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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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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理由一说出来,令得黄娟极其惊讶,令得她小心地打量她的父亲。

黄应驹教授的外表和他的权威十分相衬,中年人的威严,学术上的成就在他的身上表露无遗,虽然心理学家说任何男人在潜意识中都会有玩童性格,但黄教授是绝不会有的,他应该和拳声如雷的演讲,厚厚的著作联在一起,可是这时他说的理由,就象是玩童可以得到心仪已久的玩具一样!

黄娟不禁笑了起来:“为什么你会对这个人的身体有兴趣?他是超人?”

这分明是一个开玩笑式的问题,可是黄教授对这个问题的反应,是认真地思考,黄娟有点不耐烦,正想再问,黄教授已经道:“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是,他是一个十分奇特的人,在他的身上,有着现代医学所无法解答的问题!”

黄娟道:“是,他奇特,他是一个独裁者!”

“他的行为与我无关,”黄教授仍然很认真,“我说他奇特,纯粹上由于他身体的结构,一定有着特异之处!”

黄娟呆了半晌,心忖:父亲一再如此强调,那一定是有原因的,她虽然不明白父亲话中的意思,但是也多少可以听出一点因由来,尤其她是一个思路十分慎密的人,她立时问:“爸,你和这个将军,以前曾见过?”

黄应驹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气,陷入沉思之中,半晌,才道:“是的!”

黄娟更是奇怪:“爸,那怎么可能呢?你一直在法国和日本,所从事的工作,和一个独裁者相去十万八千里,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黄教授笑了起来:“孩子,将军不是生下来就是将军的,我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学者的,我过去有过一段经历,是你出世后不久的事,我一直没有和你提起过。”

“哦”黄娟感到有点委屈,她一直认为他们父女间的感情极好,是无话不谈的。

黄教授挺了挺身子,然后,又将她自己整个地埋进了安乐椅中,道:“那时,你才出世不久,还没有满周岁,你母亲离我而去——”黄娟扬了扬眉,她从小就没有母亲,这一点她是知道的,每当她问起之际,父亲总是淡淡地回答:“你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我。”

直到这时,黄娟才从父亲的神态和语调中,体会到了当年母亲的离去,对于父亲的打击那么大!黄教授将烟斗轻轻地在手心上叩着,续道:“那令我伤心极了,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原故,我受了这样的打击,一定早已自杀了!”‘黄娟伸过手去,握住了她父亲的手,黄教授的手在微微发着抖,过去的岁月虽然已过去,但是心灵上的创伤,看来还随时可以渗出血来。

他的音调变得迟缓而悲切:“我真正走投无路了,穷、失意、爱情上的挫折,还有一个我发誓要她好好抚育成人的女儿,就在这时候,罗惠来了,他告诉我,他的雇佣兵团,正在阿尔及利亚作战,及需要一个战地医生。”

黄娟将他父亲的手握得更紧,黄教授叹了一声:“虽然我还没有毕业,但是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格,我几乎连想也未曾想,就答应了他,取得了一笔钱,刚好可以将你关室最贵族化的托儿所去寄放两年,我在安顿好了你之后,就和罗惠一起到北非去,雇佣兵团的生活、经历,简直就像一场恶梦一样,在到了北非的第二年,我遇到了卡尔斯,我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极其异特的环境之下,是在北非的沙漠中。”

黄娟低叹了一声,道:“爸,如果过去的事情令你觉得不愉快的话,你还是别说了!”

黄教授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道:“不,我一定要你明白,为什么我现在,在事隔那么多年之后,我还要去见卡尔斯。”

黄娟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父亲脾气中固执的一面,当他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的确没有什么人可以劝阻他不做下去。

黄教授又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说出了他在异特的环境中遇到卡尔斯的经过,那时的卡尔斯,当然不是什么将军,而只是一个游击队中的低级军官。

法国雇佣兵团在北非的阿尔及利亚,主要的作战任务,是对抗一支由非洲,主要是北非各地的野心家组成的游击队,这支游击队和主要成员是阿尔及利亚的土著,但是所谓“联合势力”,也有来自其他非洲地区的人参加,武器的来源是军火商和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野心集团的支持者,这是一场十分艰难,甚至丑恶的战争。

战争的双方,根本都不按照战争的法则来进行战争,仿佛这场战争的唯一目的,就是杀戮。

黄应驹在一到了北非之后,接到的第一道训练就是:绝对不能医治对方的伤兵,根本不要有伤兵,不要有俘虏。

在开始的时候,一个医科大学的学生,看到成串的俘虏被残酷处死的事实,都会忍不住呕吐,但是渐渐地,也变得麻木和习惯了。

当战事越来越激烈,有的雇佣兵被游击队捉了去,曾被残酷折磨的尸体,被沙漠的烈晒成干瘪而发出臭味,雇佣兵方面的报复也更残酷丑恶,不知是哪一个提出的办法,将游击队的俘虏,用手拷、足镣连接起来,将他们送到沙漠中去,由他们在那里挣扎,饥饿和干渴到死为止,所选择的“处死沙漠”,大多数是东方欧格沙漠的中心,那地方真正是人间地狱,除了沙漠上的毒蜥蝎之外,几乎没有生物可以生存,而当白天的烈日之下,气温高达摄氏四十八度之际,连毒蜥蝎也要两只脚、两只脚替换着,才能在滚烫的沙粒上伫立。

