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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军务繁忙地黄琪翔和叶挺愉快地与安毅依依告别,在陈继承和胡子等人地恭送下打马回营。
安毅看到陈继承几个老哥们返回,挣扎着想要坐起,陈继承连忙制止,说自己弟兄别那么见外。
儒雅斯文戴副近视眼睛的陈继承是个实在人,加上共事已久深知安毅地脾气,因此也不言谢,掏出香烟给安毅点上一支:
“我从师座那里得知使用火炮抵近轰击是你的主意,只可惜其他各军都没有四军那样冒险一搏的胆量,否则如今弟兄们都在武昌城里举杯同庆了。”
安毅吐出口烟雾,难过地说道:“我一直在内疚呢,不管这计策是好是坏,最后的结果实在是折磨人啊!”
陈继承摆摆手:“别这么说,我也知道此计非常冒险,但相对于前两次攻城的惨败没什么,特别是在上上下下束手无策的时候非常值得放手一搏,要是七军和咱们都敢像四军那么干的话肯定成功了。昨天凌晨雾气不小,守军两次大胜之后全都放松了警惕,加上连日的两次苦战他们也累,所以机会难得啊!要是按照你的计策全线实施的话,只需三分钟齐射就能轰出三个大口子来,三个方向同时成功登城,敌人还能如何增援?算了,不说也罢。”
看到安毅若有所思的样子,陈继承看看表站起来,低声向安毅透露个消息:
“我师要在明日上午全体开回咸宁大营休整补充,你得提前做好拔营准备。刚才我看你对四军再分出个第十一军很惊讶,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这就是摆在眼前的现实,各军都在收拢各路人马改编俘虏,规模急剧膨胀早就超出编制一到两倍甚至更多,特别是唐生智的第八军,如今的官兵总数已经达到五万人,要求校长增加番号那是早晚的事,更别提战功卓著的第四军了。
就拿叶挺的独立团来说,元气大伤之后一天之内就补上三千新兵,他一个团比咱们两个团的人数还多,升级扩编是早晚的事。你也知道咱们二师包括师座和我在内,大部分将校都是从粤军中出来的,彼此关系很好,但如今分开了许多话不方便说,今天黄、叶两位的心思我也清楚,好在你处理巧妙,没闹出尴尬来。
这次咱们调往咸宁休整,估计得十天至半个月,接着就要下江西,借此机会你能扩大自己的队伍就尽量扩大,时机一到自然水到渠成,不需要再仰人鼻息,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安毅感激地点点头:“明白了,谢谢陈大哥!”
“谢什么啊?我还没谢你的救命之恩呢,咱们四团上下都把你当自己亲弟兄了。”
陈继承指指小桌上的黄色小纸箱:“那是出发前我从广州带来的一点西药,对枪伤有特效,这地方有钱都没地方买去。好了,我那儿也是伤兵满营,得回去看看了,估计下午师座和参谋长几个开完会就来看望你,我走了!”
