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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翻被人带上大船,直接进了一间船舱里,船舱光线昏暗,正中放着一架巨大的沙盘,占据了大半个舱室,沙盘前负手站在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虞翻一眼认出了对方,正是汉王刘璟。
虞翻连忙上前躬身施礼,“下官虞翻参见汉王殿下!”
刘璟微微一笑,“原来是虞使君,好久没见了。”
“下官携带吴侯之信,前来面呈殿下,请殿下过目!”
虞翻取出信,恭恭敬敬地呈给刘璟,刘璟接过信,却没有看,随手放在一旁,对虞翻一摆手笑道:“虞使君请坐!”
虞翻心中惊讶,他感觉刘璟对自己的敬重要胜于孙权的亲笔信,他有些忐忑不安,跟随刘璟坐了下来,刘璟又命侍卫上了茶,这才笑道:“久闻虞使君铁面无情,直率坦言,我就想请教虞使君,为人君者,最重要是什么?”
虞翻喝了一口茶,沉吟不语,他是来为江东出使,没想到刘璟竟然和他探讨做人之道,虞翻缓缓道:“我常对吴侯说,为君之道,首先在于正已,这才创立基业时尤其重要,但也并不是要步步循规蹈矩,偶然的出格之举,其实也无妨,关键是不要触碰到一些底线原则。”
“比如什么呢?”刘璟认真地问道。
虞翻感觉到刘璟的诚意,他也索性坦言道:“比如用人之道,昔日汉王殿下在荆州公开举士,唯才是举,这其实很好,但最后结果却是大部分世家子弟上位,也不是说这里面有问题,毕竟大家都知道,世家人才辈出,他们上位也在情理之中,很多寒门子弟便摩拳擦掌,等待第二年再来,不料,一晃很多年都没有了消息,就只举行那一次,这就让人不得不疑心,当初殿下的真正用意是什么?怀疑殿下所说的‘唯才是举’是否有诚意?”
刘璟点了点头,虞翻说得很对,这么多年没有举行公开举士,确实寒了很多士子的心,这时,虞翻又直言道:“还有就是平章台,平章台是什么?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丞相们的办公之地,但丞相在哪里?我没有看到,我只看到一个个权欲熏心,占位不肯让贤的荆蜀高官,徐庶掌控政务多少年了?蒋琬多少年了?还有费观和董和,他们不过是蜀地小吏,有何德何能,却占据高位,司马懿亦军亦政,他到底是军师还是尚书?殿下既想君临天下,却又畏畏缩缩,做些不伦不类、不讲规矩之事,要知道兵法可以诡道,但人君却要走正道、王道,甚至霸道,惟独不能走诡道。”
刘璟长长叹了口气道:“孙权有虞仲翔这样一面明镜,却蒙尘不用,弃之若敝,那是他的愚蠢,若虞使君愿归降汉国,我将任命使君为谏议大夫,可佩剑上朝。”
虞翻心中感动,深深施一拜礼道:“虞翻也有光复大汉之心,然江东有难,我不能弃之而去,望殿下理解。”
刘璟点点头,“我能理解,我不勉强使君,无论使君何时到来,我都会倒履相迎。”
虞翻想到孙权对自己的冷漠和厌恶,相比之下,刘璟却对自己是如此宽容和看重,令他心中感交集,忍不住泣道:“殿下对我的器重,虞翻铭刻于心!”
刘璟也知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他便不再提归降之事,随手取过孙权的信,大致看了一遍,信中内容在他的意料之中,刘璟笑了笑道:“吴侯信用我是领教了,不过看在尚香公主的份上,我还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不过我想先知道,目前在吴郡的两万曹军,吴侯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虞翻让自己平静下来,回到出使的正事上,他连忙道:“我们还有一些民间货船,可以用货船运输他们过江,吴侯希望殿下不要阻拦他们。”
刘璟淡淡一笑,“恐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虞翻一怔,他刚要再问,刘璟却摆了摆手,“刚才我也说了,看在尚香公主的份上,我答应再给江东一个机会,我可以把吴郡之民放回来,也可以把新都郡交还他,甚至还可以把蒋钦和降兵都还给他,双方以浙水为界,各自相安无事,请使君转告你们吴侯,这是我的最后一次宽容。”
虞翻默默点头,这确实也是刘璟所做出的最大诚意了,他又问道:“不知太湖西山的驻兵是否也能一并撤走?”