被送到那里去的俘虏,当被赶下车之际,所发出的哀号声,据说连得沙粒也会为之颤动。

黄应驹遇到卡尔斯,就是在这个沙漠的中心地带,当时是晚上。

第四章

由于白天的气温实在太高,即使是用车子赶路,也会令人禁受不住,所以,遇上有必要的事,必要经越东方欧格沙漠之际,都是在晚上出发,太阳才一隐没,气温就急速下降。

黄应驹那次的任务,是护送一批药物到雇佣兵的一个据点去,那据点中有两个人受了伤,需要送回总部去,和黄应驹同行的,是两个雇佣兵,他们全副武装,保护着黄应驹前往。

在月色下看来,整片死寂的沙漠,像是铺上了一层浅浅的银色一样。

即使是如此丑陋的沙漠,一般都是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的,有时也会有它美丽的一面。

车轮辗过柔软的沙,发出“滋滋”的声响,一路上,经过不知多少白骨,有的是兽骨,有的是人骨,有的人骨是整堆的,还有铁链连在一起,那当然是不久以前被放逐到沙漠里来的游击队战俘。

每当看到这样的人骨,驾车的那雇佣兵便会神经质地大叫:“想想这些杂种是怎样对付我们的!”然后,他就加快速度,令车子在白骨上疾辗过去,辗得白骨四下飞溅,而在这时,他的脸上,也就现出了一种扭曲了的复仇的快意。

黄应驹心中极难过,他绝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他既然签了两年合同,他就必须呆下去,想到两年之后,他还可拿到一大笔钱,使他自己和女儿的生活有着落,他也只好忍受下去,很多次,他感到自己的卑鄙,竟然会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感到麻木,但是他只好忍受着,一直压抑着自己。

当驾驶车子的雇佣兵又辗过了一堆白骨,而发出夜枭鸣叫一般的笑声来之际,黄应驹转过头去,尽量不去看对方那张充满了人性泯灭的脸,也就在这时,他看到在距离车子约有两百公尺处,平整光亮的沙上,有许多黑影,躺在沙上不动。

他立即看出,那大约共有二十个人,每个人都距离得相当远,而且,他也立即知道,这些人,多半就是四天之前才被加上手铐脚镣,放到沙漠来等死的那批游击队员。

这时,驾车的雇佣兵也发现了那些人,他发出了一下极其兴奋的呼叫声,立时扭转驾驶盘,车子向着那批人,直冲过去。

黄应驹知道那雇佣兵想去干什么,他实在忍不住了,陡然叫了起来,抓住了驾驶盘,想令车子照原来的方向驶出去,不驶向那批沙上的人。

那雇佣兵发怒了,象疯子一样,用力推开黄应驹,可是黄应驹这时,多少日子来压抑着的情绪也爆发了,他一拳打向那雇佣兵,两人争着驾驶盘,车子在两人的争夺之中,东歪西斜地向前冲,另外一个雇佣兵又惊又怒地叫起来:“喂,你们在干什么?”

那雇佣兵才叫一声,两个人的争夺已经有了结果,吉普车陡然翻倒,四轮朝天,车轮还是在急速地转动,车上的三个人都被抛了出去,黄应驹和他争执对手,迅速跳了起来,那雇佣兵立即端起枪来,看他满面怒容的样子,真会毫不犹豫地立即扳动枪机,但也就在这时,另一个雇佣兵横过枪托,将对准了黄应驹的枪口抬高,喝道:“你疯了!”

那雇佣兵叫道:“他不让我去辗那些杂种!”

另一个向黄应驹苦笑了一下,道:“黄,你在干什么?满足你知识分子的良知?那些人是四天前放出来的,早已死了,车子辗过去,又有什么关系?”

刚才还斗志昂场的黄应驹,在刹那间,变得垂头丧气到了极点,是的,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沙漠中过了四天而仍然活着的,那些人早就死了,他为什么要去阻止那雇佣兵?是为了良知?如果是为了良知的话,放那批人的时候,又为什么不阻止?

他怔呆地站着,那两个雇佣兵已经合力去将翻转了的车子推好,将车上倒下来的东西,依次搬起来,黄应驹慢慢地向那一堆人走去。

当他接近那堆人之际,看到那些人的身子,已经有一半埋在沙中,露在沙面的身子,看来象是坚硬的木头一样,那是肌肉在极度的缺水之后形成的一种现象,每一个人的口、眼,全都张得老大,缺水的肌肉收缩,令得他们的眼和口根本无法闭上。

黄应驹苦笑一下,感到自己面部肌肉,开始抽搐,他面想转过头去,突然看到一个人,正面着他,在向他眨眼睛!

那个人眨眼睛的动作虽然十分艰涩,但是黄应驹看得十分清楚,那个人在赂他眨眼睛,不但在眨眼睛,而且,干裂的口唇,还在颤动着!

黄应驹在陡地震动了一下之后,尖声叫了起来:“天!有一个人还活着,他还活着!”

他一面叫,一面奔过去,当他骑过了几个死人,来到那人身边时,那人陡地伸出手来,抓住了黄应驹的脚踝。

黄应驹连忙解下身边的水壶来,旋开盖子,将水壶口对准了那个的口,水从那人的口中流进去,那人根本无法吞咽,水流满了那人的口后,溢了出来,但是渐渐地,看到那人喉部开始移动,水也顺着他的喉管,进入他的体内。

原振侠感到十分震惊,甚而当他听到“那人抓住了足踝”之际,坐在他对面的黄娟,感到了他的震惊,停止了说话,望着他,道:“怎么了?”

原振侠忙道:“从你的途述中,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过,请你继续讲下去,我想起的事,我会告诉你,也是关于一个人在绝无可能生存的情形之下,没有死亡的事。”

原振侠所想起的,是他父亲当年在战场上,从一个炮弹坑中,将轻见博士掘出来的事。

两件事之间,的确有着相同之处,两个人,一个缺氧,一个缺水,任何人都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都不可能活着的,但他们却没有死,这种情形,似乎不能用“生命力强”来解释!

原振侠又道:“当时令尊乍发样?在那样残酷的战争中,那两个人和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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