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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壮国让黄金龙说得阵阵发毛，连起几身冷汗。不过他承认，黄金龙分析得确有道理，看似简单的黄金龙真是一头有思想有见解的猪，他对这头猪几乎有点仰慕了。
黄金龙接着说：“我早就跟你提醒，不要小看任何一人，能爬到那个位子上的，绝不是一般人，他们有强势。你当初还对邱兴泽不屑一顾，说什么他比太监还令人不可思议。这不，现在你领教到他的狠了吧？”
庞壮国不得不点头，那番话他确实说过，有次喝酒当中，因为白天挨了邱兴泽的批，心里不痛快，借酒发了牢骚，大骂邱兴泽是太监市长。黄金龙婉转地提醒他，你可以小瞧一个让人看不出污点的人，但绝不可以小瞧一个众人都知道污点的人，单是能背负住如此重压，他就是个英雄。
现在他承认，黄金龙看问题就是比他有水平，高，高啊。
黄金龙喝了一口啤酒，又道：“早在孟旷生手上，邱兴泽就想伺机反扑，不过他发现，孟旷生跟范宏大是貌离神不离，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但在关键时候，又能同流合污，达成一致。邱兴泽改变策略，借他们二人的斗争，又在仕途上前进了一大步。这一次，邱兴泽是彻头彻尾认清了形势，开始向范宏大反扑了。”
庞壮国皱了皱眉，黄金龙怎么又说孟旷生跟范宏大同流合污？这两个人，当初可是真刀实枪地干过啊。见他发愣，黄金龙啧啧了几声，有嘲笑的意思。庞壮国想听个明白，黄金龙却诡秘地一笑：“老兄，今天我们只说邱兴泽，不说别人，别人的事，咱们走着瞧。不是我夸海口，彬江这出戏，这次给唱大了，你等着吧，好戏会一场连着一场，如果不栽下十个八个，你就拿我黄金龙当猪给卖了。”
黄金龙说，邱兴泽所以请庞壮国吃饭，是借庞壮国封堵蔡家姐弟的嘴。当初汤沟湾小产权房处于胶着状态久决不下时，范宏大略施小计，把副市长王华栋给坑了进去。但他又不能不给蔡家姐弟一个交代。于是，他安排给邱兴泽一个重要任务，让邱兴泽考察蔡小九的久久地产，想把龙嘴湖B十三那块地出让给蔡小九。这事他提前已跟国土方面说好了，就是想借邱兴泽的手，把事情促成。这是范宏大的一贯伎俩，凡事从不自己出面，都交给其他人去做，他躲在幕后，将来好进退自如。黄金龙当初对B十三也是抱了浓厚兴趣的，后来一想，算了，自己争不过人家，既没漂亮老婆也没当主持人的妹妹，不如老老实实从别人手里拿地吧。但对B十三，他是留足了神的。范宏大敢在土地风暴降临后动B十三的脑子，真可谓艺高胆大，因为他相信，不论什么情况，龙嘴湖这块牌子都不会倒，就算他撑不住，也会有人替他撑。但他错算了一步，这个时候的邱兴泽已在咬他的尾巴，邱兴泽表面上答得很好，跟蔡家姐弟前前后后谈过几次，暗中，却在一步步设置障碍。他先是让蔡小九按国家规定拿出百分之三十的资金来，他再组织召开听证会。蔡小九那个阿斗，吃他姐姐的软饭还可以，真要干这么大的事，怕连门也摸不到。黄金龙进而曝出另一个黑幕，都以为汤沟湾那些小别墅是蔡小九开发的，其实蔡小九只不过挂个名，从中拿点分成罢了，真正开发小别墅的，是范志大！
“范正义这个老狐狸，他跟自己两个儿子各留一手，老大干的，不让老二知道，老二干的，同样不让老大知道。小别墅蒙了全彬江的人，范正义借这次整治，一建一拆，赚足了，补偿费比卖了房子还赚得多！”
庞壮国又是一身冷汗，如果不是亲口听黄金龙这样的人讲出来，这样的事，打死他也不敢信。
钱是怎么来的，钱原来是这样赚的！
不，这不叫赚，这叫洗！
黄金龙已喝光了那听啤酒，今晚他是越讲越兴奋，越讲越激动，忍不住的，就把一些不该讲的，也讲了出来。
黄金龙说，邱兴泽当然不肯把B十三卖给蔡小九，甭说这事很冒险，就算不冒险，他也不会成全范宏大。他一方面逼蔡小九拿验资报告，一方面又向银行施加压力，不能给蔡小九资金支持。蔡小九虽然有姐姐撑腰，但要摆平这么多关系，实在是太难了，毕竟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想蹚地产这条河，不被淹死就算万幸。但他又不甘心，仗着姐姐跟省上高层床上那点关系，非要摆出志在必得的架势。邱兴泽也不敢太露，如果真让蔡小艳吹上一通枕头风，乌纱怎么丢了怕都不知道。这个时候有人找了他，跟他郑重其事谈了一次话，这下，邱兴泽有办法了，他明着帮蔡家姐弟出主意，暗中，却一步步把蔡家姐弟引向死路！
“知道找他谈话的是谁吗？”黄金龙再次卖起了关子。
庞壮国依旧摇头，这阵儿的他已有点像听神话故事。
黄金龙重重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吴柄杨。
庞壮国惊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不过细一想，还真有这么回事，那次开完会，吴柄杨不是把邱兴泽留下了么？指不定，吴柄杨就是在那个时候策反了邱兴泽！
太复杂了，这哪是在一起共事，简直就是……
庞壮国一阵阵口干，怪不得自己到现在还是一个公安局长，听了这些，他觉得这公安局长都是白捡的。
