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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吉里1141号的阁楼上,老保姆平静地躺在床上,她的胸前被人刺了两刀。红色的床单被扔在地上,像血。
蓝色窗帘在微风中召唤着聚会的人们,像幽灵。
慕次坐在军车上,想着荣华一定会安全把情报送出去的,现在,离自己送出情报的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按常规推断,荣华自己都应该全身而退了。
可是,半秒钟不到,结论被推翻了,慕次清晰地看见了荣华的汽车。
荣华看到了慕次的脸,她知道,伪装的军车到了,侦缉处的特务们到了,毁灭性的袭击到了。同样,没有接到临时通知的特委们也到了。
七点五十二分。
没有时间了,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荣华看见了丛锋,他正欣欣然夹了张报纸往前走……
东西南北每一个方向、每一个角落几乎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中共特委夹杂在车水马龙的人流中前行……
他们的目的地:戈登路恒吉里1141号。
荣华没有退路了。
大约两秒钟时间,荣华做出了她人生最后的抉择。
她神情坚毅,稳坐如山,猛踩油门,加速、加速、再加速,她的车狂飙飞驰,横冲直撞地朝即将进入恒吉里路口的隐蔽军车扑来。
阿次懂了。
自己的战友在用“生命”向通往“陷阱”的同志们预警。
荣华在危急关头选择了“死亡”。
只有在通往恒吉里的路上,制造一场严重的车祸,引起交通极度混乱,让隐藏在卡车上的特务连全部暴露。让租界的军警、巡警全都搅和进来,堵住恒吉里的交通要道,才有可能截断前往恒吉里1141号开会的同志们,使他们趁乱逃生。
荣华的车速疾若飞鹰,迅如闪电。
高磊措手不及,一边大甩方向盘,一边恐慌地高声咒骂。“神经病!”“疯子!”“疯了!”他在闪避的同时,自然而然的把最危险的撞击甩给了副驾的位子。
慕次在第一时间内接受了荣华的选择。同生共死的瞬间,卡车和小汽车相撞的刹那,他们从玻璃车窗里都清晰地看到了彼此的脸上的表情,荣华神态从容、镇定、眼睛里透着永生不灭的大无畏精神、裹挟着义无反顾的豪迈、撼动人心的刚毅抉择……呼啸而来!
他们都没有眨一下眼,彼此含着一丝笑容,迎接那悲壮的瞬间。
血火迸溅!
第二十三章恶氛弥天血火焚
一股浓烟撕裂铁皮般蹿升,小汽车像出鞘的利刃扎进了卡车那坚硬的铁壳。小汽车保险杠支离破碎,车体肢解。
生命如火似的燃烧。
生命的音符随着烈焰升腾后戛然而止。
巨大的冲击力撞击着阿次的身体,阿次的头撞上了挡风玻璃,他的头部、脖子、胸部遭到正面袭击,双腿的膝关节处仿佛断裂般疼痛。血从他的额头漫出……
他有知觉,但是,动不了。
高磊只受了轻伤,他跳下来大声喊叫。
车上隐蔽的特务全都被撞得七荤八素,纷纷下车。车祸现场一片狼藉。
丛锋在拥堵的人群里,眼睁睁看到了荣华撞车的一幕,他悲愤地转过身,挤进人群,很快穿进小巷,消失在夜幕中。
无数个特殊身份的人,都默默转过身去,从街角拐进小巷,绵长的石板路上,留下他们斜长的身影和无声的泪水。
风摇曳着大街上的法国梧桐。
火燃烧着。
人疏散了。
警笛声,风声,火势,人喧,乱做一团。所有声浪骤然轰响,草木皆腥。
李沁红大声地斥责高队长,高磊也在发脾气,慕次的身体被卡住了,高磊想尽办法才把他给弄出来,阿次昏迷了。所有侦缉处的车无一例外地被挡在了恒吉里路以外。
拉网袭击,彻底破产了。
丛锋穿过小巷后,沿着大街全速奔跑,他的目的地是荣华的“华美书店”,他必须抢在特务前面去焚毁隐藏在那里的电台或是机要文件。
恒吉里路口上,李沁红正和闻风赶来得租界巡警交涉,警察局副局长韩正齐也带着人于第一时间赶到事发现场。
熊自达气哼哼地从吉普车上下来。韩正齐是曾经在一次市政府会议中认识熊自达的,当时他只是配合侦缉处处理一些复杂管区的人口调查,包括租界地段的人口户籍普查。他对熊自达的了解不多,但是,他知道,侦缉处历来有“秘密逮捕”、“秘密枪决”的特权,他们今天如此大规模的卡在恒吉里路上,一定有特殊的原因。所以,韩正齐主动走过来,礼貌地和熊自达握手。
“熊处长,你们是不是有秘密任务?”
