四川广元、昭化一线,配合川军和中央军入川部队,围堵徐向前部。
安毅连忙致电询问战况,不久胡宗南回电到达,言全师布防于嘉陵江西岸,丁德隆独立旅前出江东,尚未与红军各部相遇。胡宗南在电文后说此战结束要到叙府做客,让安毅做好准备。
安毅心想有什么好准备的,大不了就是武器装备的采购问题,因此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川北战局基本上没安毅什么事,安毅也不愿为此分心,近二十万装备齐全、物资充足的正规军,去打缺衣少食缺枪少炮而且只剩下三四万人的川北红军,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几乎没有任何的看头。
反而是贵州战局的变化,令安毅无比揪心,黔西石珍的司令部几日来一直与安家军大本营保持着密切联系,各种情报络绎发来,为安家军司令部将校准确判断贵州战局提供了方便。
从二十三日起,红军主力各部队和中央机关尽数撤离遵义,快速西行。黔军将领蒋在珍率领一个师率先开进空无一兵的桐梓,立即电呈蒋介石和剿总司令部,说他“将士用命、一举收复桐梓”。
中央社和中央广播电台反复向全国报道这一“喜讯”,蒋在珍的大名与其“英勇善战”,顿时被全国无数人所知晓。
殊不知红军前锋主力部队黄汉第二十军已经把倒霉的黔军侯之担师打得鬼哭狼嚎,十不存一,侯之担根本没有来得及进行任何抵抗,便抛弃怀仁县城,一路向西狂奔,仅率四百残余逃进黔西石珍部重兵驻守的金沙县城。红军彭德怀第三军团不费吹灰之力,击溃茅台镇的民团,主力部队不做任何停留,直插习水。
黄汉二十军留下一个团等待身后大部队,其余五个团兵分两路,马不停蹄夹攻赤水河与五马河交汇处的战略重地大渡口,一路做好了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思想和战斗准备,可是,到了竟然没有遇到黔西石珍部的任何抵抗。
黄汉顿时糊涂了,再也不敢孤军深入,一到大渡口立即架起电台,向军团长林彪详细汇报情况。
林彪反复考虑之后,命令黄汉部严守阵地,暂缓出击,一切均需摸清敌情再说。
贵州毕节,黔西绥靖公署大院。
石珍和麾下众将校没想到红军来得如此迅速,而且兵分三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轻松便攻克怀仁一线,把侯之担的一个师打得抱头鼠窜,还能如此迅速拿下本部一个加强团防守的习水县城。
石珍虽然对侯之担部的战斗力非常看不起,但是也低估了红军的战斗力和作战信心,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安毅对战局的预判是极为正确的,否则,要是处处设防处处不舍,而且还想主动出击,将会陷于非常混乱的不利局面当中,什么时候被行军速度奇快的红军在工业重地或者关键区域狠揍一下,到头来就得不偿失了。
原本嚷嚷着怎么样也要打一仗出出风头的将校们再也没有了轻敌思想,不由得暗自钦佩安毅与石珍密谈一天一夜之后双双定下的策略:
石珍麾下七万兵力分成三部,死守黔西三大战略要地毕节、水城、大方地区,把三地紧密连成一片,就像个刺猬似的,让红军无从下手,身后追兵如潮的红军定然无法留下攻坚,只能绕过这个遍布工业基地的三角地区,迅速西去。
红军各部对黔西的石珍如此布防,毫无思想准备。原本还想通过攻克怀仁、习水数县获得宝贵的粮食给养,可除了在怀仁有所收获之外,其他县镇所有的粮食物资全都被石珍部收罗一空,县衙仓禀根本没有一粒粮食,更别说其他物资了。
此时正值隆冬季节,近十日的晴朗之后,天空再次下起了绵绵冬雨,饥寒交迫的红军将士为难了,征战两三日肚里没一颗粮食,许多干部战士相继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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