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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见二哥尴尬,忙插嘴道:“林月堂的《海上惊梦》这几天可就要开锣了,阿爸、大哥二哥你们人面广,搞几张票子全家都去看,好不好啊?”
家里的女人们正中下怀,全都期待的看向大家长余家庆,余家庆哈哈大笑:“你们啊,一听说看戏就什么都不顾了,好吧,沪生海生,你们多去搞几张票子,多花点钱没关系,位置一定要好,全家都去,全家都去。”
到了晚上,三太太美娇一边给丈夫泡脚,一边埋怨道:“老爷,你也太宠着囡囡了,她只是个女孩子,既不能振兴家业,又不能传宗接代,你总这么依着她,大姐二姐会不开心的。”
余家庆微笑着对爱妾道:“我的眼光不会错的,囡囡虽说是女孩家,这孩子将来定有出息,你看她现在小小年纪,这说话办事有多爽利,就算是沪生海生小时候也比不上她,现在又上了洋学堂,保不准儿我家要出个金凤凰呢。”
美娇含笑看着丈夫,轻声说:“我没想着阿囡出人头地,只想着她能嫁个好夫婿平平安安一辈子。”
“会的会的,囡囡是个福相,一定会的。”余家庆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着。——————————————————————————————————————————
余真真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方行云。
几天后,全家人一起去天蟾舞台看戏。
她今天不用去学校,没有着校服,穿了一身粉红色的小洋装,跟着母亲走在最后面。父亲和大妈在沪生江生两口子的陪同下走在最前面,其后是二妈母子,母亲紧紧拉着她的手,生怕她走散。
他们的包厢在二楼稍偏的位置,这可是沪生花了大价钱动用了很多关系才搞到的,一家人刚刚坐下,就见旁边一阵骚动,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那边。只见几个混混打扮的人簇拥着一个青年进来,那青年长身玉立,面如冠玉,一身笔挺的西装一尘不染,陪在他身边的,是两位妖艳动人的沪上名花。
余真真拔着脖子看了一眼,已经认出是方行云,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他,原来他还在上海。
余家庆问道:“这是谁家的小老大,怎么这么贵气?倒像个小开。”
海生忙接过话茬“阿爸,他可不是小老大,他是方行云,方大总统的二公子啊。”
余家庆一愣:“方家二公子啊,那就是皇子殿下了,怎么和帮会中人走在一起?”
海生一笑:“阿爸,这话说来可也算是奇事了,这位二皇子,放着正事不做,听说啊不但喜欢票戏捧角儿,还专程来上海拜了堂口,现在可是威字辈老头子呢。”
余家虽是正经生意人,但久在上海滩,难免会和帮会的人打打交道,说起帮会的事,也算是如数家珍,余家庆闻言笑道:“我这才离开一个来月,怎么就出了这样的奇事,从古至今没听说过皇子做流氓的;想来这位方二公子也算是个奇人了。”
真真听着父兄们说话,假装没有见过方行云,自顾自的喝着茶水嗑着瓜子。
忽然一个杂役跑过来,端上一个果盘,陪笑道:“这是方公子让给余府老爷奉上的,还请慢用。”
一家人全都诧异,二妈柳氏忙笑着说:“老爷你真是有面子啊,连总统公子都给你面子呢。”
余家庆皱皱眉对两个儿子道:“你们和这位方公子打过交道吗?”
沪生江生茫然的摇摇头,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和这位先皇贵胄有交情的。
转身看去,方行云也正看向他们,余家庆忙站起身来,沪生江生也一同站起,向方行云抱拳行礼,小方微笑着冲他们点点头,眼睛却落在正躲在一旁偷看他的余真真身上,忽然冲她狡黠的眨眨眼,真真一缩脖子,忙拿了一块水梨塞到嘴里。
舞台上的林月堂果然是妩媚轻盈,唱腔甜美,世保和真真当年都爱听戏,林月堂的这出《海上惊梦》听过不下十几次,但此时的林月堂年方二十,虽不如后来的炉火纯青,但却另有一番风情。
当听到他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真真心里空荡荡的,她本来是不爱读书的,世保更是大字不识,听戏也只是听个乐呵。到了日本后,随着蓝绪读了很多书,蓝绪生病时,她还帮他抄录新作,日本是没有京戏看的,小宝特意从香港给她寄去了林月堂当年录制的唱片,其中这段唱腔是真真百听不厌的。
蓝绪笑她只识曲音却不知歌意,便细细的解释给她听。真真对蓝绪酸腐卖弄原是不在意的,但这次却由衷的佩服,笑着对他说:“我是粗人,你这是对牛弹琴,如果是章小姐在,肯定能和你一起谈诗词赏风月,你们两个才是天生的一对。”
那位章小姐就是名扬中外的女作家章寒烟,也是和蓝绪有过短暂婚史的前妻。
只是真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让蓝绪几日都茶饭不思,最后还鼓足勇气给远在美国的章含烟写了封长信,信寄出后,他日日坐卧不安,等待回音,看着他那副样子,真真从心底笑出来,这就是男人,真真正正的小男人,当年二十多岁的章寒烟对你情深似海,但如今已届中年,千帆过尽;她若还能因为这区区几页信笺便尽释前嫌重修旧好,那才叫荒唐。
果然过了许久,章小姐的信终于到了,平平淡淡的几句客套话,却足以令蓝绪心灰意冷,看着他那瞬间的落寞,余真真知道,蓝章的这段情,终于划上句号了。
台上的林月堂唱起“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香熏绣被眠。春吓!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真真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竟然浮想联翩,神游太虚了,遥看一眼那边的方行云,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舞台,手里的折扇轻轻的打着拍子,真真莞尔,这样的出身,这样的人品,却如此玩物丧志,荒唐终日,难道这当中也有什么原委吗?
