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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飞开始还在专注地听着,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显然引起了他的反感。他皱了皱眉头:“行了,不说这个了。你们都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离开。”
说完,他转过身,独自往屋外走去。
岳东北悻悻地咽了口唾沫,顺台阶岔开话题:“你……你现在去哪儿?”
“我有点事情要处理。”罗飞又恢复了冷静与威严的姿态,“你们都不要跟着我。”
罗飞会不会真的带许晓雯走呢?
经历了这许多后,其实哈摩人对于自己的历史一点也不了解。
圣女的存在只是为了他们的信仰而存在。
从屋子里出来后,罗飞绕开了村寨中心,从偏僻的小道往恐怖谷方向走去。这次他的目的地不再是那个山洞,而是矮山腰中的古墓地。
由于特殊的酸性土质,高大的乔木无法在墓地上生长,而几天前生长旺盛的“亡灵的血液”经不起那场山洪的蹂躏,现在已经是七零八落,残败不堪了。
那神秘力量的源泉究竟在哪里?
罗飞在古墓地上徘徊了许久,最后,他来到了墓地的外缘。这里生长着一棵粗壮的红豆杉,它枝叶茂密,郁郁葱葱,即使是施虐的山洪也未能夺去它盎然的生机。
杉树下,靠近树根的部位,有两个不起眼的土包。罗飞在土包前伫立着,满怀恭敬与庄重的心情——根据李延晖生前的说法,李定国和雅库玛的尸骨最后正是被安葬在了这里。
相对整个墓地而言,此处是一个制高点。李定国从此将在这里安息,在他的脚下,还有数以千计的烈士亡灵在陪伴着他。
“宁死荒外,勿降也!”
他的一生终于以“死于荒外”的方式而结束,空留下壮志未酬的悲怀。
“我为天下人而战,天下却无一人助我。”
虽然时空已流转三百多年,但英雄临死前的嗟叹,似乎仍在恐怖谷一带悠然萦绕。
这是一种生不逢时的悲哀。即便是有万人难敌的骁勇,鬼神难测的计谋,然而兄弟相忌,盟友不援,最后又被自己的心腹部将出卖……天势已定,又岂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够擎木而支?
而雅库玛的死则又是另外一种悲哀。在有些时候,坚守一个谎言比说出真相需要更大的付出和勇气。安密曾怀疑雅库玛和李延晖之间有了私情,这种猜测也不能说不对,只不过这私情与男女无关,这是两个家族间的私情,它跨越了时间的河流,也跨越了生死间的鸿沟。
罗飞花了很长的时间缅怀杉树下的死者,同时也在考虑着另外一些问题。
当他回到哈摩村寨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欢庆的族人也渐渐散去了,家家户户的房屋种开始冒出晚饭的炊烟。
罗飞没有回自己的住地,他向着圣女木屋的方向走去。在离开之前,他一定要单独见一见许晓雯,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在罗飞以往的经历中并不多见。因为他自己心中仍很彷徨,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抉择,也不知道这次见面会产生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
两天之后,罗飞三人回到了昆明。
丛林里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仍历历在目,此刻环顾着繁华的都市,不免让人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三人找了个宾馆安歇下来,然后定好了第二天前往龙州的机票。长途的山地跋涉让大家都累得够戗。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周立玮和岳东北各自躺下,呼呼大睡。罗飞却不得空闲,他直奔精神病院,去解开心中的一些谜团。
刘医生接待了罗飞,谈起李延晖被治愈的事情,他的神色却有些尴尬。
“严格说起来,这是一起医疗事故,所以后来面对病人的询问时,我们只好含糊其辞。因为把他的病症治好的,并不是我们医生开的药。”
刘医生说的情况罗飞早已知道,并且这也是他的关注点所在:“那么药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也说不清楚。”刘医生摇摇头,“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医院的病人,每天都会服用一些稳定情绪和治疗病症的药物,这些药物都是由医生开出方子,然后护士到药房领取,并且负责送给病人服用。一般每次会领一周左右的药量,用完后,医生根据治疗效果,再开出新的方子。那一次用药过了两三天,护士反映说年轻人突然出现了好转的迹象。我很惊讶,于是便到病房查看,结果发现有一瓶药并不在我开的方子上,而且那瓶药没有任何标识,也不可能是从医院药房提出来的。”
“那么说,有可能是取药的护士做的手脚?”
刘医生无奈地摊摊手:“谁知道呢?对于那个年轻人,情况又复杂了。因为给他送药的时候,需要同时出动三个护士: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将情绪不稳的病人按住,另外一个女护士负责喂药。你要说有谁做了手脚,这三个人都有可能。所以我们也没办法追究谁的责任。好在这药的效果是利大于弊,我们最后只能向病人说清楚,药不是医生开的,能治病,但是也有副作用,是不是继续服用,由他自己做决定了。”
“嗯。”罗飞略沉吟了一会,说,“我想见见那个取药的女护士。”
这个年轻的护士名叫赵颖,说起那起事件,她也是一肚子的苦水:“那会我刚刚参加工作,是第一次给病人送药,没想到就背了这么个黑锅。我做手脚?我哪有那个本事啊?我如果能捣鼓出治病的药,还当什么护士呀?”
罗飞笑了笑:“我知道那个药不是你的,但我有个疑问——那药瓶上什么标识也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至少医生该写明用量什么的啊?”
