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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校舍的屋顶入口处。在楼梯间原本看着楼梯下方的队员,这时抬头看看小田切,挥了挥两根指头,小田切也向所有成员做出相同动作。像是早就等得不耐烦,他与十五名队员推开门,往屋顶冲了出去。门发出悲伤的声音。一行人小心跑着,不发出脚步声。在探头往下确认过D班隔壁教室的窗户位置后,他们用绳索把三名队员往下吊。绝对不能发出任何细微的声音。行动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其中一人单手拿着枪,在D班正上方的墙面站定,直接探出半个身子,枪口朝下。在遥远的地面上,看得到遭人丢弃的学生尸体。这么凄惨的光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压抑不住的感慨与正义感,无止境地从心底涌出。或许也是因为他年纪尚轻,才会有这样的热诚吧。上级还是没有下令狙击。虽然现在吊在半空中,另有任务,但他决定,只要嫌犯的肩膀或头部伸出窗外,他一定开枪。
此时另有队员拿双眼望远镜,看着对面的旧校舍屋顶。负责监视的柴田就在那儿。他正朝这边观察吊挂着往下方移动的队员,以及D班的状况。只要D班一有什么异状,他会马上向这边送暗号。双眼望远镜的镜头里,出现了一名狙击手,在柴田身旁坐下。把望远镜往旁边一移,在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看得见还有另一名狙击手等在那里。
吊挂着往下方移动的三人,彼此维持着同样的间距,朝D班隔壁教室的玻璃窗靠近。经过确认,没有一扇窗是开着的。很可惜,所有窗户都闩上,管理的人实在十分细心。最右边、也就是离D班最远的队员,开始破坏玻璃。他只锁定窗闩附近,割出一个圆圆的形状。最左边的队员则在墙面上走着,小心地靠近D班。从窗帘的厚度来看,人影可能会透过去。窗帘并无缝隙,所以无法看到里头的样子。从外头探看,隐约可以看到窗帘的某些部分被桌子压住,紧贴在窗上。似乎正如黑田的判断,嫌犯以桌椅构筑起一片挡墙。这名队员抓着绳索往上爬,在D班窗户最上缘的地方,装上一台高感度的小型麦克风。有了这个,里头的对话会在窗户造成微妙振动,继而就能转换为声音。装在这个位置,即使会透过窗帘而露出小小的阴影,但只要对方没特别注意,应该是不会被发现。另一名也是吊着往下移动的队员,已经将隔壁教室的窗闩一个个从里头拉开,窗户因此全被悄悄打开了。左边这名吊着的队员,手上拉着麦克风纤细的线路,沿途找了三个地方,将线路贴上胶带固定后,从一扇窗户进入D班隔壁的教室内。这扇窗户自此禁止通行,后续的其他队员,则从别的窗户悄悄滑进教室。这名队员从背上的装备背包取出各种设备,小田切则与其他队员检查黑板附近的状况。和D班相接的是一道厚厚的水泥墙,走廊上则有监视器。若想从D班的窗外下手,也会马上被发现。如先前所想,这里没有任何位置可以装设显微望远镜,好观察隔壁的动静。当下也只能先设法听到D班教室里头的声音了。此刻小田切正等待安装工作完成。
D班教室里,亚矢子把八名幸存者集中到教室前方,分成前后两列。前半四人、后半四人。其他的桌椅则用来筑起两层挡墙,挡着前后两扇门及窗边。教室的后方,除了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倒在那儿的弦间。原本看着监看屏幕的亚矢子,瞄了一下手表,唐突地向八人开口说道:
“这场大戏眼看就要落幕了。真是奇妙!连你们这种人渣,也因为还有一条命在,而变得很有用处。这么说来,你们的性命,与你们夺走的那么多人的性命,似乎变得没有太大的差别……”
说到这儿,她脸上充满哀伤的表情。所有人都无言以对,连进太郎、直子与龙彦也露出了疲劳的神色。至于其他五人,神经早已被紧张与疲惫撕成碎片。
每次一看到这些孩子,亚矢子就会意识到,主宰他人一切所带来的狂喜感确实存在。对于成为猎物的对象,你可以完全不当他是个人,想对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种恶魔般的美妙感受,在她到目前为止的四十多年人生中,还是第一次体会。那种难以言喻的优越感……快感……以及可以尽情虐待别人的想法,本质上就来自这个部分。然而,相对的,某种空虚感也会在这时涌现。即便如此,目前的自己,也只能继续走着这条属于妖魔鬼怪的道路上。走到这步田地才回头,一切努力都将化为乌有,那些死在她手里的孩子们,也等于是白死了……
亚矢子的手指在电脑上游走。
“堀野聪、安齐史生……你们这两个纵火狂。纵火其实是深藏在人们精神深处的邪恶想法。它和难治的怪病一样,再犯率也很高……烧起来的大火,那么有趣吗?让你们那么兴奋吗?消防车很酷吗?你们爱听那种鸣笛声吗?看着大家陷入慌乱,很好玩吗?”