“已经不是秘密了。”熊自达一边取手套,一边用手驱赶烟尘。
“您需要我们做什么?”韩正齐公事公办地问询他的意见。
熊自达没好气地说:“你什么都不做,就帮忙了。”
“不,处座。韩副局长来得正是时候。”李沁红跑了过来。“韩副局长,我们需要你立即替我们查出这辆肇事小汽车的来历。在上海拥有汽车的家庭并不多,请您马上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
“好的。没问题。”韩正齐说完,立即去办事了。他叫人抄小汽车的牌号,自己亲自打开了乌黑的车门,里面的人已经不复容颜了……
“是个女人。”他说。“应该很年轻。”
同时,在另一处卡车旁,高磊和刘副官两个人满身大汗地就地抢救人事不醒的慕次。刘副官用力按压慕次腿上的出血创口,他的手帕已经被血浸湿透了,高磊撕了上衣替代绷带,替慕次包扎伤口。
李沁红再一次来催促高磊带人去沿街搜捕可疑人员,这一次,高磊不买账了。“你眼瞎了,阿次伤到动脉了。会死的!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他无所顾忌地高声咒骂。
李沁红伏下身子来看。果然,杨慕次脸如白纸,呼吸困难,他左腿的伤口处血势凶猛,鲜艳的红色呈喷射状涌出。
高磊费力地按压住慕次的股动脉,以免失血过多。“该死!我根本无法松手!”
“你叫手下来做。”
“你以为谁都会做吗?杨慕次是杜先生的爱徒,他要不明不白的死在我手上,你认为杜先生会放过我吗?”
“你怎么知道他是杜旅宁的徒弟?阿次告诉你的?”
“是杜先生打电话告诉我的。要我看着他!”高磊在吼。
“叫担架!”李沁红终于妥协了。“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春和医院,就在附近。”一个小特务说。
“快,送医院。”
一辆军车很快掉转头,开过来。高磊、刘副官等人亲自把杨慕次送上车。李沁红见高磊包扎得太狠,怕缺血引起股头坏死,亲自上车给慕次松止血带,两、三分钟松一次,她和高磊换着来。他们两个跟着车走了,刘副官留下来,带了一队人,挨家挨户地盘查可疑人员。
韩正齐从另一侧,默默地看着那一边的混乱和焦虑,他看不清伤者的脸。这时,他的一个手下跑来了。
“报告局长,车子查到了。”
“谁家的?”
“上海荣家。”
“荣家?”韩正齐愣住了。“车主的姓名?”
“荣华。”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局长。”
“回来。”韩正齐叫住了他。“这件事,不要再告诉第二个人。”
“是。”
韩正齐走到自己的汽车前,他来回巡检一遍,悄悄地钻进一个临街的绸缎店,柜台上,有一个显目的红色电话机。
晚上八点半左右,正是华灯初上之时,阿初正准备出门去梅花巷。他已经买下那套荒芜的小院,并请人去打扫干净了,野草也除得差不多了。岳嬷嬷提议在院子里挂上红灯笼,喜庆。她说,杨家很久没有什么喜事了,不如借着买新房,放放炮仗。
阿初知道岳嬷嬷误会了,她以为自己有了女人了。阿初不解释,他喜欢保持沉默。
阿初的贴身保镖刘阿四进来,告诉阿初的车子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阿初出门之刻,客厅里电话铃声大作。
“喂。”阿初接电话。
电话那边是夏跃春的喘息声:“阿初,你弟弟出事了。”
阿初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稳住神,问:“什么事?”
