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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狂人答,一声累,顿觉四百年眼皮一翻而过,尚不如现在答一声累而疲倦无奈,过去的一切总在得到与失去之间轮回,对于自己未来的人生也没有考虑,自己只是一物,存在而非活着,就像天顶的几朵头骨云,纵使能横亘千万年一动不动,亦是无心无欲无记忆的一物。
“想解脱?”老者问,两个字,一声问,微眯的眼瞳里八成白,两成黑,幻化出一种黑白分明夺目的神采。
“想。”狂人答,一声想,顿觉头顶白云自在,神社里满树花开,一丝从未有过的渴望之心滚卷翻腾。
“好!”老者道,一个字,一声喝,仿佛叱开天地,一指朝天,指尖突然有火,一指金火,点向狂人的额头。
看着老者带火的指尖点到,狂人却无法躲闪,无法遮挡。他们只在对面,伸手可及,可是想要挡住那点来的手指,却觉得好远好远。
一指点额,狂人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细小尖锐的刺痛,痛如脑髓。
“头疼!”一指点中,老者收回手指,又是一声喝道。
狂人顿觉脑中最深最敏感的一点,抽搐一疼,几乎连意识都为之失去了,泪水潸然而下。
“肚疼!”老者又是一喝。
狂人抱腹跌倒在地,肚内似乎有一柄锋利尖锐的搅拌机在肆虐。
“背疼!”
“脚疼!”
“手疼!”
“心疼!”
。。。。。。
一连十二声喝,十二种疼痛,狂人几乎快要失去知觉。
“人生只有快乐才可以活下去,悲伤痛苦又何苦赖活呢?”老者一连十二喝之后,望着地上瘫软的狂人轻叹了一声。
人的死亡,首先往往是自己对求生意志的放弃,当在极度悲伤痛苦的时候,很容易就“不想活了”。
“死,与其说是生命的结束,不如说是痛苦的结束,是生命的解脱。被杀是耻辱,而求死,并不懦弱,恰恰是勇气与无畏的证明。人生最高之美,恰是抛弃万物,挺身入灭寂!”老者的声音,在已经意识模糊的狂人耳边听来,仿佛佛音般清澈净明,死,真的就能解决一切烦恼?
死,对狂人而言并不陌生,但每一次死后又重生的感觉,是恶心疲倦与无助惊惶,他早已无奈而又憎恶。那么真真正正地死,又是何种感觉?是真如瞬息即逝的朝露般澄明清澈,还是如飘若无依的红叶般轻渺随逸?
狂人生命的火焰已燃到尽头,不,他是已失去求生的理由,没有了活着的意志,这样活着,不如死了,老者的佛音听来仿佛生命远离的足音,他看到了死的亲切,他感觉的到死亡与他贴身相偎。
人,一旦认命了,自我杀死自己,那么即便是不死的狂人,是否也将如无名神社里枯萎的秋叶,归根飘落?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切似乎静止,只有时间转瞬就是黄昏。夕阳辉煌地照着,神社里风的声响,虫类的鸣叫,以及头顶越看越小的雁行,体味着万物无常,星移月换,芥子须弥的味道。
狂人跌于石凳旁的尘土,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气息全无。
“顺逆无二道,大道贯心源,五十五年梦,醒时归一眠。人的生死存亡之大事,变幻是如此迅速无常啊。。。。。。”,在确认狂人已经没有一点鼻息心跳,甚至没有一丝精神活动之后,老者才喟然起身叹道。
“年轻人,你我相遇,不叙过往、生死因果,阁下只是先赴黄泉而已,若是往后你在下面迷路了就交给我吧,”老者在水池边用木勺取水,洗净双手,然后面向神社两掌拍一下,合十祈祷,嘴里喃喃念着。
祷告完毕,老者默然走进神社里边。
然而,就在他走到神社门边时,心念一动,背后已有了狂人的声音。
“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老者的身后,响起了狂人清晰的声音,当然,还有狂人从地上起身的声音。
“楚狂人欲为之事,无人可以干涉,楚狂人不为之事,同样操在指掌,楚狂人的性命之事,在我不在你。”狂人冷冷而轻狂的口气。
“至于黄泉下面,是深是浅,我也不会告诉你!”说到这里,老者的背后传来狂人的轻笑声。
“楚狂人?好名字,”老者驻足,低头停顿了一下,说道:
“老夫神念雪溪”。
“神念雪溪?没听说过!”狂人略一思索,皱眉道,“你就是凉子说的委托人?”