说着,亚矢子看向坐在前面那列的两人。他们心不在焉,把她讲的话当成偶然吹过的耳边风。
“你们俩很喜欢拿摄影机或相机,从远处拍摄烧起来的建筑物、四处逃难的人们,以及忙于救火的消防队员,对吧?为了怕被别人看见,你们绝对不会自己跑到火灾现场去。已经拍下来的东西,想必很多吧,居然还在网路上与喜欢纵火的同好交流作品、交换情报,或是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还讲得挺高兴的。如果你们不过是出于兴趣才这样玩,那还真是让人目瞪口呆。你们所烧掉的住宅、建筑物……十四栋。被火放身,或因为火灾相关事故而受重伤的——八人。烧死的——三人。”
亚矢子再度看着聪与史生,两人都没有反应,四只眼睛显得十分混浊。亚矢子深吸一口气,吐了出来,然后变换电脑画面。
“小泽康郎……‘雷且尔’的副队长,直属于白井龙彦,两人共同率领全队。你把所有肮脏事都丢给其他队员去做,从不弄脏自己的手……不……去年十月,你在深夜的池袋碰到两个对你说教的中年人,结果你对他们暴力相向,是吧。其中一人身受重伤,两个月才痊愈。另一人……现在依然昏迷……到今天为止,你应该也害死过几个人吧?”
坐在史生隔壁的康郎,动着眼睛,看着亚矢子,眼中似乎有些微的情绪跳动着。但那到底是惊吓、愤怒还是难过,实在无法分辨。康郎的眼神突然没了力,朝地上看。亚矢子对他这没种的样子有点失望,把视线移往康郎隔壁的泉。泉的眼神也和死人一样,只集中在地板的一个点,动也不动,眨也不眨。亚矢子的手伸向键盘。
“浦上泉……你和几个国中同学,常锁定短大女生或粉领族攻击她们,目的是赚取游玩费用。从三年前的夏天开始,你就经常干这种事。光是被我发现的,就有很多……如果全部加起来,到底会有多少件呢……有人的脸因为肿了,接受整形手术后还留下明显的伤口与痣……结果自杀了,是个二十六岁的粉领族……她被解除婚约、被公司辞退、罹患社交恐惧症而把自己关在家里,同时也对未来感到绝望,最后才变成那样……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缺钱玩乐、想弄钱而造成的……”
泉没有任何动静。她到底有没有听到亚矢子的声音……亚矢子的脸色越来越严厉。
“怎么啦?以前大家不是对自己的意见、想法与行动很有自信吗?不是很看不起我、当我是白痴、老是嘲弄我吗?你们不是以为自己最伟大、以为世界绕着自己运转,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吗?还是说,在面对比自己弱的对手时,你们的自信才会出现?”
