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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师座,咱们不是要打南阳了吗?还挖那条五米宽、两米深的大壕沟干什么?”李志德不解地问道。
“少废话!快去!”刚晋升少将副师长兼参谋长的谢驰大声呵斥。、
“是!”
李志德带着副官飞快离去。
谢驰微微一笑:“这个李志德,打仗不错就是不愿动脑子,这家伙是师座的同期师兄弟吧?”
尹继南笑着点了点头:“李师兄是黄埔四期政治科的,与安司令交情不错,也是最早加入咱们独立团的那一批黄埔同袍,在南昌休整期间你还给他们上过步炮协同的课呢,你忘了?”
“没忘,就是弄不清他是黄埔几期的,哈哈!走吧,去见见十三混成旅张弥清旅长,看看如何处理为好。虎头在北边和敌人援兵打起来了,我师两个机炮营估计已经增援到位。见完敌军将领给司令发报,有时间咱们去看看。”谢驰笑道。
城北五公里的卧马岭,枪声大作,炮火轰鸣,敌军骑兵旅在两个团步兵的协助下,三次冲锋,都无法通过东西两侧强大火力形成的阻击线,四十四师师长顾长风亲自登上硝烟弥漫的山岗观察敌情,对所部各旅的表现暗自称赞。
这五个月来,兢兢业业的顾长风将一个几乎全都由新兵组成的新编师带到如今的水平,他心里深感满意非常自豪,从凌晨的桑庄突袭到此刻的卧马岭、乾庙阻击,连续十二个小时的激战和疾行,四十四师弟兄仍然拥有这样的斗志和战术组织水平,他这个师长怎么能不感到欣慰骄傲?匆匆而来的敌军没有携带重武器,难以通过两个旅八千将士组成的强大火力网,敌人两个步兵团可怜的十几门迫击炮尚未摆放稳定,就被自己两个机炮营二十四门迫击炮精准命中,数千敌军步骑无论如何悍勇,也只能端着步枪、挺着血肉之躯冲锋了。
顾长风放下望远镜,退到山坡后方十余米的凹地。摘下钢盔,转头询问:“敌人骑兵果真和战前咱们预料的一样向西北移动,看来他们真要越过西面的缓坡,想仗着马快顺势而下冲破我阻击线,只可惜他们至今仍不知道咱们已经拿下了邓州,还想过去送命,估计他们身后还有一个旅甚至一个师的援兵开来,否则他们不会这么急、这么不计后果……老颜,一三一旅那边干得怎么样?”
“登云(方步青字)接到你的命令高兴坏了,正率领师属工兵营和他的四千余弟兄挖陷马坑,登云命令五千弟兄在百米宽的缓坡下拉开两米距离,命令每人要在自己的前后左右挖上五个小坑,密密麻麻一大批,估计这个时候差不多了。”
副师长颜耀寰少将蓄着一部浓密的大胡子,今年二十七岁,浙江宁海人,黄埔二期步科毕业,东征陈炯明负伤修养大半年,伤愈进入总司令部担任上尉参谋参加北伐,北伐结束晋升军政部上校参谋,与顾长风同是黄埔将官班同学,此次四十四师组建被蒋介石调来担任少将副师长,与顾长风合作非常愉快。
顾长风哈哈一笑:“方登云不是总抱怨不受重用吗?这次就让他一三一旅阻击五千骑兵,看他打得怎么样。命令一三〇旅快速增援一三一旅,以最强大的火力配合阻击!走吧,老颜,咱们过去看看。”
乾庙西侧,庞炳勋麾下精锐骑兵旅集结完毕,高岗上的少将旅长霍建勋拉紧缰绳。拔出马刀,圆睁虎目大声呐喊:
“弟兄们,我旅被敌人阻隔在此已有两个半小时之久,眼看邓州城硝烟冲天遥遥在望,守城弟兄危在旦夕,再不冲破敌军阻击线驰援邓州,咱们还有什么脸面对司令和坚守邓州城的上万弟兄?
