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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微微的凉,和往日的温热大相径庭,尤其是那双手,简直是冰冷。他右手的纱布很粗糙,她正在想他是怎么受的伤,忽然听到他低低道:“映月,你别走……”
“……”她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对不起……”
她身子轻轻一颤。
池铭道歉了?
他这样高傲的人,会说那三个字?她怀疑自己幻听。
“对不起……”他又低低说了一次。
这次她听清了,睁大了眼,渐渐的,她脸上浮出凄凉而讽刺的笑。
她经受的一切伤害,又岂是区区三个字能安抚的。
他又咕哝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很快,他的呼吸变得匀长缓慢,她抬头一看,他沉沉睡了过去。
花映月抬起他绕在自己腰间的胳膊,因为镇定剂的作用,他没醒,很好行动。她轻而易举的从他怀里挣脱,看了他一眼,下床给自己倒水。
他脸色苍白,神情疲惫,即使沉睡,眉心也是皱着的,这样的他让她难过,可是她真的不想看见他,至少现在不想。
她脑子很乱很茫然,可是已经没了睡衣,漫无目标的在宽大的卧室里绕着圈子走了一会儿,她的目光落在了放在门边桌上的箱子上。
里面除了池筱恬的日记,还有些什么?
她打开冰柜,在水杯里倒了冰块,狠狠的灌了一杯冰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何彦说,何念儒除了要置池铭于死地,也不会放过她。摸清何念儒底细,不止是他的任务,也是她的。
花映月打开箱子,把那本日记移开,其下还有不少资料,有打印稿,也有复印的手稿。
那些手稿都是来往信件,一个字迹娟秀,一个笔锋有力。花映月慢慢的看了下去,越看,越觉得心凉。
通信者是一对兄妹,女的名字叫清荷,男人的名字没说,因为女方称其为哥。何彦说,箱子里的东西都与何念儒有关,这信想来是何念儒写的。
这个叫清荷的女人,写的字很漂亮,可是字里行间透出的毒辣,丝毫不输于何念儒。
她在信中提到了“筱恬”二字时,会收敛住她的阴狠,想来这就是池筱恬的生母了。
信中所写,一开始是寻常的风流故事,清荷遇上了一个英俊且前途光明,背景深厚的有妇之夫池少阳,一见难忘,一是被那男人吸引,二是觉着这个男人那里有利可图。她很快打探出池少阳之妻曾蓉的情况,那不过只是个管行政的国企中层领导,对事业***极小,满心扑在丈夫和幼子身上。清荷立刻舒了口气,曾蓉那种贤妻良母某种意义上说,极为无趣,池少阳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把心放在那女人身上?他需要的是解语花,懂风情,知进退,善应酬。两人很快勾搭在了一起,如胶似漆,清荷很快怀上了孩子,堂而皇之的约了曾蓉,逼其让出池夫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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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荷的每一个字,笔迹都透出意得志满的意味,她嘲讽曾蓉身材走样不善保养,又只知相夫教子不懂拓展视野,还刻意描画曾蓉哭得哽咽难言的的狼狈样,仿佛可耻的是那个老实女人,而不是她这个小三。
信中还提了嫁给池少阳之后,何家的生意与中国政府的某派搭上关系,能如何的强占市场,掠夺资源。花映月处在那个家庭,耳濡目染,从小就被父母教授了不少政治经济方面的知识,何念儒兄妹的打算若是成真,不知多少资源会流失到境外,可以称得上是国?贼。
何念儒在回信里指导清荷如何步步为营,毕竟,即使池少阳愿意离婚娶清荷,但是当时的社会对官员私生活的要求更严,池少阳那种作风问题若是闹大,必然会丢了乌纱帽,没有官位的池少阳,嫁了何用?
可是通信很快终止了。
花映月仔细的回想池筱恬的事謇。
清荷咄咄逼人,看样子成为新的池夫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她长了这么大,池少阳的妻子,一直是曾蓉。清荷呢?池筱恬又怎么会在池家堂而皇之的生活?
高级官员里,私生活不干净的人不少,甚至有私生子的也不是小数目,可是为了官位,他们必须在人前保持虚假的正直形象。那些私生子,有些被放在亲信名下抚养,有些假称是族亲的孩子,甚至干脆说是收养的。池筱恬的官方说法是池少阳在乡下的堂妹的遗腹子,堂妹堂兄在车祸中死亡,孩子无人照顾,他怜惜不已,便养在身边,视为己女,也不许外面的人提起这孩子的身世。不过,花映月曾经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说池筱恬是池少阳的亲女儿,不过不知其母,曾蓉一向以夫为天,只能忍气吞声,那些人说悄悄话的时候,带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花映月把那些信件放下,翻开另外的资料隈。
那些资料都分门别类的整理过,第一页是言简意赅的总结,后面用回形针别上了证据。第一套资料,便是清荷之死。
“池少阳与何家私下达成了协议,准备批准某几份报告,若能成事,国家某重要药品企业面临拆分改制,外资介入,几种常用药物的生产便不为国家控制,容易成为境外势力拿捏国家的把柄,而何家与池家则会获得暴利。花海天苦劝未果,转而另辟蹊径,找出何家在国内企业的违法乱纪证据大做文章,逼得锦绣集团退出大陆市场,亦再无资格介入药品企业改制之事。清荷为事业左右奔走,疏于调养,早产,血崩,不治而亡。花海天与池少阳本为同学,多有合作,自此事之后反目成仇。”
花映月逐字逐句读完这份资料的总结,又把后面的证据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心惊肉跳。
这些陈年往事,她从未听父母说起过,竟不知花家池家的仇怨因此而起。池少阳失去正在新鲜劲儿上的美貌情妇,又少拿了那样大一笔好处,又因为这次斗争失利,仕途险些终止,自然对花海天恨之入骨。何念儒对花海天,想来也是恨不得剥皮拆骨,亲妹妹殒命,锦绣退出大陆市场,损失之大可想而知。花映月记得,锦绣是五年前才再次进驻国内的。
她想起何念儒见到她时,那温和又关爱的样子,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当时是恨不得撕了自己吧?竟然能表现得那样慈祥,此人的演技,实在惊人。
她让父亲在恒润医院住了这么久,简直是把父亲挂在悬崖上!
