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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人物-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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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丫哭了,秀丫哭着说:“……这是干啥呢?”

呼天成忽然改了语气,他和缓地说:“秀,你不用怕,有我呢。”

秀丫的身子不再抖了,她低声说:“就在这儿吗?”

呼天成说:“就这儿。”

秀丫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还是换个地方吧,这里阴气……重,我怕你落下……毛病。”

呼天成说:“我这人阳气旺,我不怕这这那那。”

秀丫站在那里,仍然迟疑着。一瞬间,天又暗下来,有阵阵阴风朝她袭来,恍惚间,她觉得男人正慢慢地从棺材里坐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呼天成看着她说:“他死了你还怕他?”

她说:“我不是怕,我一点也不怕,只是有点膈应……”说着,不知怎的,秀丫身上就有了一股力量。她望着呼天成,先是慢慢脱去了脚上穿的两只鞋,那是一双带有孝布的黑鞋,她把鞋褪在地上,就仿佛脱去了一种束缚。而后,她很快地脱去了上身的衣裳,这时她用力猛了一点,一不小心竟绷掉了一个扣子,那粒红扣子像流星一样向远处飞去。往下,她一咬牙,把裤子也脱了,她就那么光条条地迎风站着……

她心里说:“布袋,死鬼,你要是心里有气,就朝我来吧。”

这时,呼天成说:“秀丫,你躺下吧。”

于是,她就顺从地躺下了,躺在了坟前的一片草地上……

到此为止,呼天成仍在那里坐着,他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慢慢悠悠地吸着……而后,他说:“秀丫,你是我的女人,一直都是。这个没有错吧?”

秀丫默默地说:“是。”

呼天成又说:“我没有勉强过你吧?”

秀丫说:“没有。”

呼天成说:“我这一辈子就做错了一件事,我对不起你呀。”

秀丫说:“我不怪你,我从来都没埋怨过你。”

呼天成咬着牙说:“他掐过你,他一夜一夜地掐你,是吧?”

秀丫哭了,她哭着说:“别说了……”

呼天成叹了口气,说:“我欠你的太多了,怕是还不上了。”

秀丫流着泪说:“你别说了,别再说了。”

接下去,呼天成就坐在那里默默地吸烟,小火苗在他眼前一明一灭地烧着,一直到那支烟吸完的时候,呼天成才“哼”了一声,恨恨地说:“他以为他胜了,可他从来就没有胜过。”接着,他扭过头来,对着墓碑说:“布袋,你以为我怕你?我什么时候也没有怕过你。你要是有种,就从棺材里滚出来吧!”说着,他站起身来,把那烟头在墓碑上按灭,这才回身对秀丫说:“你起来吧,算了,地上太凉。”

秀丫突然直起身子,她的两只乳房在身前一悠一悠地扑动着。她突然说:“他死了你还恨他。”

呼天成说:“人死如灯灭,我恨他干啥?再说了,他也不值得我恨……”

接着,她又补充说:“你也恨我。”

呼天成说:“我怎么会恨你呢?”

秀丫大声说:“那,你‘写’我呀,你来‘写’我呀!我不怕这死鬼,我也不怕丢人,来吧,就让他看着,你‘写’呀?!”

呼天成一下子呆住了。

第十章 私事公办,“青天县长”落网

谈判

那个电话来得很突然。

接电话的时候,呼国庆正在兴头上。上午,他刚刚代表县委、县政府去给教师们补发了拖欠已久的工资,而后又与流着泪表示感谢的教师代表们一一握手,合影留念。在那个特殊的时刻,他也是很激动的。不管怎么说,在全县教师面前,他终于实现了他许下的诺言。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有些教师竟感动地称他为“呼青天”!一个县级干部,当被人叫做“青天大老爷”的时候,那心里的滋味还用说吗?

下午,他又主持了一个具有半秘密性质的商务谈判,把那些从“造假村”抄来的机器设备以三千六百万元的价格卖给了南方的一个买主。这件事在某种意义上说,是非法的(这对国家而言);在某种意义上说,却又是合法的(这对颍平县而言)。所以,谈判是在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县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开初的时候,谈判进行得很艰难,双方一直僵持着。作为一个县的县委书记,他当然不会直接去跟人谈判,但谈判的进程却是由他来操纵的。去跟人谈判的范骡子每隔一个半小时“尿”一次,每“尿”一次就跟他通一次电话……后来,谈判终于成功。说实在话,这三千六百万等于是白捡的。有了这三千六百万作机动,颍平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他这个县委书记,能不高兴么吗?!

人一高兴,在招待买方客人的酒宴上,酒自然就喝得多了些。所以,当晚,呼国庆没有回去,就在县委招待所的那个(专门由他支配的)套间里住下了。进了套间之后,他把身子往席梦思床上一扔,却仍然没有一点睡意,脑海里乱哄哄的,异常兴奋。不知怎的,冥冥之中像是有感应似的,他突然想起了小谢……他暗暗地叹了口气,心里说,泡个澡吧。

然而,就在服务员给他放好了洗澡水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呼国庆刚脱了衣服,他没打算接这个电话,可他看电话铃一直响着,一遍一遍响,很好玩。于是,当铃声响到第六遍时,他才走过去,拿起电话“喂”了一声,说:“哪里?”

电话嗡嗡响着,很远,里边只传来了一个字:“……我。”

呼国庆的酒劲还没下,头喝得蒙生生的,他没有听出是谁,就没好气地说:“你哪里呀?!”

