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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兵反抗波兰受到镇压,在军事失利的情况下求助于俄罗斯,当年赫麦尔尼茨基与俄签订“别列亚斯拉夫协定”,宣布接受俄罗斯保护,又经过80年的磨合期到1722年沙俄废除哥萨克人的盖特曼自治,乌克兰总督鲁缅采夫把10个哥萨克军团改编为俄军的10个正规骑兵团。
“有奶就是娘”的生存哲学
哥萨克运动具有打家劫舍的“绿林思想”和“有奶便是娘”的“傍大户”风格。在河滩地段打劫过往商船是他们的重要经济来源,哪一边的统治者剿灭力度加大就去投靠其他的统治者。尤其是黑海和里海靠近出海口的哥萨克,在俄罗斯境内作案,如果受到官兵的追杀就去为土耳其苏丹和波斯大汗服务。“易倒戈”的朝秦暮楚的“骑墙”特点是有历史原因的。因为哥萨克不是一个民族,成员多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也有白俄罗斯人、波兰人、摩尔多瓦人和波罗的海人,大都是不堪忍受本国政府的压迫才逃到管制力量薄弱的“三不管”地区,借助外力抗击宗主国是哥萨克的老传统,尤其是地处边缘的哥萨克,没有自己的独立国家,政治认同模糊,游离于几大政治势力之间,17-18世纪在几个政治势力的夹缝中生存,拉甲打乙、联乙攻丙,曾经与土耳其苏丹结盟、向克里木的鞑靼汗示好、也曾投入过波兰王国的怀抱、忽而又效力于莫斯科的政府,出尔反尔都不足为奇。波兰、俄国、土耳其以及其他国家都是利用哥萨克来打击国外势力的,但本身对他们又极不信任。
哥萨克自身的历史十分复杂,哥萨克各集团之间、长老和军事统领之间、农奴和哥萨克之间、哥萨克和政府之间、哥萨克与支持其力量的外国势力之间,都存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它的这种特性决定了不可能完全驯服于某个政权,但是又必须依靠某种外部政治力量的支持,哥萨克的生存哲学是游离于夹缝和边缘,尽可能地保持自己的自由度。在札波罗什的哥萨克中就一直存在着“亲莫斯科派”与“反莫斯科派”,这两派根据沙皇的打拉力度此消彼长,而沙皇对他们的忠诚程度历来是不抱希望的。彼得一世就说过,乌克兰哥萨克所有的盖特曼(共有17位),除了赫梅尔尼茨基和斯科罗帕茨基以外,其余的都是变节者。但是历代沙皇都明白,对这批桀骜不驯的人安抚政策比镇压更有利。读过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的人,可能都会记得,主人翁格里高利像候鸟一样一会参加红军,一会儿投靠白军,也许有人会觉得不可思议,他到底信奉什么价值观?其实这一方面说明他信奉哥萨克自治思想,反对外人染指“他们自由的土地”,另外也表现出典型的哥萨克“有奶便是娘”的一贯风格。所以沙俄时代哥萨克被利用作为镇压人民运动的工具。
犹太人的天敌
长期以来哥萨克一直与犹太人势不两立,他们同是缺乏国家认同没有归属感的流浪群体,但是生活习俗与价值观却有很大的差异和对立,有人说哥萨克和犹太人对立就像“斯巴达和雅典人一样”。20世纪初俄国的犹太人和哥萨克人数大体相当,犹太人有530万,哥萨克约440万,分别占总人口的3%、2%,都是少数群体。但是生活习性、价值观念方面却有很大的差异。犹太人强调读书做生意,有迫切的生存危机感,聚敛钱财,重视教育。