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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言,心迹已明。
颜良心里那个感慨啊,心说真是不容易,他可是足足把田丰关了半年有余,方才关出今日的结果。
既是得意。又是高兴,颜良当即令摆下酒菜,要与田丰痛饮一番。
田丰也高兴。今日一改平时那般一本正经,陪上这把老命,跟颜良是痛快的喝了一番。
几巡酒尽。前嫌尽释,大堂之内的气氛愈加轻松。
“元皓先生,如果本将没猜的话,先生此来,应当还有赐教才是。”
酒兴正浓的颜良,忽然间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很清楚,似田丰这种自诩智谋过人之士,每一次不同寻常的举动,必然会另有深意。
颜良就在猜想,田丰今日求见。绝不单单只是为了表明归顺之意,更应该还携有什么妙计,作为进献归顺之礼。
“当年那个被世人认为有勇无谋的武夫,今日却如此洞察人心,城府如此之深。当真是不可思议……”
田丰心中称奇时,却摇头苦笑,“主公洞察人心之能,实令老朽敬佩,不错,老朽此来。确还有一桩事。”
果然如此。
“先生有什么话,直言便是。”颜良摆手道。
田丰饮下一杯酒,酝酿了片刻,方才清了清嗓子,问道:“如今主公已得襄阳,下一步自当饮马长江,但不知主公是打算先取夏口,还是先取江陵?”
襄阳、夏口、江陵,这个铁三角构成了荆州核心,欲要全据荆州,必取此三地不可。
由襄阳顺汉水南下,水路可直取夏口,而由新野从陆路南下,亦可威胁夏口。
至于攻江陵,却只能由襄阳南下,走陆路攻取江陵。
“我军有步骑之利,先取江陵自有优势,然后再顺流而下,夺取夏口,这当然是最好的设想。只不过夏口方面的黄祖水军,只怕不会轻易坐视江陵失守,到时溯汉水而上,不说威胁襄阳后方,就是沿途袭扰我南北粮道,也够我们喝一壶的。”
听得颜良的话,田丰暗暗点头,赞许颜良思路清晰。
“再者,我若全力攻取江陵,逼得黄祖分江夏之兵,到时江东孙氏必然趁虚而入,若是给那碧眼儿攻下了夏口,到时就算我攻下江陵,若无一支足以跟江东抗衡的水军,只怕费尽心思得来的江陵,只怕也是难以守住。”
颜良熟知历史,自知曾经历史上,曹操虽然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江陵,但因夏口要地掌握在孙刘联军手中,使得周瑜的强大水军拥有西进的据点。
而又因曹操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军,所以在赤壁之战后,江陵城才会被周瑜所攻破。
前车之鉴,颜良岂能不知。
听得这番话后,田丰的眼眸不禁涌现出惊奇之色。
他知道颜良见识已今非昔比,但他没有料到,颜良的见识竟强到如此地步,竟将攻打江陵的利害关系看得如此透彻。
看着田丰惊奇的目光,颜良却一派淡然,继续道:“至于先攻夏口,就要先要破黄祖水军,但若没有个几年的功夫,焉能建成一支足可击破黄祖的强大水军,如今天下大变在即,本将又哪有闲功夫再等。再者,攻破夏口后,就要跟江东接壤,直接面对江东水军,周瑜那厮可不是什么善类呀。”
颜良一席话后,忽然发现,无论攻取江陵,还是攻取夏口,似乎都不是什么万全之策。
再看田丰时,这位河北名士,却捋须饮酒,微微而笑,一副胸有机谋的样子。
看到他这情形,颜良嘴角不禁浮现一丝笑意,原来这老头在软禁的时候,已经替自己想到了这些难题,今日却是有备而来。
“我说田先生,酒也吃了,我看你就别再卖关子,本将倒是很有兴趣听一听,先生你认为,当是先攻江陵还是先取夏口。”
第168章 田丰献计
“先攻夏口。”
