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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要你打电话报警的原因。”特瑞西说。
“你不明白,”杰克说道,“警察实在帮不了我的忙。我的意思是,我甚至懒得告诉他们可能是哪一帮人干的,或者说出那几个歹徒的名字。就算警察抓到他们了,最多也就是把他们铐起来。过一会儿他们又跑到街上去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特瑞西问。
“我想我得跟总医院离得远远的,”杰克说道,“那样一来似乎可以皆大欢喜。连我的老板都叫我别去。我想就是不去也能干我的活。”
“我放心了,”特瑞西说,“我就是担心你逞英雄,把警告当成是挑战。”
“这话你以前说过,”杰克说道,“别担心。我根本算不得英雄。”
“骑着自行车,在这么个城市里到处跑,这又是怎么回事?”特瑞西问道,“晚上还骑车进公园?住在你现在住的地方又是怎么回事?事实上,我真的很担心,不知道你到底是忘记了危险还是专门去招惹危险。是那一种啊?”
杰克望着特瑞西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她提出了自己始终回避的几个问题。答案也都是个人的。然而,当晚她表现出的关切,她为自己付出的辛劳,杰克感到应该给她作些解释。“我恐怕是故意招惹危险。”他说。
“我可以问一问原因吗?”
“我猜想我一直是不怕死,”杰克说道,“事实上,是有一段时间,我感到死亡是一种解脱。退回去几年,我一度很消沉,这种心情可能一直伴随着我。”
“这我能想到,”特瑞西说,“我也有一阵很消沉。你的情况是不是和某件特殊的事有联系,如果我可以问一下的话?”
杰克咬了一下嘴唇。他感觉谈这样的事很不舒服,可现在已经开了个头,就很难退回去了。
“我妻子死了。”杰克勉强说道。他根本不敢提到那两个孩子。
“对不起,”特瑞西同情地说。她停了一会儿,随后又说:“我也是,我唯一的孩子死了。”
杰克掉过头去。特瑞西的剖白使他的泪水立刻涌进了眼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着这个复杂的女人。她是精明干练的女强人,这一点他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看出来了。可是现在,他明白情况不仅仅是这样。
“我猜测,我们共同的东西更多了,不光是讨厌迪斯科,”杰克想活跃一下气氛,便说道。
“我们俩大概都在感情上受过伤害,”特瑞西说,“又都过多地投身于事业。”
“我可没把握说这也是共同的,”杰克说道,“对于事业,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投入,也不像你想像的那样。医学界出现的变化已经夺走了我身上的一些东西。”
特瑞西站了起来。杰克也站起来。他俩离得那样近,彼此在肉体上都能感觉到对方。
“大概我想说的是,我们俩都害怕介入感情,”特瑞西说道。“我们都受过伤害。”
“这我同意。”杰克说。
特瑞西吻吻自己的指尖,随后伸过来轻轻地碰了碰杰克的嘴唇。
“我过几个小时进来叫醒你,”她说,“要有点准备。”
“我不想让这事一直拖累你!”杰克说。
“我可是正在体验作母亲的滋味,”特瑞西说道,“睡个好觉。”
他俩分开了。杰克回头朝客厅走去,可他还没走到门口,特瑞西就在后边叫了起来:“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住在那个可怕的贫民窟里呢?”
“我大概感到自己不配享福。”杰克说。
特瑞西想了一会儿,笑了。“好的,我不应该自以为什么都懂,”她说,“晚安。”
“晚安。”杰克说道。
………………………………………………
第二十一章
1996年3月23日,星期六,早晨8:30
特瑞西说话算话,当晚好几次走进房间唤醒杰克,每次他们都要谈几分钟。到早晨杰克醒来的时候,他感到内心有些矛盾。他对特瑞西的关照依然心存感谢,但又对自己吐露了多少心迹感到不安。
特瑞西在为他准备早餐,看得出她和杰克一样觉得尴尬。八点半,他们在特瑞西住的公寓大楼门前分手,双方都感觉好多了。特瑞西去公司上班,她相信那儿会有一个马拉松式的长会。杰克直奔自己住的公寓。
杰克花了几小时清理“黑桃王”丢下的垃圾。凭着几样基本工具,他竭尽全力把门也修好了。
收拾好房间,杰克便赶往停尸所。这个周末他没有工作安排,但他想花点时间完成几份有待签发的解剖报告。另外,他还想核实一下曼哈顿总院夜里送来的病例中有无传染病。他了解到,前一天急诊室处置了三个落基山斑疹热病例,据报告都属于爆发型,杰克真有点怕了,自己没准会发现一些什么东西。
杰克丢了自行车,他打算另外买一辆。今天上班他只得乘地铁,但这很不方便,他必须换两次车。乘纽约的地铁系统由北向南非常方便,但从西到东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尽管多次换车,杰克还是得步行六个街区。天上下着毛毛雨,杰克又没带雨伞,中午到达医学检查官办公处的时候身上已经湿透了。
太平间的周末与平时大不相同。办公室里的骚动少了许多。杰克走进前门,接待处的蜂鸣器要他去鉴定科。在一间鉴定室里已经来了一家人,个个心烦意乱。杰克从一旁走过,听见有抽泣的声音。
杰克找到日程表,上面列有各位法医这个周末的工作安排,看见上边有劳瑞,不由得高兴起来。他还找出了昨天晚上报来的病例清单。他扫了一眼,立刻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禁不住感到恶心。南希·维根斯,清晨四点被送到了这里!临时诊断为落基山斑疹热。
杰克还查到另外两个诊断相同的案例:瓦列里·夏斐,33岁,卡尔门·查维治,47岁。杰克估计他们就是昨天在总医院急诊室里的那两个病例。
杰克来到楼下,偷偷地往解剖室里看了看。有两张台子已经有人在用。杰克看不出是哪几位大夫,只是从身高上猜出其中有一个就是劳瑞。
杰克换上手术服,戴上隔离面罩,走进盥洗问。
“你在这儿干什么?”劳瑞一眼瞥见杰克,便问道。
“真是躲都躲不开,”杰克说了句笑话。他俯身看了看劳瑞正在做的这名患者的脸,心里一沉。睁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正是南希·维根斯。她死后看上去比活着的时候还要年轻。
杰克赶紧移开目光。
“你认识这个人?”劳瑞问。她自己的感情无线立刻探测到了杰克的反应。
“大概吧。”杰克承认。
“这真是件可怕的事,医务人员死于患者的疾病,”劳瑞颇有感触,“我做的前一个患者是个护士,护理过你昨天做的那个病人。”
“我估计也是这样,”杰克说,“第三个病例怎么样?”