“委托人?”老者反问,显然有点疑问。
“我不是什么委托人,不过,老夫受人所托是真。”
“又是受人所托!”狂人有些郁闷,身上怒意顿时泛起。
“你要杀我?”老者问。
“为什么我要杀你?”老者这么问,狂人反到奇了。
“因为我要杀你。”
“你杀了我吗?”
“好象没有,呵呵”老者笑了。
“那我为什么要杀你?”狂人说着,拍掉衣服上的尘土,走到鸟居门边。
“自杀如果就能杀死我,那我就太佩服我自己了,”狂人走下石阶之前,幽幽地说。是的,倘若自杀就真能死去的话,狂人早就死了。
目送狂人的身影消失在神社的鸟居边,老者突然松了口气,整个人像又苍老了几分,较之先前神清气健,身形顿时颓丧佝偻多了。这个年轻的男人身上,那一股令人不可捉摸的暧昧无形的杀气,是他一生未曾所见。
“楚狂人?好名字,老夫记住了!”老者再一次低沈叹道。
这时,神社的后面悄然走出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年纪虽大但不失美丽的女人,是橘夫人。
老者没有回头,而是取过神社门边的一根扫帚,认真而仔细地扫着地上的尘埃。
“老夫已经尽力了,”老者一步一步扫着,当橘夫人恭谨地站在他身边时,老者方才说了七个字。
“神念大师辛苦了。”橘夫人欠身施礼致谢道。
“你回去跟鬼头洪太说,天命不足畏,三十年弹指一瞬,黄泉之下,无论谁先,神念雪溪都等他再续未完之局。”老者说着,依然没有停下扫地,而是渐行渐远,不落一粒尘埃地扫过去了。
橘夫人再次欠身谢过,然后抬眼望着楚狂人消失的方向,已经浮云白狗,了然无迹。
这时,两名边走边笑的青年男女走进了神社,看情形应该是来求神祭拜的一对情侣。
“真的吗?”青年女子笑着问旁边的男人。
神社里,顿时鲜活起来,人间的味道,生命的活力,即使是虫类的鸣叫,也分外有劲。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经此一遭,接下来的日子却平静如温水。但是狂人却不心急了,他知道该来的会来。
位于中国蜀山之中,已经存在了四百年的哀牢大狱,到它终于完成它的使命之时。嘎娃子祖孙三代已经单独看守大狱七十年了。
哀牢大狱,本是明世宗时建立在边僻之地,用于关押极度重犯、杀不足赦的要犯的地方,虽然只有区区十二间凿山开出来的山洞作为牢房,但是犯人从来是只有进没有出,而且从来留下没有人犯的姓名和来历,一旦进来了就永不见天日。看守只须每隔一天从透气的铁门缝里递进一碗水一口干粮就罢了。明亡之后,满清便不再关注这个地方,看守从正规的衙门编制到山里的乡保里正自觉按人头每三年换一家人。到了嘎娃子爷爷那一代,先是清朝覆灭、军阀混战接着是八年抗战,之后又是解放战争,山里的人们也都流离失所,各自逃命去了,因此这里的看守早已失去了生活来源,何况还要供养人犯,最后走的也只剩下嘎娃子爷爷一个人,虽然在其有生之年就没有亲眼见过一个囚犯,但是山里人传说这十二间牢房里关押着足以为祸人间的妖魔鬼怪,因此对于死心眼的老头子来说,即便一个人也继续留了下来。解放后登记时,大狱作为一个编制,也依然被上面的登记进去,并作为满员发放工资,不过非但没有一个人进山来过,连一分钱也从未发到这深山之中的哀牢大狱来。老爷子就自己种些土豆红薯过日子,到了五、六十年代,一个逃荒进山觅食的婆娘闯了进来,结果竟在此住了下来时间长了两人竟生下了嘎娃子他爹,又是几十年过去了,老两口过世后,嘎娃子他爹又继续承担起这个看守大狱的责任,后来偶尔出山一次竟捡了个孤儿嘎娃子回来,后来他爹也死了,嘎娃子也满三十了,人大了,偶尔遇见进山寻幽探奇之人,也多少了解了外面的世界,让人心痒痒,嘎娃子也盘算着什么时候要出去,可是山里人认死理,他爹临死时一再嘱咐要看守这里,不要让妖魔出来,因此心里常犯嘀咕。