刘璟冷冷道:“好事情不可能样样都被江东占去,如果孙权想要我撤走西山驻军,也可以,前提是曹军也必须撤离江东,如果曹军不撤走,那我就不可能让出西山,总而言之,只要曹军在江东,汉军也一定会在江东,这是对等的选择。”
刘璟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半点让步之意,这是他的底线,如果他放弃了这条底线,那会稽郡就危险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就算江东无法参与合肥大战,曹操也绝不会轻易放过江东,他费劲心机才把军队开入江东,怎么可能又让它们轻易撤出来呢?
……
入夜,曹操接到了建业送来的飞鸽传信,汉军烧毁江东战船的消息令他勃然大怒,他重重一拍桌子骂道:“孙权这个蠢货,难怪被刘璟打得灰头土脸,当真是愚蠢之极,竟被汉军烧毁了水寨战船,他真该去死了!”
曹操又急又气,没有了江东水军在长江上策应,这场合肥之战他可就陷入被动了,曹操负手在大堂上来回疾走,心中异常烦乱。
这时,程昱劝他道:“这其实也并非是孙权疏忽,他实力本不如汉军,吴郡又出事,他派大军南下收复失地,长江上就空虚了,这个机会刘璟焉能不会抓住,这是刘璟惯用的釜底抽薪之计,只要摧毁江东军战船,江东军就不能再参与合肥之战,只能说,孙权远不是刘璟的对手,也并非他愚蠢。”
“我不管他是否愚蠢,但没有了江东军从背后牵制汉军,我该怎么办?这场合肥之战我又该怎么打下去?”曹操有些恼羞成怒喝道。
程昱叹了口气道:“如今之计,魏公只能做最坏打算了。”
……
第949章 各自增兵
曹操忍住心中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程昱道:“军师说说!我现在该怎么应对?”
“微臣先问魏公,是否打算把于禁的军队撤回来?”
曹操摇了摇头,“不!江东必须要有我的军队,我不准刘璟就这么轻易得到江东,只要江东有我的军队,孙权就会抵抗到底,刘璟也不敢轻易发动对江东之战。”
“微臣估计刘璟也不会撤走江东的驻军,江东会形成僵持局面,也无力再参与合肥大战,我们只得独立应对这场大战,卑职建议魏公增兵合肥。”
曹操点点头,“你说得对,这场战役我不能再输,我会把五万青徐军调来合肥助战,再从邺都调两万军南下,这样合肥的军队将增至十五万。”
程昱又道:“微臣还建议放弃外围,徐将军应撤回合肥。”
“这是为何?”
“因为汉军控制了江湖,汉军主力会从巢湖去六安,将徐将军杀过措手不及,虽然刘璟还没有这样做,可一旦他破了江东之局,他就会先除掉我们外围,集中优势兵力击溃六安守军,魏公不如先撤回徐将军。”
“可这样一来,汉军就很容易截断寿春和合肥的联系。”
程昱苦笑道:“事实上,不管有没有六安之军,他都很容易切断寿春与合肥间的运输。”
“你说得没错!”
