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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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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松开听筒时,周晓云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方才来了宪兵,不容分说,把陈菊荣抓走了……”

收发室那边,张云峰抢过了话筒说:“既然你是甘粕正彦的座上宾,能不能……”下边的话别人无法听到了,白月朗赶忙死命地捂严了听筒。

梁父吟在看甘粕正彦。甘粕正彦什么都明白了。他一言未发,走过来,从白月朗手里夺过听筒说:“同学,我是甘粕正彦,你听着,告诉你的同学,不管是哪里抓的人,天亮前我一定把你们的陈菊荣送回新京医大。”

对方又是周晓云的声音了,她都激动得打战了:“我……代表全班同学谢谢理事长先生,给你鞠躬了。”甘粕正彦挂好听筒,并不当回事,谈笑风生。他叫白月朗和梁父吟把外衣脱了,这回不用急着走了,不用担心有人说闲话了,白月朗小姐的同学巴不得她在这多待一会呢。白月朗虽然脱去外衣重又坐下,终归心不在焉,望着甘粕正彦等下文。梁父吟安慰白月朗,叫她尽可放心。

甘粕正彦进入他的办公室,摇通一个专线电话,白月朗紧张地盯着他,甘粕正彦的口气很大,完全是居高临下的姿态:“我是甘粕正彦,我查一个人,你转告齐知政总监,新京医大一个叫陈菊荣的女生,是不是你们抓了?刚才不久的事。好,我等着,你马上查问。”

少顷,电话振铃,对方大声回答:“长官,我是孙德超副警监,已向齐总监报告过,我们没到新京医大捕人,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甘粕正彦又摇了一阵电话,这次更冲:“我,甘粕正彦,找你们岸信石斋大佐说话。”

俄顷,岸信石斋答话了:“我是岸信石斋,给长官敬礼,请指令。”

甘粕正彦说:“新京医大的陈菊荣今天下午被人带走了吧?是你们干的吧?”

这回找对了,岸信石斋在电话里回答:“是的,长官。该校勤劳奉仕所做的飞行辅助木桶里,发现了反日标语,我们在一年级甲班对二十二名满洲学生做了笔迹鉴定,这个陈菊荣是重大嫌疑人。”

白月朗一听,着急地站起来辩解:“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甘粕正彦很绅士地冲她一笑,示意她少安毋躁,梁父吟拉她坐下。

只听甘粕正彦对着听筒问:“她本人招供了没有?在取调书(审讯笔录)上画押了吗?”

对方回答:“这小丫头嘴很硬,死不招供。”

白月朗又在一旁焦急提示:“千万别给陈菊荣用刑啊。”

甘粕正彦又摆手示意她噤声。甘粕正彦对着听筒下令道:“马上放人,你也不必问为什么,由我全权负责。”

岸信石斋在电话那头毕恭必敬地回答:“是,长官,我明白了,马上照办。方才,徐晴也来过电话关照了。”

他怔了一下,说:“是吗?那更好了。”

甘粕正彦又说:“天太晚了,女孩子不方便,让宪兵队派人把陈菊荣送回学校去。”

岸信石斋又响亮地答应一声:“是,遵命!”

白月朗长吁了一口气,看了梁父吟一眼,甘粕正彦的权柄太重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到三分钟处理完毕。人命在他手上,不过是可以随意搓扁捏圆的泥团,白月朗感激他,却又不知道该怎样评价甘粕正彦。

·4·


第五章

1

放下电话,甘粕正彦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给梁父吟和白月朗分别倒了一点洋酒,又加了冰块,端起杯,说:“中国人讲究美酒良宵,来,碰一下。”

白月朗饮了一小口,心存感激地说:“真太感谢了,你一句话就能救一条人命。”

甘粕正彦笑着说:“小姐的后半句可不像是恭维了。”

甘粕正彦今天的举动,梁父吟不解。他为什么对白月朗这样特别?一见倾心?收买人心?似乎也不像。还是另有缘由,梁父吟还一时理不清。梁父吟选择了顺情说好话,称赞道:“理事长很仗义,为了白小姐,他都没问陈菊荣是否可能有过失、有罪就指令特务机关把人放了。”

