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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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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号,七号赢了!”

“不,是四号,四号赢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嚷着。拓实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只有时生笃定地喝着咖啡。

不一会儿,电视播放了照片裁判的结果。一幅黑白的静止画面现实,卡兹拉·海赛克以一个鼻尖的优势胜出。

拓实高声欢呼,旁边的客人则一脚踢翻了桌子。

三十分钟后,拓实和时生已来到知名的牛肉火锅店里吃起涮牛肉了。

“啊,我真服你了,猜得真准。我看你那么自信,以为你有什么依据才押的。知道真赢了的时候,我激动得直起鸡皮疙瘩。”

拓实大笑着,将扎啤倒进喉咙。啤酒真爽口,他们点的牛肉也是最高级的。虽说卡兹拉·海赛克最有人气,可仍有四点三赔一的赔率。十万元变成了四十三万元,稍稍奢侈一点也无妨。

“我不是说过万无一失吗?”时生将牛肉送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喂,现在可以透个底了吧,你怎么知道它肯定会赢?”

“我说了,很难解释清楚,估计说了你也不信。”

“你不说别人怎么相信呢?难道你能未卜先知?”

拓实想开个玩笑,不了时生倒沉思起来。

“是啊。这么说比较好理解。”

“喂,当真?”

“你看,你还是不信。”

“也不是。你的确猜中了,不由得我不信。”拓实扫视一圈,确认周围没人偷听,又小声道:“要真是这样,我们不就发财了?只管押能赢的马不就行了?”

时生苦笑道:“非常抱歉。当代的赛马,我只知道今天这一轮。”

“别那么吝啬,再预测一两轮。弄好了就成亿万富翁了!”

时生停下手中的筷子,长叹一声,瞪着拓实。“我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合时宜,可我真的无法再预测了,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拓实轻轻咂了咂嘴,将筷子伸到锅里。

“不过,”时生又展颜一笑,“未来的事情,也可以给你预测一二。”

“不赚钱的事不说也罢。”

“是非常赚钱的。比如,你与某人约好见面,但眼看要迟到,或者去不了了,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想办法联系呗。”

“怎么联系?”

“给约好见面的咖啡店之类的地方打电话啊。”

“要是约定的地点没有电话呢?”

“这个,”他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只好事后再道歉了。”

“是吧?可再过二十年,就不用为这种事发愁了。因为几乎没人都带着电话呢,很小,可以放在口袋里,在路上也能拨打。”

“这是小孩子的科学幻想吧?”拓实嘲笑道,“破坏了你的美梦,我很抱歉,可这种事还早着呢!你知道吗?再过三年,就要有不投币也能打的公用电话了。只要有一张月票般的薄卡片,就能打上五百、一千元的电话。这样,公用电话将快速增多,人们何必要带着电话走路呢?”

“电话卡……打公用电话的卡片的确会热一阵子,但随着手机的普及,它就会慢慢被淘汰,公用电话也会越来越少。人们都将用手机进行交流。手机会增添许多功能,电话线本身也将高速化、复杂化,形成一个完备的网络社会。这是千真万确的,希望你好好记着。”

“我对科幻没兴趣。”拓实轻轻挥了挥手,又要了一杯扎啤。

出了火锅店,拓实对时生说:“你先回去,我得去几个地方。”

“去哪里?”

“这里那里的,债欠了不少,我想趁此机会了结一些。”

“哦,”时生点点头,“这样好。我回去等你。”

拓实举起一只手。见时生走远,他也动身了。不一会儿,他就开始蹦跳,还用鼻子哼着歌。

看到一个电话亭,他钻了进去,哼着歌塞入硬币,按下号码。这号码他记得很清楚。

铃声响过几下后,“喂?”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

“由加利吗?是我,拓实。”

“啊,什么事?”

“别爱理不理的,今天你陪我有好处啊。”

“别逗了。想叫我出去,先还钱。”

“还呀,不就那么一点吗?再把别的妞也叫上。好久没去‘周末狂热’了。”

“神经病!今天是周日啊。”

“管他呢,总有一家迪厅开着吧?今天我请客,大家热闹热闹。”

“你怎么了?”

“来了你就知道,不来后悔一辈子。要感谢今天日本德比赛上的幸运之神——卡兹拉·海赛克啊。”

“押对了?”

“闭着眼押了十万,中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欢呼声。

三个小时后,拓实开始尽情狂舞。他们硬让一家歇业的酒吧开门迎客,叫来一伙只要能白喝酒就不要命的狐朋狗友,即兴大跳迪斯科。廉价的音响放着英国比吉斯乐队的歌曲,威士忌和啤酒的瓶塞纷纷被拔出。这些家伙卖力地给拓实打着拍子,他更飘飘然了。有人为了让气氛更加热烈,竟脱光了衣服。

时生打开店门走进来时,场内正值最高潮。拓实站在桌子上,正装模作样地模仿着约翰·屈伏塔。

“喂,时生,亏你找得到这里。”拓实从桌子上跳下,“各位,他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小弟。”

场内响起一片欢呼声。

“好棒哦,也给我预测下嘛。”一个女孩媚声道。

“那怎么行?他是我专用的。”拓实搂住时生的肩膀,又对他笑道:“对吧?”