老天似乎也知道嘎娃子的心思似的,这不,据说是上面的官员因另外的原因出了事,经过一翻调查,几十年吃空饷的事情也被揭发出来,前几年山里进来了几个干部,据说找了很久问遍了这山里的老人才找到这里来,发现所谓的哀牢大狱其实早已连一间象样的房子都没有,只有一间草棚和沿着山崖开凿的十二山洞,干部们捂着鼻子连洞子也没进去,就仓皇走了,临走时告诉嘎娃子不用再守着这里,哀牢大狱已经不存在了,同时对他祖孙三代的尽心尽责代表人民和政府表示感谢,当然说多了嘎娃子也不明白,嘎娃子只是觉得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就很开心。临走时他还要满足一个好奇心,就是这十二间山洞里究竟关了些什么妖怪。自从他来到这里这十二间山洞就从未进去过,问他爹也说没进去过,不过其中最外面的十一个洞子,自从他爹时就已经没再送过饭了,因为每次送进去的水和食物,到下次送时仍然原封未动地留在原地,想见那里面的人早已死去,而最后一间,也就是传说关押着最年长也最凶恶的妖怪那间却每次送进去的食物都会被吃光,有时嘎娃子甚至故意几天不送,但是等到再送时,依然是被吃的光光的,所以他们祖孙三代都认为那里关着真正的妖魔,那些干部来时嘎娃子本来打算壮着胆子请他们一同进去看个究竟,谁知却被当做迷信和愚昧笑话,如今自己真要走了,嘎娃子觉得无论如何也要进去探个究竟!
铁门早已锈的连锁都已经几乎随手就可以拧断,所以嘎娃子没有费多大劲就把门弄开了,进的洞里,一股常年不见天日的怪味扑鼻而来,嘎娃子差点没吐了出来。洞子很深,点着火把走了二、三十米,也不见到头,而越走心里越发虚,嘎娃子不敢再往里面进了,只得退到洞口,心想无论里面有什么还是要告别一下,毕竟自己走了,那以后也没有人再送食物了,如果真有什么关在里面也好知会一声,以后自个照顾自个了。于是嘎娃子站在洞口把想说的话喊了一遍,然而里面并没有回声,出了洞子,坏了的铁门也无法再合上,而嘎娃子则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开始了新的人生。
可是,前些日子,本已在当地民工队伍干了两年活的嘎娃子却被两个据说是北京来的人给找着了。
按他们的说法是国家要编写关于监狱方面的文献书籍,因为这个哀牢大狱的特殊性,所以需要特地来实地考察一下。
真没什么看头,虽然嘎娃子一再跟他们解释,但这两名北京来的人却坚持要亲自去看看,最后在提出给予嘎娃子一笔钱作为带路费,也算国家给予他以前看守的补偿,嘎娃子才最终接受了为他们带路的请求。
在跟民工头请过假之后,三人带足了干粮进山。一路上,几乎没什么平坦的山路,都是弯弯曲曲崎岖不平的,在外面生活了几年的嘎娃子都有点不适应了。可是这两名北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