甘粕正彦半开玩笑地说:“那没关系,即使错放了,手里还有白小姐做人质呀。”几个人都笑起来。

梁父吟站起身,刚说了一句天晚了,要回去,办公间专线电话铃突然响起来,甘粕正彦拿起听筒说:“我听出来了,是秦彦参谋长,马上吗?好,我二十分钟后到。”

显然是急事,他挂上听筒后,说:“真抱歉,这是老天剥夺我讨好漂亮小姐的机会,关东军总司令部总参谋长秦彦三郎中将来电话说,梅津美治郎总司令在他官邸等我,有要事,就不能送白小姐回校了。”

白月朗也趁势站起身说:“本来也不该麻烦理事长的,电车、人力车都很方便。”

梁父吟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代劳,送送白小姐。”

甘粕正彦说:“这真是太好了,我也放心了,回头我让天岗给你们安排一部车子。”白月朗坚决不允,说不麻烦了,她想散散步。

甘粕正彦说:“也好,那就随小姐的便了,进满映后藤养成所的事,你考虑好了告诉我。”

新京的大同路是亚洲最宽、最长的街道,白月朗问梁父吟这是不是真的,梁父吟到过世界很多大城市,像大同路幅宽达八十米,栽有四排行道树的双向八车道的马路,即使欧洲也没有。

明月与十里长街路灯相辉映,亮如白昼,行人寥寥,偶尔碰上几个,也是瑟缩着双肩,低头快步走过。骑在马上的宪兵和守备队巡逻摩托车不时地穿街越巷,拘捕犯人的密封罐车怪叫着驶过,那声音叫人胆战心惊。

白月朗和梁父吟在宽阔的人行道上漫步,像一对情侣,显得那么悠闲,在满洲国的夜晚,很少见,因此格外引人的注目。梁父吟开了一句玩笑:“也许因为大街上人少,才显得街面宽。”

白月朗会意地一笑。梁父吟手里夹着香烟,不时地吸一口问:“累吗?累了,可以要一辆车。”

白月朗笑道:“累是累点,一听你讲话,就忘了累了,外面空气挺好,再走一段吧。”停了一下又说,“梁先生倒是健步如飞。你这个年龄没当过国兵,一定是有什么残疾,才成了国兵漏。”

梁父吟指了指乱发覆盖的脑袋说:“我的大脑有残障,脑后枕骨有毛病。”白月朗当真了,以为他受过外伤。还关切地询问。

梁父吟四下溜溜,小声说:“先天的,多长了一块反骨。”

白月朗忍不住笑了,敬重地望着他说:“和同伴们总是在你小说的字缝里找民族骨气。这反骨我是感受到了的,所以才崇敬你。”

梁父吟却说:“崇拜我的人硬把我推到了不良分子的危险地步,老是受人怀疑,其实我这人挺本分的。”

白月朗却宁愿他不本分说道:“越离经叛道越好。”

梁父吟说:“别往绝路上推我呀。”其实他没挑上国兵,成了国兵漏,是满映出具证明,留他写剧本,满映人都知道,甘粕正彦对他不错,甚至引起同行嫉恨。

白月朗:“甘粕正彦保你,就是杀人放火也没人敢管了。”

梁父吟大笑说:“你这不是骂我吗?”