曹操点了点头,“六安之军是我们为了应对汉军从西面陆路进攻而设置,现在没有了江东水军牵制,汉军战船很容易北上,控制巢湖水系,我们没有水军,确实容易被汉军各个击破,徐晃的军队应该撤回合肥。”
“有远和公明镇守合肥,我觉得汉军想攻下合肥也绝不容易,若卑职没有料错,这将是一场长期战争,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魏公应该返回邺都才对。”
曹操沉吟,还是摇了摇头,“刘璟坐镇合肥,我也不能走啊!合肥大战,事关汉魏兴衰,若这一战失败,不仅江东难保,整个中原也会面对汉军的三面夹击之势,魏国也危险了,这一战我绝不能失败。”
程昱无奈,只得道:“既然如此,就让曹仁将军镇守寿春,防止汉军从寿春突破。”
……
由于江东破局,曹操被迫决定增兵合肥,而刘璟也需要控制江东,几乎是曹操决定增兵的同一时刻,刘璟也决定增兵濡须口,目前他在濡须口有八万驻军,在柴桑有一万驻军,要彻底击败曹军,攻克合肥城,仅靠八万军队还是不足,刘璟当即下令,从关中和巴蜀再调六万大军赶赴合肥参战。
同时令江夏、南郡、襄阳三郡征集民间船只,凡三石以上的船只全部征调为军用,并将襄阳和武昌的三十万石官粮全部调往柴桑。
对于刘璟而言,合肥战役他同样输不起,一旦他输了合肥战役,不仅会让曹操在东南方向破局,使曹操和孙权联为一体,甚至荆州也难保,他几年来苦心夺取的战略优势将全部丧失殆尽,至少在十年后,他夺取天下的梦想将成为泡影。
也正是因为输不起这场战役,汉国也是倾力以赴,以举国之力来进行这场不亚于赤壁之战的战役。
……
建业,虞翻给孙权带回了刘璟的口信,同意双方议和,刘璟几乎是无条件停战,并满足了孙权的一系列要求,包括遣返吴郡之民,释放蒋钦和战俘,还回新都郡,但在最核心的利益上,刘璟却丝毫没有让步,那就是会稽郡。
刘璟的理由很简单,会稽郡是从贺氏兄弟手中夺回,而并非是从江东手中占领,所以江东无权向汉军索取会稽郡,再者,会稽军民拥戴孙绍为会稽太守。
刘璟的强硬令孙权无可奈何,毕竟江东已经没有资格再和汉国讨价还价,孙权只得默认了汉军对会稽郡的占领,只得退而求其次,希望汉军能从太湖撤军。
但刘璟的撤军条件又说得很清楚,曹军不从江东撤军,汉军也绝不会从太湖撤军,这让孙权有一种吃了苍蝇般的恶心。
大堂上,孙权狠狠将一只茶杯摔在地上,‘砰!’一声脆响,茶杯砸得粉碎,只听孙权咆哮如雷的声音在大堂上回荡,“他们把江东当自家的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不了就决一死战,让江东玉石俱焚,我也不要了,杀光抢光,随便他们去!”
这时,张昭快步走到堂下,听见了孙权吼骂之声,他低声问一名从堂上逃出的侍卫,“出了什么事?”
侍卫叹口气道:“德枢先从吴郡回来了,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曹军占据了毗陵县,不肯北撤过长江,于禁说是魏公的命令,防止在长江上被汉军拦截,所以吴侯就大发雷霆。”
张昭点点头,他知道孙权发怒的原因倒不是曹军不肯走,而是汉军也有借口赖在吴郡了,张昭不由叹息一声,曹操老奸巨猾,江东军没有了战船,曹操自然也不会轻易放弃江东,曹军不肯走也正常。
刘璟也知道曹军不肯走,所以用曹军撤离为条件,就算曹军想撤,长江上的汉军战船也会拦截,说到底,刘璟也不想放弃江东的利益,双方各玩谋略,只有吴侯被他们二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这就是差距啊!
张昭也不想去劝慰孙权,这种事情谁劝也没有用,只有等孙权自己冷静下来,最终接受现实,然后江东就平静了。
张昭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了,时间已到中午,张昭坐上马车返回自己府中,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中午要回家吃饭,并午休片刻,毕竟他年事已高,体力大不如前。
吃罢午饭,张昭坐在书房里闭眼休息,这时,房间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到门口又停住,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