“我头一个做的是她,”劳瑞说道,“她在供给中心工作。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她是怎么感染上的。”
“你倒说说看,”杰克说,“我解剖了另外两个供给中心的人。一个是鼠疫,一个是兔热病。两个我都没弄明白。”
“有人更清楚这事。”劳瑞说。
“绝对是这样,”杰克说着,指了指南希的器官。“你有什么发现?”
“全都与落基山斑疹热相吻合,”劳瑞说,“有没有兴趣看看?”
“当然有啦。”杰克说。
劳瑞抓紧时间,将所有相关的病理指给杰克看了。杰克告诉劳瑞,这些情况与他在拉根索佩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既然他们都是这种病情,这就逼着你去追究这三个人为什么会得病,”劳瑞说道,“从出现病状到死亡之间的间隔比通常情况短了许多。这说明其中的微生物传染性特别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其他的患者在哪儿呢?詹尼丝告诉我,据医院所知,没有更多的病例了。”
“有一种模式和其他几种病是相同的,”杰克说,“我没法解释,这和我无法解释这几种病其他方面的情况一样。正是这些原因都快把我逼疯了。”
劳瑞抬头看了看钟,不觉吃了一惊。“我得加紧干,”她说,“撒尔还得早点下班呢。”
“我干嘛不搭把手呢?”杰克自告奋勇,“告诉撒尔,他现在就可以走了。”
“你是当真的?”劳瑞问。
“绝对是,”杰克说,“我们做完它。”
撒尔巴不得能早点走。劳瑞和杰克的工作配合得很好,不久便完成了这个病例。他俩一起走出解剖室。
“上餐厅吃点东西怎么样?”劳瑞问,“我请客。”
“该你请。”杰克回答。
他们脱下隔离服,走进各自的更衣室。杰克穿戴整齐,来到走廊里,等着劳瑞出来。
“你用不着等……”劳瑞刚一开口又停住了,“你下巴肿了,”她说。
“不光是这样,”杰克露出牙齿,指指留下的缺口,问道:“看见那个缺口了?”
“我当然看见了,”劳瑞把手背在背后,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她那个样子活像一位生气的母亲站在淘气的孩子面前。“你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了?”她问。
“要摔下来倒好了,”杰克苦笑着说。随后他把整个事情告诉了劳瑞,只是省略了与特瑞西有关的部分。劳瑞的表情从挪揄的愤怒变成了怀疑。
“这是勒索。”她气愤地说。
“我猜也有点这个意思,”杰克说,“算了,还是不要让这事破坏了我们丰美的午餐。”
他俩费了不少力气摆弄二楼那个自动售货机。劳瑞要了一份汤,杰克拿到一个金枪鱼色拉三明治。他们把东西端到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我越想你告诉我的事,就越觉得可气,”劳瑞说道,“你的公寓怎样了?”
“有点糟糕,”杰克说,“可出事以前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最糟糕的是他们拿走了我的自行车。”
“我想你应该搬家,”劳瑞说,“你无论如何不能住在那儿了。”
“这只是那种二流水平的入室抢劫罢了。”杰克说。
“我希望你别打算今晚还呆在那儿,”劳瑞说,“真扫兴。”
“不,我今晚忙着呢,”杰克说,“一群修女要进城来,我要陪她们到处转转。”
劳瑞大笑。“嘿,我家里人今天晚上有一个小小的宴会。你肯不肯赏光赴宴啊?这可比坐在你那个劫后幸存的公寓里开心得多。”
“你考虑得真周到,”杰克说道。有了特瑞西昨天晚上的举动,这一番邀请完全出乎意料。杰克很感动。
“你要是能来,我会很高兴的,”劳瑞说,“你怎么说?”
“你知道我社交忒差。”杰克说。
“这我知道,”劳瑞说道,“我不想让你为难。你甚至用不着现在就说定。晚餐八点钟开始,如果你决定来的话,可以提前半小时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号码。”她在一张餐巾纸上写下电话号码,递给杰克。
“我恐怕真算不上宴会上受欢迎的客人。”杰克说。
“好吧,随便你,”劳瑞说道,“邀请还是有效的:行,请多包涵,我还有两个案子没做呢。”
杰克目送劳瑞离去。他从第一天起就对她印象不错,但一直只是把她看成自己的一位颇有才华的同事,只此而已。然而现在,他忽然看出她非常吸引人,她那仿佛出自雕塑家手笔的身材,细腻的肌肤,还有那红褐色头发。
劳瑞进门前挥了挥手,杰克也向她挥挥手。杰克心烦意乱地站起来,扔掉没吃完的三明治,朝办公室走去。在电梯里,他直犯嘀咕,自己这是怎么啦。他花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