安毅让胡子代自己送送,斜靠在床头上默默思考起来,感觉自己眼前总是雾蒙蒙的一片。
正文 第一一八章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黑乎乎圆咕隆咚的蒸汽火车头吐出阵阵囊着粉尘的浓烟,“呼呼哼哼”地拉着十一节斑驳的铁皮盒子,由北向南吃力地爬行。
这一专列上乘坐的全是第一军第二师的官兵,因为蒋鼎文的五团攻城前与敌意外遭遇,在战斗中伤亡颇大,已经提前回到咸宁大营进行休整,此次各部弟兄拥有的空间相对宽裕很多,行囊较多的工兵营也分到了三节车皮。
倒数第三节车厢里,安毅和大病初愈的尹继南靠在弟兄们用厚厚的草垫铺上毯子特制的雅座上,与对面盘腿坐在草垫上的胡子吸着烟低声聊天,预测何时发起挺进江西的战斗,以及何应钦军长率领三师的弟兄们是否已经和另一大军阀孙传芳的队伍在闽粤一线干起来了。
车门处,一连打赌输掉的一个个弟兄们不情不愿地跳下缓慢的火车,把一支支香烟交给后面两节车皮上的其他弟兄,或者从左后一节车皮上的炊事班弟兄手里接过满当当的水壶,然后飞快追上车皮跑上百十米再爬上来,气鼓鼓地要求报仇雪恨,这一独特的游戏到也给烦闷的旅程增添了不少乐趣。
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了铩羽而归的三次武昌城攻坚战,安毅把军用口盅递给一旁的冬伢子,吩咐他也多喝点儿水,转向尹继南低声回答他的问题:
“你刚才的问题很难解释,在当时群情激奋地情况下。发动第三次攻城是必须的,至于这里面有没有其他原因,咱们都不能轻易下结论。胡子刚才说校长借此机会考验各部的忠诚和战斗力的设想也有道理,要知道从古至今,哪一个统帅不是借着一次次战斗来考验下属的?就连咱们自己也是通过一次次任务和行动来提拔部下的,对吧?所以啊,更进一层的原因咱们哥几个就不要再深究了。想到什么也没证据去证明对错,也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对吧?这世界啊,很多事情都是做得说不得地。”
“大哥,我不同意你最后这观点,男人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有什么做的说不得地?”尹继南大病一场仍然没有想得开。
安毅白了他一眼:“等哪天你娶了老婆,晚上两口子干点儿事,第二天你能告诉咱们?”
胡子哈哈大笑。尹继南恼火地骂道:“大哥你怎么这么龌龊啊?真是的……”
“说对了!就是龌龊。”
安毅不笑反而郑重地靠近尹继南:“这一年多来,史书上的龌龊事你没少读,从北伐开始到现在一路上的龌龊事你也见过不少,别的不说,就说咱们自己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都偷偷摸摸干起了鸦片生意,这事你都看得开而且大力支持,其他事你为什么还看不开?死脑筋!”
尹继南愣住了,缓缓靠在柔软的草堆上。再次开始了痛苦地思索。
“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有道理!”
胡子微微一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俯身看了一下安毅左肩和脑袋后的绷带,没见浸出血迹也放心不少。他穿过拥挤的弟兄走向车皮中间的敞开大门,继续欣赏弟兄们自虐般的跳上跳下游戏,看到一排弟兄穆文骏跳上车皮的动作拖泥带水不利索。胡子立刻详细地指点他刚才脚步与腰身配合的错误。
数分钟后,胡子看得兴起也闲不住了,等最后一个跟着车皮跑的弟兄气喘吁吁地爬上来,胡子站到门边观察一下前方地情况突然跳下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出路基飞快越过铁道下方的道沟,几个起伏就冲到平缓草地上那个吓得不行的放羊娃身边,掏出一个大洋塞进发呆的孩子手里,巧妙地侧移几步,飞快抱住身前那只四十多斤重的大公羊飞也似地跑起来。
后部七八节车皮上的各团弟兄一直在议论列车后工兵营弟兄们吃饱没事干地跳上跳下,发现一身军装的胡子跳下车冲出那么远立刻来了兴趣。惊叹之后指指点点。看到胡子抱着那么大一只羊还跑得飞起来随即齐声喝彩。