司令亲率的主力部队已达到咱们身后,只要咱们一鼓作气戮力向前,定能转危为安建功立业!听我命令,全体向南,杀啊——”
“杀——”
马蹄声如雷鸣般震天响起,愤怒的喊杀声震荡旷野,直冲云霄,五千骑兵如决堤的洪水滚滚向南冲上缓坡,如水银泻地一般顺着平坦的缓坡急冲直下,雪亮马刀在阳光的照耀下透过浓重尘烟,耀眼的片片刀光刺痛前方阻击阵地上的官兵眼睛。
大地颤抖,声震如雷,旅长方步青看到汹涌而来的敌军骑兵浩浩荡荡一往无前之势,心中骇然,大声呼喊全体射击,无奈掩体后的官兵早已被敌军骑兵飞驰而来的庞大气势震撼得心惊胆颤,意识摇动。轰隆隆的马蹄声掩盖了方步青的喊声,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扣动扳机。
“我操你老母——”
急得满脸通红的方步青冲到重机枪手位置,一脚踢飞傻乎乎张着嘴凝视前方的机枪手,飞速蹲下打响了第一枪,突然响起的枪声终于把阵地上的五千弟兄唤醒,顿时枪声大作,烟雾缭绕,阵地后方的迫击炮阵地随即开火,驰援而来的一三〇旅弟兄奋力冲上东侧高地,密集的弹雨向黑压压疾驰而来的奔腾战马倾泄。
成百上千的战马冲下缓坡正要加速,一只只马蹄突然踏空。陷落在一个个三十多公分深的小坑里,倾覆的战马剧烈相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马上骑兵一个个被抛到半空,后方潮水般奔来的战马无法止步,剧烈地撞在一起,马蹄折断声、撞击声、马嘶声、哀号声、炮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呼啸的子弹暴雨般袭来,腾起股股血雾,三百余米宽的缓坡下一片凄惨,犹如人间地狱,近千匹倒下的战马和骑兵尸体转眼间堆成一道蜿蜒的矮墙,坡上的数千战马仍在无法控制地狂奔而下,在密集的子弹和迫击炮弹的打击中,成片肢体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滚滚的硝烟、激射的爆炸光亮,将整片区域映照成一片紫红,看得东南方向山包上的顾长风和颜耀寰一干将校目瞪口呆,心神剧震。
枪声逐渐变稀,浓烟与尘土仍在坡上坡下的上空翻卷缭绕,满眼均是奄奄一息的哀鸣战马和临死前的哀嚎,人马的血液染红干涸的大地,一道道血水顺着小沟无序地流淌,方圆两里之内血腥阵阵,令人作呕,阵地后的四十四师近万官兵呆呆趴在掩体和高地上,悲切而又惊恐地遥望前方。
一声骏马的嘶叫骤然响起,四匹战马从西北面冲向坡顶,站立不动,马上的骑兵旅长霍建勋俯瞰地狱般的缓坡下方,突然摘去帽子,仰天长啸,拔出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决绝扣响,“啪”的枪声响起,他雄健的身躯跌落马下。身边三人飞身下马,扶起霍建勋的尸体竭斯底里呼喊,紧接着全都拔出佩枪自裁于霍建勋身边,其中一个身影跪在坡顶,遥望北方久久不倒。
天地间万籁俱寂,艳阳照在四十四师官兵伤感的脸上,顾长风如标枪般伫立在山包上凝望坡顶,缓缓摘下军帽,用尽所有力气大吼起来:
“全体都有——敬礼——”
正北八公里的夏集,百余疲惫不堪的骑兵越过快速南下的增援主力,冲到镇南,马上的参谋长很快被领到司令庞炳勋面前。
庞炳勋看到骑兵旅参谋长满脸是泪摇摇欲坠的模样,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搀扶。
浑身肮脏的参谋长“咚”的一声跪下,以头触地,悲声哭诉:“大哥,小弟对不起你啊,大哥!骑兵旅全军覆没,四哥悲愤自裁,给五千弟兄殉葬了……大哥……小弟无能,就是在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五千弟兄啊……”
“老五住手——”
“呯——”
参谋长的身体猛然后仰,冒烟的枪口滑出他张开的口中,后脑溅出的血水、脑浆激射五步。
庞炳勋全身颤抖,久久站立,全场鸦雀无声,无比震惊。
庞炳勋嘴巴蠕动几下,“哇”的一声喷出一股血箭,硬朗的身躯向后一仰,直挺挺倒下,满堂将校齐声惊呼扑上去搀扶。
老参谋长看到庞炳勋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大惊之下急忙下令:“命令我师停止前进,后队变前队,立刻撤回南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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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六一章 荣誉的背后
第五六一章 荣誉的背后
五月二十五日正午。襄阳,第五军团前线指挥部。
“报告司令:张存壮将军来电,徐源泉将军部独三旅进驻新野接防,徐源泉将军亲率本部主力师与来援之敌暂九师激战于新野溧河南北,新十师已奉令脱离战场,绕道桑庄徐徐北上,十七师与教导一师追上暂八师残部,即将展开最后攻击!”通信参谋急报。
安毅放下手中的红蓝铅笔站起来:“进展尚算顺利,命令,解决残敌之后,教导一师后撤李家岗阵地休整,十七师随即北上向新十师靠拢,齐头并进,逼迫南阳。”
“是!”