可是,既然何念儒与池少阳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为什么何念儒会对池少阳的儿子下如此毒手?
花映月正想看下一份资料,门铃被按响了。她把东西放好,问:“谁?”
楚骁道:“是我。”
花映月起身,走出卧室,发现楚骁神色凝重,而套房客厅的沙发上,还坐了一个少女。
她有些诧异,楚骁怎么让陌生人来?是他女友?她不由得细看了一下那个女孩。
少女长得娇嫩青涩,十分精致可爱,只是眼圈红红的,越看越面熟。她也看着花映月,过了一会儿,主动道:“花小姐你好,我是何彦的助理关瑶瑶,去年我们在上海见过一次的。”
花映月恍然大悟,是的,那次是与何彦初次见面,自己的衣服不慎损坏,何彦便送了她意见,彼时他身边的确跟着这个可爱的姑娘。
“你好,关小姐。”花映月打了招呼,又疑惑的看向楚骁。
楚骁问:“池铭现在情况怎样?”
花映月刚才一直专注于那些令人震惊的文件,根本忽略了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
她微微的愣神让楚骁怔了下,旋即露出不满的神色。不过楚骁很快敛去眼中的不悦,池铭对花映月做的事的确是难以容忍的,她心里有怨恨也是正常,要求她各种关心,未免强人所难,他笑了笑,道:“看来他一直挺安静的?”
花映月的确没听到任何响动,点了点头,道:“我再去看看。”
池铭因为镇定剂的作用,仍然在昏睡状态之中,他的身体陷在柔软的床上,又盖着被子,给人一种他正在被床吞噬的错觉。
花映月伸手摸了下他,体温正常,他也没有因为她的触碰有任何清醒过来的征兆,看来还能睡好一会儿。
她走出去,道:“池铭没事,让他再睡会儿吧。”
楚骁道:“行,那你和关小姐聊聊。”
花映月走到关瑶瑶旁边坐下,问:“你特地来找我的?是彦哥有事吗?”
关瑶瑶抿了抿嘴,说道:“花小姐,你可不可以去看一下何老师?”
“何老师?”
关瑶瑶忙道:“不好意思,是何少。以前跟着他学画,所以习惯叫他老师了。”
“彦哥怎么了?”花映月有些吃惊。
“何老师在医院,他情况有些不好……”
花映月睁大眼:“怎么不好了?有危险?”她仔细一回想今日见到何彦的情形,是的,何彦的脸色有些憔悴,他到底是有什么病?
关瑶瑶道:“还不至于下病危通知书,可是他情绪很差,一直闷闷不乐,都那样子了还非要处理工作上的事,这样还怎么养病呢?”
“你是想让我去看看他?”
关瑶瑶用力点头:“嗯!”停了停,又忙忙的解释,“我……我不是想为难你,也没什么暗示。可是……何老师应该能听进你的话,他看到你也应该会高兴点。就一会儿,好不好?只要让他别这样不注意身体就好了……”
娃娃脸的女人实在是惹人怜爱,况且那双大眼睛里满满的祈求和无助,让人觉得拒绝她简直是罪恶,花映月轻轻一叹:“我去,正好,也有点事想问问。”
关瑶瑶欣喜道:“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走吗?”
楚骁道:“我在这儿留着,你不必担心池铭的事。还有,你……”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早点回来。”
花映月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他眼神的含意,微微有些恼怒:“楚骁!”
他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是池铭的朋友,看问题的立场都是站在他那边的。我知道,你是个很注意分寸的人,但是池铭他现在的情况太糟了,一点小小的刺激,也许就会酿成大事,他激动起来,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你心里有怨,我理解,可是……能不能等他好一些了,再找他算账呢?”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关小姐?”
楚骁皱眉:“虽然我不知道何彦和你们说了什么,但是他的身份比较特殊,人也太深沉,没摸清底细之前,让他稳住,对你们有好处。如果他真的是诚心与你们联合,对他太冷漠,未免会让人寒心。医生说,那一针镇定剂足够他睡十个小时,你暂时走开一下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好了,你赶紧去吧,楼下我秘书正等着,让他送你们过去。”
花映月道:“麻烦你了。”
“没什么没什么,这家伙现在神经兮兮的实在是烦人,等他好了,看我不削死他。”
花映月抿嘴笑了笑,走到门边,和等得忐忑不安的关瑶瑶一起往会所门口走。
两人上了车,花映月问:“彦哥到底得的什么病?居然那么严重。”
关瑶瑶满眼忧心忡忡,看了看正在开车的军人,摇头道:“等会儿再解释,好不好?”
她这样子讳莫如深,花映月心也悬了起来。
首都被戏称为首堵,是很有根据的,车一路开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