胡子冲刺五十余米,突然高高跃起。潇洒地越过道沟接着一步跳上一米多高的路基,跟着最后一节车皮前冲二十几秒,很快回到刚才的车皮大门前,奋力一跃稳稳跳上了火车,在弟兄们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把怀中吓得“咩咩”叫的大公羊交给距离最近的屈通源,留下句“今晚炖羊肉”就回到安毅面前盘腿坐下,脱下湿漉漉的上衣,露出布满汗水的精壮上身,接过冬伢子递来的茶盅美美地喝起茶来。
胡子地举动立刻引发各节车皮里弟兄们地热议,列车中部军官车厢里的刘歭等人正围着方桌讨论扩编地事,听了看到这一奇景的副官绘声绘色的描述,也非常惊讶,再听说这几十里过来工兵营那帮吃饱撑的家伙都在后边上蹿下跳,刘歭摇摇头说了句“瞎胡闹”也就不再理睬。
此时的刘歭等老大包括一火车的弟兄们哪里知道,胡子并非瞎胡闹,而是根据安毅制定的秘密计划抓住每一个机会锻炼队伍,很快就会在这一群“瞎胡闹”的弟兄们中间,挑选出最优秀的人才加入营部的警卫排。这个精干的“警卫排”有个秘密名称叫“特种分队”,组成之后就会加紧训练,安毅计划中的“特种分队”就要接受实战的考验。
最后一节敞篷车皮里,待在四十二匹臭烘烘战马、驮马中间的新兵李霄龙还在回味胡子的神勇,对这支工兵部队蕴藏的惊人战斗力和工作效率佩服不已,但他始终觉得自己与这支非常异样的队伍格格不入。
从咸宁加入安毅“模范营”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李霄龙每天都和二十个马夫弟兄在一起,服侍马匹,运送各种材料和物资,连步枪都没有机会摸一下。
爱枪如命地李霄龙眼巴巴看着各连的炊事班长和营部的七个火头军、甚至给弟兄们理发剃头的老常都在腰间挂着支威风凛凛的驳壳枪,而他只有身军装和腰带,为此他恨恨不平,无比沮丧。他知道打扫战场所得颇丰。营部枪弹库里有的是枪,可他求爷爷拜奶奶就是没给他配上一支。这让血气方刚的李霄龙感觉到自己被歧视甚至被怀疑了。
李霄龙还发现,打下贺胜桥之后,最先赶赴战场像饿狼一样收罗值钱物品地工兵营精锐之一营部机炮排行动诡秘,六十余名装备精良的老兵神神秘秘用马护送一批物资到武汉,他两次询问机炮排地小兵都遭来一顿呵斥,转而多方打听才知道,重兵押送的所谓军用物资竟然是缴获的鸦片烟膏
这一结果让这个正义正直、满怀革命理想的优秀青年大吃一惊。同时也非常失望,李霄龙暗暗决定,一到咸宁就去找上级涂志远书记汇报,同时再次要求离开这狗屁的“模范营”。虽然进入“模范营”的第二天他就曾悄悄跑到咸宁总部大营,向涂志远提请调动没有获得批准,但这一次他决心已下,一定要离开这个令他无比失望的地方。尽管这个队伍有着惊人地凝聚力,拥有严明的军纪、暗藏强悍的战斗力、自行一套强横却非常有效的管理规定。还有超出任何部队的优厚待遇和军饷。
在“咣当咣当”的行进中,闭目假寐的安毅也在激烈地思考,和他身边一直在痛苦思索的尹继南一样,安毅也在痛苦地思考这十天来所发生和偶尔感悟到地一切。
安毅心里很凌乱,也很沉重,他不知道所有北伐将士心目中英明睿智的李宗仁将军。是否真的不信任非自己嫡系的胡宗铎,但他能确定饱受桂军将校排挤的胡宗铎已经生出了异心,而且一直在默默而又巧妙地积蓄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安毅不知道后两次攻城地七军都遭到守敌炮艇的猛烈打击是不是无可奈何,但他知道胡宗铎绝对会把自己的提醒告诉李宗仁,因为胡宗铎自己也看到了,敌军攻城部队也做了防范,而且安毅深信胡宗铎定有一套对付敌人炮艇轰击的手段,因为安毅冥思苦想之后也有一套完全行得通的应对办法。
可为何第三次群情激奋、规模盛大的攻城战中,第七军再次遭到了同样的打击,并且快速溃败。从而使得守敌能够迅速调动中和门方向的预备队。增援四军和自己二师进攻的方向?
再一个,为何四军敢于运用自己的冒险计策而七军不用?难道是北伐路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同被称之为铁军地第七军突然胆怯了吗?还是没有了火炮?不!绝不可能!他们有地是胆识和足够的火炮。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苦苦思索地安毅突然卑鄙地想到一个令人痛苦的可能:如果胡子猜测的李宗仁将军“借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