备注一:小老大泛指帮会老大的儿子。备注二:本文中录入的《海上惊梦》之唱词原本出自名剧《游园惊梦》,在此某蝶向原作者致意!
005 老虎灶头
那次看戏之后,母亲对真真的管束松动了许多,可能是因为父亲回来了的缘故吧,真真终于如释重负。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懦弱谨慎的母亲会生出自己这样的女儿呢?星期天,她推了唐心去看影画戏的邀请,和母亲谎称去书店买书,一大早就从家里溜了出来。她叫了黄包车,来到公共租界的成都路。她不只一次的听世保说过,是父亲开老虎灶养大的他们姐弟四人。真真算了一下年份,这个时候他父亲的灶头应该还开着。
到了成都路,她下了车,一个弄堂一个弄堂的转悠。差不多每个弄堂里都有一家老虎灶小铺,这些主卖热水的小店灶头形状有些像虎因而得名,有的在弄堂口,有的在弄堂里面,真真挨个的打听,走了几个弄堂,却没有一家姓翁的。她走着有些累了,找了一家小吃摊子,要了两个茶叶蛋,坐在小凳子上吃起来。
这里虽属租界,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破破烂烂的小摊子外,坐着个白净秀气的小姑娘本就惹人注目,何况她那件蓝色背带裙下还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惹得过路的人都要多看她一眼,真真虽然低着头,可也觉得一道道目光像刀子一样盯着她。
她掏出手帕擦擦嘴,把钱放到小桌上,起身就要走。“别走啊,哪里来的小姑娘,好漂亮,和哥哥们玩一会儿。”两个带着鸭舌帽的小混混已经拦在她的前面。
真真面无表情,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
一个混混嘻笑道:“瞧这眼神够历害的,先别走啊。”说着伸手就拉真真的胳膊。
余真真心里骂道:“毛还没长全呢,还敢调戏老娘。”她拎起手里的小挎包,朝那混混的脸上就砸了过去。
带鸭舌帽的小子没想到这么个小姑娘居然敢动手打他,一个没防备就被她的小挎包结结实实的砸在鼻子上,一腔鲜血顿时流了出来。这时旁边已经有人停下看热闹了,一见混混的鼻子让小姑娘给打破了,顿时哄笑起来。两个混混丢了脸面,哪里答应,抡起拳头就朝真真打过去,眼见拳头就要打下来,真真已经无法避开,她索性闭上眼,可是那拳头却没有打到她身上,睁眼一看,一个一身府绸衫裤的大汉已经牢牢握住了那个混混的胳膊。
“小赤佬,这位小姐是我们老大的朋友,你们多大的胆子,小心扒了你们的皮子。”
小混混并不服气,叫嚷着:“你是哪个堂口的,这里是我们兄弟罩的。”
大汉冷哼一声:“就凭你们也配打听,你们算个什么东西!”说着一个巴掌抡上去,一个混混的脸上立刻多了几个手指印。
大汉操着不太熟练的国语,毕恭毕敬的对真真说:“小姐,老大在外面呢,劳您多走几步。”
真真疑惑的看看弄堂口,一辆黑色澳斯汀正停在那里。看看那两个捂着鼻子的混混,真真不再迟疑,随着大汉出了弄堂,大汉打开车门,真真探头向里看去,一个男人正温文尔雅的看着她,原来是方行云。
“余小姐,不要介意,上车说吧。”方行云声音和缓,但却令人无法抗拒。
真真二话不说,抬腿上了车。
方行云微笑着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余小姐,这里可不是余小姐该来的地方啊。”
真真抿嘴笑笑,回敬道:“我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方公子,这里也不是方公子该来的地方啊。”
“哈哈,余小姐果真是爽利,”方行云缓缓道,“我不常来上海,当然是到处转转,看看风土人情。”
真真也学着他的口气道:“真巧,我也是。”
方行云又笑了,连眼睛里也满是笑意:“那余小姐可否赏脸陪在下一起转转呢?”
真真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道:“不是不赏脸,而是我没有空。”
对于她的拒绝,小方并没有介意,反而玩味的看着她的眼睛,问道:“看来余小姐很忙啊,那有什么可以让在下为小姐效劳的吗?”
真真刚想婉拒,忽然灵机一动,彬彬有礼的说:“听说方先生是青云帮的老头子,那一定人面很广的吧,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啊?”
方行云没想到她会说出“老头子”三个字,登时笑了起来,笑毕,说道:“没问题,要找什么人,余小姐尽管吩咐。”
真真却没有笑,一张小脸严肃认真:“找一家姓翁的老虎灶摊主,他家有两儿两女,最小的儿子今年应是二十四岁,名叫世保。”
小方摇下车窗,冲着站在外面的大汉招招手,大汉恭敬的走过来,等候吩咐。
方行云问道:“老虎灶的生意是哪里管的?”
大汉想了想,回答道:“回老大,是水炉会所。”
方行云道:“嗯,让人去打听一下,成都路一带或者其他哪里有姓翁的一家,儿子二十四岁,叫世保。”
大汉答应着,转身走开。
小方转身看向真真:“余小姐放心,只要这家人还在上海滩做这个生意,就一定能找到。余小姐以后千万不要再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了。”
真真点点头,礼貌的说:“多谢方先生,那我先回了,有消息的话您可以让唐心转告我。”说完就准备下车。
小方忙道:“余小姐请留步!”
真真转头疑惑的看着他:“方先生还有事吗?”
小方迟疑了一下,微笑道:“这里很乱,还是我送小姐回去吧。”
真真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