“车祸。”
阿初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凝住气,再问:“人还在吗?”
“在。”
阿初心口顺了一口气。“在哪里?”
“我的医院里。”
“清醒吗?”
“昏迷。”
“有没有生命危险?”
“有。”跃春又补充了一句。“很危险。”
“出血吗?”
“大出血。”
“静脉还是动脉。”
“动脉。”
“血压?”
“测不到。”
“他需要血浆,你知道,他和你一样是Rh阴性A型血。我已经把你预存的血浆全部取出来了,先给他用。估计不够,你必须来。”
Rh阴性A型血,是稀有血型,在国内的比例是:千分之三。阿初是学医的,他知道自己的血液属于稀有类,所以,为了预防万一,他在夏跃春的血库里,预存了自己的血浆,没想到救了慕次。
“我马上来。”阿初刚挂电话,电话铃声再次响起。阿初拿起电话,说:“我马上到。”
“先生!是我。”电话里传来韩正齐的声音。
“有事吗?”阿初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要出大事,或者说,已经出了大事了。
“荣家二小姐没了。”
“没了?怎么死的?”
“车祸。”
阿初下意识地一跺脚。
“荣二小姐开车撞了警备司令部侦缉处的军车,现在,他们正催着我查这辆车的主人是谁。我正在拖延时间……”
“做得好!”阿初说。“半个小时后,你告诉他们答案。”
“好的,先生。”
“还有,韩禹在家吗?”
“在。”
“你马上给他打电话,叫他立即到春和医院,我需要他帮忙。”没等回答,阿初就挂了电话。一边疾步如飞,一边吩咐刘阿四。“带上几个弟兄,马上到'华美书店',二十分钟内,烧掉那家书店。”
“烧?”刘阿四愕然。
“烧!”阿初全速行进,走到车门处,说:“全烧掉,要烧得一干二净。才能保证二先生绝对安全。告诉陆良晨立即找到少爷,送少爷到春和医院,越快越好。”
阿初坐上车,急驰而去。
春和医院。手术室的走廊上,散坐着高磊和几个侦缉处的小特务,他们窃窃私语,大约在讨论撞车事件的蹊跷。李沁红抽着烟,想着前前后后发生的事。
阿初到了。他行色匆匆、满脸乌云。
高磊吓了一跳,他不自觉地转过身子,看手术室的灯,灯光依然明亮,说明手术还在进行。
阿初一看他们,就知道他们是慕次的同事。
“谁开的车?!”阿初厉声问。他的眼底闪着寒光,锋芒足以杀死在场的每一个人。
其实,不等他开口问,高磊已经反应过来,杨家兴师问罪的来了。他主动站出来,以示歉意。
阿初走到他面前,两眼冒着火星,逼得高磊不自觉地退缩到墙角。
“大……哥,有话好说。”
“谁开的车?!”阿初居高临下地逼着高磊问。
“我……对不起。”
话还没讲完,高磊已经被迎头痛击,阿初动手打人了。侦缉处的人一下子围拢过来,连李沁红都觉得非常意外,虽然阿初一进门,她就知道此人会衅事,但是,敢动手打侦缉处的人,她还没见过。
“干什么?”
“想打架啊?”
“有话好说啊。”
“不想活了!”
虽然有一帮兄弟撑腰,但是,高磊始终觉得自己在阿初面前腰硬不起来,因为,同一辆车坐着,一个重伤,一个连头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