这时,电话里传出了很细微的声音,听上去就像蚊子哼一样,含含糊糊地:“……我。”

呼国庆气了,说:“操,‘我’是谁呀?说清楚!”就在他刚要搁电话时,只听电话里缓缓地说:“……一个你早已忘记的人。”顿时,他心里“咔嚓”一下,像闪电一样亮了!接着,他心口一紧,赶忙“噢噢”了两声,用试探的语气说:“小谢?你是……小谢?!”

电话里静了很久,而后,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过来:“是我。”

呼国庆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他对着话筒急切地说:“小谢,是你吗?真是你,你在哪里?!”

谢丽娟在电话里说:“你别管我在哪里,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过去说过的话,还算数吗?”呼国庆连想都没想,就立即回答说:“算数。”

停了片刻,谢丽娟说:“那好。我……遇到了一些困难,还记得你的许诺吗?我急需一笔款子。如果你能兑现许诺的话,你给我借一百万,三年后归还。”

呼国庆拿着话筒,脑子里仍是乱哄哄的。他心里说,一百万?!我说过这样的话吗?他拍了拍头,沉吟了一会儿,说:“让我考虑一下。”

电话里很久没有声音……

呼国庆说:“小谢,你,好吗?”

电话里仍然没有声音……

这时,呼国庆突然觉得很渴,喉咙里干干的,像卡着什么似的。他终于说:“小谢,我看,你还是来一趟吧?……”

电话里又是很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谢丽娟也终于说:“好,我马上飞过去。”

放下电话,呼国庆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一方面,事隔两年多,他终于又听到了小谢的声音,那声音仍然使他激动,可以说是感慨万端哪!而且,他仿佛又看见了谢丽娟在他眼前走来走去的情景,那美妙的身段,那些美好的……像水一样,从记忆的闸门里喷涌而出……一下子就把他淹没了!

然而,在另一方面,小谢提出要借一百万,这毕竟不是个小数目,上哪儿凑呢?说起来,他是县委一把手,张张嘴,给银行打个招呼,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可关键是他得有一个“名义”,得有一个适当的借口。他心里说,总得找一个恰当的“说法儿”吧?他知道,在这块土地上,形式就是内容。只要你找到了一个正当的形式,那你无论干什么,那都是正当的;假如你没有找到这个形式,那就是犯罪!

一时,呼国庆颇感棘手。他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试图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他知道这件事他是必须得办的,他说过的话,他不能不办。况且,不管怎么说,是他对不起人家小谢……可怎么办呢?他先是想到了注册公司,以县里的名义在深圳注册一家公司,让小谢来主持?后又觉得不妥,如果以县里名义注册公司,那起码得给政府那边打个招呼,还要开常委会研究,这么一来事情就复杂化了。后来,他又想到了呼伯,让呼伯帮帮忙?这个数对呼家堡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他又很快地摇了摇头。他不能再去麻烦呼伯了,到了呼伯那里,他怎么说呢?看来,银行也不行。给行长一个人说虽不要紧,可要从银行贷,手续太麻烦,办来办去,万一泄漏出去,传出点什么,那就不好了。这件事,还是范围越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哇。

就在这时,呼国庆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刚出现时,他还犹豫了片刻,心里颤了一下,可这个念头却十分的顽固,它一下子就钉在了他的脑海里。

人是不是该留一条后路呢?

于是,在夜半时分,呼国庆破例打了一个电话……

人往往就是一念之差呀!

第二天上午,范骡子气冲冲地来到了呼国庆的办公室,一进门就说:“呼书记,那姓黄的又变卦了!”

呼国庆在办公桌前端坐着,他手里拿着一份《人民日报》,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待翻了两页后,他才慢慢地抬起头来“嗯”了一声,说:“老范,坐,坐下说。怎么了?”

范骡子说:“那王八蛋又变卦了。原来说好的,三千六百万。这会儿,他又说只带了三千四百五十万?!操,这不是诈咱吗?”

呼国庆坐在那里,诧异地说:“噢,还有这样的事?”

范骡子说:“叫我看,那姓黄的也不是个正经货!红口白牙说得好好的,睡一夜,他又变了!”

呼国庆一拍桌子,很严肃地说:“你马上给我查一查,是不是有人把风透出去了?”

范骡子怔了一下,说:“不会吧?这事儿,范围很小哇。我看哪,这王八蛋是看咱急着卖,想拿咱一手!”

这时,呼国庆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手里捧着个茶杯,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他的步子先是轻绵绵的,走动时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所有的神思全用到大脑上去了。片刻,当他往回走的时候,那神情又像是慎重到了极点,眉头紧紧皱着,一步比一步重,就像是踩进了雷区一样!走着,走着,他突然站住了,沉吟片刻,摆了摆手说:“老范,说起来,是亏。要不……另找一家?”

范骡子说:“亏死了。我虽然不懂,可那机器好好的,据说价值七八千万都不止呢!”

呼国庆望着他说:“你能不能再找一家?”

范骡子有点为难地说:“当时接头的有好几家,都是南方来的。你不是说要找一家最靠得住的吗?其余的都推掉了,到了这会儿……”

呼国庆一直沉默不语,他久久地望着范骡子,像是在等他拿出主意来。最后,呼国庆终于说:“要是没有别的办法,那就这样吧。亏是亏一点,算了。”

范骡子抬起头,诧异地望着他:“按三千四百五十万卖给他?”

呼国庆说:“既然没有新的买主,三千四百五就三千四百五吧。让他马上把钱划过来!”

范骡子说:“行啊,你是大老板,你说了算。”接着,他又多了一嘴,说:“嗨,谈来谈去,三千六退到了三千四百五,不白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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