这一次,田丰没有再拐弯抹角,故弄玄虚,他回答的很干脆。
“理由?”颜良回应的也很干脆。
“刘表坐守之贼,不足为患,江东孙氏才是大患。先夺夏口,才能将孙氏堵在荆州之外,否则,坐任江东水军进入荆州,后患无穷。”
后患无穷,后患无穷……
颜良琢磨着这四个字,脑海中,那些深埋的记忆重新被挖掘出来。
曾经的历史上,刘表正是有黄祖据守江夏,故孙氏虽屡次为患,却始终威胁不到襄阳至江陵这条南北走向的核心地带。
而刘备那厮,赤壁之战后虽然据有包括江陵在内的大半个荆州,却因夏口所在的江夏郡落在孙权手中,使得荆州始终处于孙权的威胁之下。
关羽失荆州时,东吴的水军甚至不经任何抵抗,直接就开到了江陵城下。
原因无他,无非是没有了江夏这块缓冲地带而已。
江夏,虽非荆州核心地带,却是阻挡孙权西进的关键所在。
颜良思索之际,剑眉渐凝,眉宇中渐渐涌起某种坚毅的神色。
田丰能够感觉到得,他的这位新主公,似乎已为自己的进言所动,正在下着某种决定。
只是,决毅之中,却又暗含着几分隐忧。
沉吟半晌,颜良微微点头:“先生所言极是,孙氏才是荆州大患。若不能得夏口,襄阳与江陵俱在孙氏的兵锋威胁之下,本将就要把大部分的兵力安在此二城,哪里还抽得出兵马和精力去开疆拓土。”
见得颜良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田丰不禁面露欣慰。
这时,颜良却又道:“不过本将先前也说了,黄祖水军乃江夏精兵。若不花几年功夫大兴水军,想取江夏,只怕不易啊。”
田丰捋须而笑。苦瓜脸上竟有几分得意。
颜良心思细腻,洞察他心思,旋即又道:“当然。强攻不成,只有智取,如果先生有妙计的话,那又自当别论了。”
此语一出,田丰哈哈大笑。
那自信的笑声,显然是因为颜良说中了他的心思。
“这老头被软禁这么久,难道竟然还琢磨出了什么智取妙计不成?”
颜良心中暗喜,却又不急于表露出来,只闲品美酒,装作没有觉察的样子。
田丰等不到颜良的询问。只好主动道:“实不瞒主公,老朽确有一计,获许可助主公一臂之力。”
我就知道,这老头果然藏有机谋。
“先生有何妙计,愿闻其详。”颜良这才表露出了兴趣。
田丰遂移座近前。附耳向颜良一番低语。
听着听着,颜良的嘴角悄然浮现出丝丝诡秘,嘿嘿一声冷笑,“元皓先生,想不到你身处河北,却对荆州了如指掌。这种阴招也能想出来,当真是不容易啊。”
“老朽虽不才,于天下大势自也有一番见解,只可惜袁本初不愿意听,那老朽就只好将之献给的雄主。”
田丰这番话,自诩之余,又赞了颜良。
主臣二人相视一眼,领会心神,不由是哈哈大笑。
※※※
三天后。
江夏郡,夏口城。
城头上,那身披金甲的中年武将,正背负着双手,目光如电般凝视着前方。
城南方向,滚滚长江,烟波浩淼,如玉带一般从城前流过。
江面之上,三百多艘各式战舰,正排列着整齐的阵形,在江上演练着攻防。
那一面面树着“黄”的大旗,迎着江风猎猎飞舞,一浪接一浪,茫茫如怒涛一般。
看着眼前斗志高昂,井然有序的舰队,黄祖略显沧桑的脸上,隐约浮现几分自信的冷笑。
不久之前,在他的统帅下,精锐的江夏水军,生生的击退了江东敌军一波又一波的猛攻。
巍巍夏口城,依旧固若金汤。
江夏一郡,在我黄祖的手中,永远是荆州最坚固的防线。
“蔡瑁,你终究还是个废物,如果襄阳城有我在,焉能容那颜良嚣张。”
黄祖傲然的脸上,渐又流露几分讽刺之色。
江夏的战争结束已有一段时间,接连数天的江上大规模演练,与其说是在练兵,倒不如说是一场军事威慑。
黄祖是想通过这耀武扬威般的演练,向远在襄阳的颜良示威,让他心生畏惧,不敢对江夏怀的觊觎之心。
脚步声响起,一名年轻的小将登上城头,正是黄祖之子黄射。
“父帅,襄阳有人来了。”黄射的表情略有几分兴奋。
襄阳?那里不已经是颜良的地盘了吗?