“老兄啊，世界上最狠的是哪些人，不是我地产商，也不是老百姓嘴里骂的暴发户。我今天就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最狠的，是你们！说说看，有多少人一手拥权一手拥色？钱对你们来说，不是件事，你们一个眼神，就会有人将大把大把的票子送来。只可惜，你们不敢花，不敢花啊。要说你们这些人，也可怜，可怜得很。”黄金龙突然转过话头，拉着长长的鼻音，巫师一样为庞壮国念起咒语来。
“当然，你庞大局不像他们，你这人除了嗜赌、贪那么点色外，还算个好人，要不，我黄金龙也懒得跟你费这些口舌。我黄金龙虽然也是被老百姓诅咒的人，但我有个原则，带血的钱不拿，带命的钱更不挣！这场风暴，别人都怕得要死，吃不着睡不实，我黄金龙不怕。我黄金龙每一桩生意，都经得起查，只要他们不怕耗费时间，我欢迎来查。他们不一样，腾龙云睡不着，范老大也睡不着，睡不着的，绝不止两个。”
此时的黄金龙突然有了智者的味道，对范宏大，也不那么尊重了，其实细细想起来，他就从没尊重过谁，只不过他会表演，表演得像罢了。
庞壮国忽然想，黄金龙算不算一个阴险的人？后来他摇了摇头。黄金龙只不过是一个善于保护自己的人罢了，就跟自己一样，看似荒唐混乱，实则，内心还是清楚的。步子虽然一直跟着别人，关键时候，却能停下来，不往深渊里迈。要不，这阵，他也不敢坐在这里听黄金龙高谈阔论。
这么想着，他冲黄金龙投去感激的眼神，今晚这番话，的确让他茅塞顿开，他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走，怎么避难了。
幸亏他两只脚还没完全陷进去，还有转身的机会！
不过，庞壮国做梦也想不到，他跟黄金龙这番密谈，会一字不漏地传到另一个人耳朵里，不止是声音，包括谈话的画面，还有他叹气的姿势，以及白一阵红一阵的表情，都让另一个人真实地记录下了。
马大帅在他身上装了微型电子摄像头！
·9·
第十章 迷雾渐开
1
深夜两点，九江饭店2010房间，空气分外沉重。
接到通知赶来的几个人，脸上个个染着凝重，不明白市委书记吴柄杨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把大家召来。钟涛看看郑春雷，郑春雷也是一脸肃穆，跟平时判若两样。他又将目光投向政委尚大同，尚大同跟他一样纳闷，一双眼睛也在不停地搜寻着答案。钟涛边上，是反贪局两位领导，他们的气色更为紧张。
沉闷中等了大约有二十分钟，门被轻轻叩响，吴柄杨咳嗽了一声，道：“进来。”
门刚打开，钟涛和尚大同就惊得站了起来，特别是钟涛，惊慌中险些就拔出枪。吴柄杨又咳嗽了一声，示意两人别乱来。深夜里出现在门口的两张面孔，让吴柄杨和郑春雷之外的几个人惊骇至极，直到副局长张晓洋出现，屋子里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都进来吧。”吴柄杨冲站在门外的三个人说。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大约也不习惯以这种方式跟大家见面，脸上除了尴尬，还多一份不安。等三人进了房间，吴柄杨说：“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免得闹误会。”
钟涛屏住呼吸，他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做了多年警官，他还从没见过这么稀奇的事，腾龙云的秘书小甜甜和马大帅居然能被市委书记做为贵宾邀请到这里！
“这位是田晶晶，公安大学高才生，真实身份是江东女子特警队队员。这位是马勇，江东女子特警队教官。大家可能对他们有点误会，二位是奉省公安厅之命，潜入我市做卧底。”
众人的惊愕中，吴柄杨进一步道：“对二位的身份，大家一定要保密，因为他们的工作还没结束。”
吴柄杨还在说，钟涛这边，却是一片傻，弄半天，他们原来是卧底啊。亏自己还是刑侦大队大队长，这点慧眼都没！
柄杨书记强调完，请大家落座。
谁都没因多了两个战友而面露喜悦，也没有谁主动跟两位卧底打招呼，因为大家都知道，柄杨书记这么晚召集大家来，一定是有比这更重要的情况。
果然，柄杨书记冲副局长张晓洋开了口：“晓洋，帮他们把今晚的录像放出来。”
录像？钟涛心里又是一震。
张晓洋像是提前知道这件事，他跟马勇一阵忙碌，硕大的电视屏幕上，先是出现了一座孤楼，随后，画面切转到黄金龙办公室，钟涛清清楚楚看见，跟黄金龙握手寒喧的，是公安局长庞壮国！
屋子里的空气唰地静下来。
随着摄像机的沙沙声，房间里所有的面孔都改写成一种神色：震惊。特别是柄杨书记，他的表情简直凝固不动！当画面上传来黄金龙对政府官员恶毒的咒骂声时，柄杨书记的脸变成了酱紫色。
他在不停地问自己，难道政府官员就这形象，就这口碑？
没有人回答他，屋子里的空气静得可怕！仿佛，黄金龙那番话，把大家都带进了沉思中。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录影带终于看完，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