“报告司令:尹继南将军来电,左路军占领邓州并抢修城北防御工事,全歼敌军十三混成旅、庞炳勋第二路军独立骑兵旅、以及十七混成旅大部,歼敌八千七百余名,俘敌五千六百余名,缴获物资清点完毕随即上报。”李福强满面春风地来到安毅身边报告。
赵瑞非常高兴:“看来虎头的四十四师终于成军了!全歼桑庄一个团守敌之后,又马不停蹄疾驰邓州,接着全歼敌独立骑兵旅。这份战绩可是此战的重中之重啊!”
安毅咧嘴一笑:“这家伙绝不会令人失望,他的副师长颜耀寰师兄也是个大局观非好的知兵将领,两人配合默契,相互弥补,从此以后,四十四师将会迅速成长,这回恐怕继南的十六师弟兄有紧迫感了,哈哈……刘卿处长!”
“到!”刘卿上前两步。
“电呈徐州行营蒋总司令:第五军团于本日午时完全占领邓州并固守之,尹继南将军率十六师、四十四军新九师、军团暂一师同心协力,消灭守军十三、十七混成旅,俘虏敌十三混成旅少将旅长张弥清及两旅六千余人;顾长风四十四师携歼灭桑庄一千二百守敌之勇,连续奔袭驰援邓州战场,奋勇歼灭庞炳勋第二路军独立骑兵旅五千余官兵,敌旅长霍建勋兵败自裁,全旅仅剩百余骑逃遁!我右路军团朱世贵十七师、张存壮将军之新十师、教导一师攻破新野,击溃守敌暂八师,并乘胜追击,将残敌合围于城西白河东岸,我右路军已将新野防务移交徐源泉将军部,新十师脱离战场,绕道桑庄北上,按原定计划缓缓向北进逼南阳,具体战绩随后上报。”安毅清晰地口述电文。
刘卿记录完毕交给安毅,安毅签完字转向沙盘,赵瑞指着新野,低声问道:“十七师结束战斗继续北上,敌援军暂九师深恐后路被断。定会撤离溧河北岸战场急退南阳,不知徐源泉将军是否挥师北上乘胜追击?”
“他不会,他的战线右翼杨虎城将军部打得很辛苦,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北上,估计留下一个旅驻守新野,其他主力再次返回唐河一线继续攻坚,这一个师主力不回去,他手里就没预备队可用了。”安毅回答。
“要是校长高兴之下,把佯攻南阳改为强攻南阳,咱们怎么办?”赵瑞担忧地问。
安毅沉思片刻果断决定:“如果那样,就请校长宽恕安毅有令不尊了!这个时候若是我第五军团攻打南阳,哪怕成功拿下也会成为西北军重点打击之对象,在第三军团没有攻下许昌、叶县之前,我部要是不计后果强行拿下南阳,就会成为西北军各部的众矢之的,得不偿失啊!
让我安毅用数万将士的生命去冒险,这个荣誉不要也罢!更何况,豫西一线之敌马上就要南下,而我们的最终目的并非南阳、洛阳,没必要为了区区虚名而拼掉老本。
此战已杀戮过万,小弟心里没有一丝荣幸。反而全是同室操戈的隐痛,下去能不战而屈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