黄祖眉头一凝,头也不回道:“是什么人?”
“是黄承彦的家仆,特来向父帅问好。”
黄祖眼眸闪过些许意外。
作为黄家家主,黄祖凭着自己的傲人战功,可是让黄家混成了蒯蔡之后,荆襄第三大世族。
至于自己那个庶支的族弟,却整天只知赋庸风雅,跟庞德公这类专好清淡的山野闲人混在一起玩物丧志。
不思进取也就罢了,黄承彦竟然还将女儿嫁给了颜良这种出身卑微的武夫,这简直是丢黄家的脸。
更可气的是,那个该死的武夫,还把荆州搅了个天翻地覆,这让黄祖这个黄家家主,自然觉得很是没面子。
“黄承彦这个自诩清高的家伙,不是不屑于跟我有来往么,怎的这会却巴巴的派人来问好。”
黄祖语气中尽是不屑。
“黄承彦派的人不光是来问好,还带了大批的厚礼,还声称是受了颜良所托,特向父帅转达敬意,这里还有一封颜良的手书。”
黄射说着将一封信递上。
听到“颜良”二字,黄祖更生疑色。
黄射却笑道:“那颜良虽取了襄阳,但父帅击退江东军,声威如日中天,近日来又耀武扬威,做出北上攻取襄阳之势,儿是想那颜良多半是畏于父帅之威,所以才特派人前来示好。”
听得儿子的话,黄祖疑色渐消了几分,微微点头,神色间傲然又生。
当黄祖打开那封帛书,亲眼看过一遍后,脸上的傲然却是愈重。
正如黄射所猜,这的确是一封示好的信,而且一看那粗陋的字体,就知道这是颜良亲笔所书。
书信中,颜良以晚辈的身份,对黄祖表达了一番敬意,声称攻取襄阳只是为求立足之地,不得已而为之,今后将与刘表井水不犯河水,各守疆界,希望黄祖能够理解,并向刘表转达颜良的善意。
“哼,这个颜良,总算他还有几分自知之明。”黄祖冷哼一声,将那书信随手递给了儿子。
黄射看过一遍,冷笑道:“这颜良果然是畏于父帅威名,他跟蔡瑁那几人面前逞威尚可,碰上父帅就没了底气。”
顿了顿,黄射又指着书信,嘲讽道:“父帅你看,这厮字写得丑就罢了,其中还有写错涂抹之处,当真是好笑。”
“哼,粗野匹夫而已,又能有几分学识。”黄祖负手而立,脸上皆是不屑。
黄祖父子虽为武将,但到底乃世族出身,习武之余,修文也是必备。
他父子二人的学识修养,虽不及黄承彦这等正牌名士,但傲视颜良这样“粗鄙不知文”的武夫,还是绰绰有余。
得到颜良的这封示好之信,黄祖目的已经达到,遂令结速演练,各舰归寨休整。
回往太守府中时,已是日落西山。
黄祖用得晚饭,观几卷兵书后,便打算就寝休息。
正有此念时,门丁却忽然来报,言是别驾蒯越前来求见。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黄祖嘀咕了几句,面生不悦,却摆手道:“请蒯别驾往堂中相见吧。”
江夏原是黄家的地盘,刘表为表示信任,江夏军政大权一律委以黄祖全权负责。
但前番江东孙氏来攻时,刘表怕江夏有失,但派了蒯越来允当谋士的角色,辅佐黄祖御敌。
蒯越自来江夏后,确实出了些许计谋,对击退江东军起到了作用。
只是令黄祖不爽的时,孙氏眼下已退兵,但刘表却迟迟未有将蒯越调回的迹象,反而还下令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