“我以为是自己把用量的单子搞丢了。”因为事先知道罗飞的警察身份,赵颖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怕挨批评,我也不敢再找医生。给病人服药的时候,我就尽量少用一点,我想那个病人都半年没治好了,少吃点药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刘医生在一旁听得直是摇头叹气,罗飞则是不放过任何疑点,继续追问:“用量的单子丢了?你就一点也没想过,是多了一瓶药吗?”
“因为不光是那瓶药没有单子,还有几瓶药的单子也丢了。”赵颖低着头,小声说道,“是这样的,第一次送药的时候,刚一开门,那个病人就特别吓人的大喊大叫。我手一软,把整个托盘里的药和单子都撒了……有些药和单子落到了病房里。后来虽然药瓶都捡回来了,但是单子却被病人撕烂了不少……”
是这样!罗飞心中一动:“你第一次送药,那是哪一天?”
“我第一次上班……”赵颖想了会,“那应该是八月十四号。”
“就是你们来的那一天。”刘医生补充道。
“对了,对了!居然是这么回事!”罗飞轻拍着手,脸上的神色极为感慨。
刘医生却愈发纳闷了:“什么对了?到底怎么回事?”
“那瓶药是周立玮的。”
“周教授?”刘医生若有所思,“对,他是说过研究出了治疗的药物。难道是他把药偷偷放进来的?不会呀,他的职业道德是很严谨的。”
“他并不是有意为之,他只是把药放在这个口袋里。”罗飞拍了拍胸口处,“你还记得吗?当时那个病人曾经一把抓住他,抓的也正是这个位置,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两个人分开。”
“哦。”刘医生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终于明白过来,“药就是那个时候掉了出来,滚到了病房里。”
罗飞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后来赵护士捡拾洒落的药瓶,把那个药也捡起来了。阴差阳错,反而治好了病人。”
知道不是医院内部人搞的鬼,刘医生的心情好了很多,他禁不住笑了起来:“哈哈,这么说的话,那还真是天意了。”
天意?罗飞心中暗自感叹,这冥冥之中的善恶因果,除了归于天意,还真是难以解释呢。
在返回龙州的飞机上,罗飞把那瓶药的丢失详情告诉了周立玮。后者听完,足足愣了有半晌,然后才“嘿”地干笑了一声,摇头道:“怎么会这样……居然有这么巧?”
“是的,太巧了……”罗飞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把那瓶残药掏了出来,放在眼前认真端详了片刻,“周教授,你在精神医学方面的才华确实让人钦佩……只是天意偏要和你开上这么一个大玩笑,你那苦心经营的计划详尽周密,各方面的研究也非常顺利,可谁能想到,最后却被这小小的一瓶药给毁了?”
“计划?”周立玮不动声色地看着罗飞,“你说什么计划?”
罗飞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继续在发着自己的感慨:“没有这瓶药,李延晖应该还关在昆明的精神病院中;没有这瓶药,我和岳先生现在也会成为那恐惧症的受害者,没有这瓶药,你的计划会顺利很多……不过,这瓶药本身就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古人留下的这个哲学命题,直到现在仍然令人感到困惑。”
周立玮的脸色有些变了。
岳东北开始听得有些没头没脑的,现在总算品出些味来,他睁大眼睛看着那瓶药:“罗警官,你是说,我们在清风口出现恐怖幻觉的时候,就是被这个药治好的。”
罗飞点点头:“这里面一些更详细的情况,我以后会告诉你。”
岳东北转过头瞪着周立玮:“那你在这件事里面是什么角色?”
“你还是得问罗警官。”周立玮使了招太极推手的功夫,“看他是怎么给我安排的。”
罗飞把药瓶收了起来,这在日后的法庭审判中会是一件证物,然后他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说:“自从刘云的尸体出现之后,我就意识到白剑恶很可能有问题,你们两人中,也有一个可疑的人。所以我事事小心,当天晚上的值夜时,我就是针对相关情况做的安排。到了清风口,饮食方面的危险我也想到了,可最后还是中了毒,如果要说谁有下手的机会,那就只有周教授你了。”
周立玮很不理解地摇摇头:“食物在你们手中,水是每个人自己打的,我怎么下手?”
“在干粮上投毒是不太可行的,问题必然是出在饮水上。大家都是从河边水坑取的水,唯独我和岳先生出现了中毒症状,而我们恰好又是最后取水的两个人,所以在我们前面取水的人就非常可疑了。”
“对对对,那个人就是你。”岳东北用手指着周立玮,气愤地说道,“你把致毒物放在自己的水壶里,趁取水的机会溶入了水坑中!”
周立玮立即不客气地反驳道:“岳先生,以你的治学态度,就是这样仅凭猜测,就可以做出结论的吗?!”
“猜测?”罗飞微笑着看了看周立玮,“是的,而且我还有更多的猜测。比如说迪尔加之死,陷害我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我猜得对吗?”
周立玮居然也用笑容相对:“我很愿意听听你猜测的过程,这像是一个有趣的智力游戏。”
罗飞很配合,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析起来:“我原本以为是你们中的某个人杀死了迪尔加,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我。不过当我看到迪尔加的尸体后,我发现那种杀戮方式并不是你们有能力做到的。后来更多的事实证明杀死迪尔加的其实是李延晖。可我的登山刀又出现在尸体上,这显然不会是李延晖所为。所以我推断,你们中的某个人在跟踪我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迪尔加被杀的情形,所以临时起意,想到了这个陷害我的方法。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人没有理由一开始就带着我的登山刀,他必须在目击凶案发生后,有一个回住地取刀的过程。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