2

西江月出面,白月朗又求动了甘粕正彦,张云峰约出周晓云,二人站在新京医科大学宿舍门外。张云峰认为现在是双保险了,他相信西江月老师也是有门路的,他是社会名流啊。

这时尾荣义卫气喘如牛地跑来,对等在外面的几个学生说他打听着了,是宪兵队岸信队长手下人抓走的,重案才进特高课,这就很难办了,天亮时他再找找人,听他那口气,他肯定找不到强有力的人。周晓云谢了尾荣先生,人很快会放回来了,没什么事。叫他不必再费心张罗了。

见尾荣迷惑地望着他们,张云峰就告诉他:“白月朗求了甘粕正彦。”

“是吗?”尾荣义卫大为吃惊,他想不出甘粕正彦怎么会买白月朗的账?不过他向来不多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说:“这就好,但愿虚惊一场。”

这时一辆吉普车开到楼前。听到车声,好多窗口都有人探出头来。一个日本少佐打开后车门,陈菊荣下车,腿也瘸了,浑身带伤。一年级甲班趴在窗口的人也发现了,大叫了一声:“陈菊荣,陈菊荣回来了!”

张云峰、周晓云几个人最先迎上去,教室里的女生全都拥到了楼外。只见陈菊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走路也有点跛。周晓云叫了声:“陈菊荣,”哽咽着抱住她说,“他们打你了?”同学望着满身是伤的陈菊荣,都伤心地抹眼泪。

尾荣义卫照例息事宁人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可得小心了。”

陈菊荣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说:“没事,大家别担心了。这不,他们怎么带走我,还得怎么送我回来。”

舍监陪着丸山彻二校长来了,校长看见陈菊荣安然无恙地回来,有几分惊讶就问陈菊荣:“你没事了?”

陈菊荣瞪了他一眼:“听校长这意思,我有事你才乐啊?”周晓云拉了她一把,叫她少说一句吧。

丸山彻二也不跟她计较,转向了日本宪兵少佐,用日语问:“写反日标语的不是她吗?”

少佐回答:“不是她。是奉岸信大佐之命送她回来,大佐的意思是不要为难她。”

丸山彻二说了声“是”,随即,少佐上车走了。

丸山彻二见寝室门前人越聚越多,就生气地说:“都回去就寝,有什么好看的。”学生们逐渐散去。

丸山彻二又嘱咐陈菊荣:“这次得到宽大处理,要懂得感恩,不准再有反满抗日的念头。”

陈菊荣反感地说:“我才不感恩呢,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你还要我感恩?”周晓云怕她再说出不好听的话来,赶忙拉着她进楼去。熄灯号声中,舍监的大嗓门在整栋楼都听得见。女生们纷纷钻进被窝,正给陈菊荣擦洗伤口的周晓云也叫大家快躺下了。

舍监带一帮臂缠白袖标的值周生,站在门外问:“点名了没有?有没有漏宿的?”

周晓云喊了声“没有”,看看左边白月朗空着的行李,连忙拉开,胡乱把衣服、毯子塞进去,做成有人的样子,以防舍监闯进来突查。

外面又吹第二遍号,由值日生拉灭了电灯。因为外面有月光,屋子里还能看清一切。几乎所有的人都无睡意,全都趴在枕头上,想听听陈菊荣讲她的传奇。

上铺有人先发问:“谁这么缺德,向宪兵队告密?”

有人说:“听丸山彻二校长口气,说不定是他捣的鬼。”

陈菊荣说出了真相:“不是让每个人都写‘日本必胜、中国必亡’几个字吗?听日本人的口气,好像在飞行辅助木桶上发现了反日标语,叫咱们写那八个字,是对全班笔体查找呢。”

有人不解:“这八个字对日本人有利呀,说日本必胜还叫反日吗?”

到底是周晓云成熟些,她首先想到了:“这标语一定是反过来写的。”

既然是政治犯,大家更关心的是,日本宪兵队怎么会发善心,又轻易把她放了呢?这也是陈菊荣纳闷的呀。除了周晓云和张云峰,没人知道内幕,他们俩也不会说。

周晓云弦外有音地说:“你让陈菊荣偷着乐吧,你是借好人光了。”

“好人是哪个?”陈菊荣追问,“你今天非说出来不可,知恩不报非君子,我得谢人家呀。”周晓云说她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这好人是谁。

有人猜是尾荣义卫先生,有人猜是陈菊荣在协和会里做事的爹,甚至有人说可能是丸山彻二校长发了慈悲。周晓云不搭腔,她不想把白月朗牵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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