时生却没笑,面无表情地看着拓实。“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呀,稍稍庆祝一下——”

时生甩开了拓实的胳膊。

“眼下是干这种事的时候吗?我可不是为了你这个菜告诉你哪匹马会赢。”

“话是不错,可赚了那么多,稍稍花掉点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时生板起脸,挥起右拳砸向拓实的脸。尽管拓实喝醉了,拳的速度也并非快到躲闪不及的程度。然而,拓实却没躲,拳头命中了他的鼻子。

他的一个朋友站起身,一把揪住时生的衣领。

“小子,你要干吗。”

“别动,不关你们的事。”拓实捂着脸站起来,与时生四目相对。时生露出悲哀的神情,看着他。

拓实环视一周,说:“不好意思,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大家回去吧。”

这伙人的表情都像中了邪一样,疑惑不解地看着拓实和时生,出了店门。其中有一人嘀咕道:“拓实被人打,还真稀罕哪。”

拓实看了一眼捂着脸的手,手上有血。可不知为什么,他并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惭愧。

“对不起。”时生说。

“没什么。”拓实摇了摇头,“不知怎的没躲开,好像觉得不应该躲开似的。”

他用身旁的餐巾纸擦了擦鼻子。纸立刻被染红了。

“走吧,拓实。”时生说道,“不是要去找女朋友吗?然后,还要去生下你的人。”

拓实攥着沾血的餐巾纸,点了点头。“是啊,上路吧。”

时生微微一笑,露出一点虎牙。

14

第二天晚上,拓实决定和时生一起去锦系町的紫罗兰。拓实提议,如今有钱了,可以坐出租车过去,但被时生否决了。

“有什么不行?比两个人的电车费也多不了多少。”

“这种做派不好,虽说有了些资金,可也不一定够啊,根本不知道找到千鹤要费多大功夫。”

“知道了。真麻烦!”拓实倒也不好反驳。

两人乘电车到浅草桥,换乘总武线。时生上车后也不坐下,专心望着窗外。

“看什么呢?这么一本正经。”

“没什么,看看街景。”

“没什么特别的景色吧?”

电车一过隅田川,就见各种大大小小的建筑物鳞次栉比,空隙间则填着许多民居,毫无统一感,给人杂乱的印象。

“你为什么住在浅草呢?”时生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换了很多工作,逛了很多地方,最后就来到了浅草。”

“你挺喜欢那儿?”

“是啊,觉得不错。”拓实擦了一下人中,“那里的人都很有意思。”

“人情敦厚?”时生笑了。

“你也太单纯了,以为平民区就人情敦厚?要我说,没有哪儿比那里更要小心提防的了,那里的人个个居心叵测,平时都深藏不露,偶尔做些手脚,互相算计着过日子。就是这种小市民,得过且过,谁上当受骗了只能怨自己,人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态生活。”拓实歪了歪脑袋,“不过,说不定这就是真正的人情。想到即便被这人耍了也无可奈何,倒反而心里踏实。把别人都想得太好,也算不得人情。”

“真是个好地方,”时生又将视线转向窗外,“叫人有些羡慕!”

“这有什么可羡慕?我总有一天要住进高档住宅区,世田谷或田园调布,一掷千金,盖一座豪宅。”

“那就是你的梦想吧。”

“不止这些,还有更远大的呢,比如,买下土地房屋,然后租出去大把大把赚钱,你不觉得很爽吗?开着进口高级车到处兜风,再让身材火辣的外国美女陪着。”

时生频频注视着拓实:“你也野心勃勃啊,嗯,也难怪,就是那么个时代。”

“你这是什么话?”

“啊,没什么。你就不想脚踏实地地挣钱吗?”

“如今的世道,脚踏实地就得受穷。虚张声势也好,故弄玄虚也好,押中大冷门就能赢。”

“可人生不仅仅是金钱啊。”

“瞎说什么?说到底就是金钱。现在的日本不是从战后的谷底重新站起来了吗?听说外国佬说咱们日本人是住在兔子窝里的工蜂,那只不过是嘴硬,对那些家伙,只要用成捆的钱抽他们耳光就行了。”

时生不知为何垂下了头,然后又转向窗口,开口道:“日本的确会凭着这股干劲赚全世界的钱,至少还有十年经济繁荣的时间,人们开始斗富,铺张浪费。那都是枉然,能留下些什么呢?”

“这不正求之不得吗?”

时生摇摇头。“梦总是突然醒的,就像泡沫一般,越吹越大,最后啪地破灭,什么也没有,除了空虚。没有脚踏实地建立起来的东西,就无法形成精神和物质上的支撑。要到那时,日本人才会明白。”

“你在胡说什么?”

“我们失去的东西呀。从现在起再过十多年,谁都将失去重要的东西,包括你刚才说的人情。”

“别说得像真的一样,哪会有这种事!日本今后将不断地强大起来。能赶上这潮流的就是赢家。”

拓实紧握拳头在面前晃了晃。时生小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到达锦系町时,霓虹灯都已亮起,紫罗兰的门上也挂着“营业中“的牌子。他们推开门走了进去。或许是时间还早,只有一个客人坐在吧台旁。妈妈桑坐在那人身边。螳螂脸调酒师对拓实他们露出客气的笑脸,可马上又板了起来。

“啊,是你们呀。”妈妈桑也显得无精打采。

“上次多谢了。”

“又来干吗?不是说过了吗?千鹤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妈妈桑这么一说,身旁的客人露出意外的表情看着拓实他们,那是个三十出头、面部轮廓分明的男子。

“这两位是……”

“说是千鹤的朋友,正在找她呢。”

“哦。”那人露出颇感兴趣的眼神。

“你是谁?”拓实问道。

那人诡笑道:“问别人的名字前,应该先自报家门。”

“那就算了吧。”拓实又转向妈妈桑,“你对那些人说我的事了?”

“你说谁呀?”

“少装蒜!星期六,我们走后来的那两个。他们也是来打听千鹤的吧?然后,你就把我的情况告诉了他们,不是吗?”

妈妈桑撇了撇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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