面对亚矢子的挑衅,前面那列的四个人,连回看的勇气都没有。碰到弱者的时候,他们就一副强者模样,展现自己的力量,为所欲为。他们会根据对自己有利或不利的局面,决定当下要做弱者或强者;也会利用自己有如鬣狗般的嗅觉,不停向恶魔那边靠过去……孤寂与喟叹,在亚矢子心中游走着。
“现在的社会与法律,都很照顾犯了罪的孩子,却不在意他们做了什么事。面对身为加害者的孩子,只以教育为中心,采取保护主义。但若谈到现在这时代最需要什么、什么最重要,我认为应该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到底犯下什么样的错,也就是对自己犯的罪要有自觉。要让孩子对自己犯的罪有更强烈的自觉,就应该透过刑罚,好好让本人负起该负的责任才对……不过,这只是我以一个有常识的成年社会人身份,所提出来的参考意见……”
亚矢子面向大家,以更激烈的言辞说道:
“这个班上的学生,碰到事情马上就诉诸自己的规则。所以我也决定,要拿出自己的规则对付你们。我会依我的规则处罚你们。所谓的大人,相较之下,比小孩子会忍耐。各位应该很清楚,在法治国家里,如果人人为所欲为、肆无忌惮行动,社会会变成怎样吧?不过,忍耐也有个限度,它毕竟是有限度在……我决定亲身教导各位,一旦超越了那个限度,会发生什么事。我要让你们知道,大人认真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亚矢子无意间看向屏幕,满意地笑了笑。她等这一刻,已经等好久了。
隔壁教室里,小田切戴着头戴式耳机,集中精神,听着小声到几乎难以辨认的说话声。虽然他也对学生干下的诸多坏事,感到惊讶万分;不过话说回来,嫌犯的理论倒是前后一致,贯彻到底,没有任何破绽。毫无疑问,她的行为的确非比寻常,但却不能说她是精神有问题。他记下刚才听到的学生姓名,并试着抹去脑海中所能想到的最糟场景,不过却挥之不去。
※※※
校门处,前后五辆机车挟着一辆客货两用车,慢慢朝这儿驶来,几道警笛声也跟着响起。员警间一股骚动渐渐扩散。因为那些骑机车的人装扮甚怪,全都穿着灰色的长袖汗衫与长裤,并以黑色滑雪帽包住整颗头,只露出眼睛、鼻子与嘴巴。这些人为了赚奖金,仔细想好对策,才以这身看不见脸的打扮来到这儿,等候多时的NHK摄影机马上靠近拍摄。这也是亚矢子事前交代的,说是给他们的独家新闻。这群人来到旧校舍前的空地上,停了下来。警方由潮田代表,走近客货两用车。车窗的内侧用隔热纸挡住,潮田的脸反射在黑色的窗户上。
车子的滑门向一旁拉了开来。第二排与第三排的椅子上,坐着四个人,拉开门的人,装扮也和那群骑机车的一样。他敏捷地下了车。潮田连忙看着车里乘客的长相,里头确实就是嫌犯透过电视公告大众的那三个人——本松晃弘,八下田修,以及服部尚也。他们的表情怅然若失,手上铐着的手铐,不知道是真货还是玩具。三人的脸上不是割伤就是痣,是抵抗所留下的痕迹吗?他们的样子和照片稍有不同,似乎是为了逃亡而改变外貌。三人原本最大的特征是长发,现在已经剪短,头发也从红色或金色染成了黑色或褐色。三人穿着和照片上相近的衣服,虽然颜色不同,但还是那种薄薄的夹克与运动服。潮田看了看开车的人。从背影来看,一样也用滑雪帽盖住了头。摄影机靠过来了,巨细靡遗拍着车内的样子。潮田迅速在脑中计算后,又验算了一次。若将车上的两人包括在内,用滑雪帽包住脸的,共有七个骑机车的,两个坐货客两用车的,合计九人。
潮田胸口的手机响了,是刚刚看到电视画面的嫌犯。他屏住呼吸,接起手机。对方的声音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