这种文化传统逐渐变成一种趋利性的商业资源,孩子需要及早掌握安身立命的本领,如果说犹太人一会说话就要读书,一开始读书就要考试,犹太孩子从小就被家长逼上各种补习班,以期早早地出人头地,有一技之长;有尚武精神的哥萨克则恰恰相反,他们蔑视财富,不重视教育,强调平等,习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准军事化生活习性养成了哥萨克人一会走路就能骑马,一会骑马就能射击,过着一种豪放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强盗生活。以第聂伯河为界的右岸乌克兰基本上是以波兰人为农奴主、乌克兰人为农奴的大庄园,左岸是哥萨克自治塞契,哥萨克的不事耕作劫掠成性决定了他们经常骚扰右岸,而波兰人自己并不经营土地,全是雇佣犹太人作为管家来管理农奴,于是形成乌克兰人哥萨克十分痛恨犹太人。哥萨克本来就是一个不断有新加入者补充的集体,而且来者不论出身民族,但独独坚决排斥犹太人,而犹太人对劫掠成性的哥萨克也是惟恐躲之不及,不会去染指这个群体。
没有自己祖国的犹太人在东欧各国从事当地人鄙视的商业、银行、管家等行业,长期的积累使犹太人具有经商才能与意识。因为在中世纪时期,教会不允许教徒从事以营利为目的的商业活动,所以这一领域的从业者大都是犹太人,也大都比较富有。同行的当地居民自然竞争不过他们,在乌克兰人和俄国人看来,犹太人从事的都不是“正业”,是坑蒙拐骗之术,是一个让人藐视的食利阶层,而犹太人又不掌握权力,政治地位低,处在统治者的打压之下。因此长期以来犹太人成为集体泄愤的对象,民间的反犹情绪经久不衰。在很多欧洲国家,犹太人往往是多数群体攻击的对象,俄罗斯也不例外。但充当急先锋的,却是另一个与他们人数相当的少数群体——哥萨克。
《骑兵军》背后的故事
17世纪中叶,在波兰和俄国第一次爆发沙皇主导、哥萨克充当急先锋的屠犹活动,有数万犹太人被杀。对哥萨克来说,屠犹既过瘾又有斩获,此后哥萨克的屠犹从未停止过,排犹不仅出现在沙皇颁布的法令中,而且化作一种极端情绪在民间蔓延。1903-1906年,第二轮屠犹在波兰、乌克兰、俄国展开。1905年遇刺的沙皇尼古拉二世下达屠犹令,放纵其哥萨克骑兵在犹太人生活区烧杀抢掠。在沙皇政府命令下,屠犹成了哥萨克发挥本性和专长的“业务”,以致上万犹太人被打致残,数千人毙命。1918年-1920年是第三次屠犹,又有大约10万人在乌克兰的俄国国内战争(今天乌克兰人称为“乌克兰独立战争”)和苏波战争中被无辜杀害。无论是苏俄哥萨克的红色骑兵,还是争取独立的哥萨克“乌克兰人民军”,都从没有停止对犹太人的暴行和杀戮。
苏联作家巴别尔的《骑兵军》就是以一个在哥萨克骑兵中生活了七年的犹太人并参加了被称为“人类历史上最后一次大规模骑兵作战”——苏波战争的体验,鲜活地描写了这一战争时期哥萨克骑兵的故事。他把哥萨克对犹太人的仇恨描写得淋漓尽致,也把这个团队的嗜血的野性真实地反映出来,因此惹恼了第一骑兵军的军长布琼尼元帅,布琼尼指责巴别尔诬蔑纪律严明的红军,把他们描写成一群“以冷兵器杀人为乐”的土匪。是1928年回国观光的高尔基仗义执言,在《真理报》上发表文章坚决支持巴别尔,“在俄罗斯文学史上我从未见过如此鲜明和生动的描写,这样的描写能使我清晰地想象出整个集体——骑兵军全体将士的神态”。当时斯大林正在全力发起一场争取高尔基回国定居的运动,整个文学界像高山仰止一样崇拜高尔基,在这种背景下,从未把巴别尔放在眼里的布琼尼不敢得罪高尔基,只能忿忿不已。但高尔基去世后,失去保护的巴别尔很快在1939年5月15日被捕,罪名是“在筹备针对苏维埃领导人的恐怖行动中,从事反苏维埃的阴谋活动”;1940年1月被专政机构秘密处决。
经典骑兵
在冷兵器时代,哥萨克的骑兵以其速度快、机动性强、杀伤力大、骁勇善战的轮番攻击威震欧洲,欧洲国家也常招募哥萨克作为雇佣军。哥萨克参加了从18世纪到苏联二战中所有的战役。有人说他们是欧俄草原上最具有草莽风格的经典骑兵。他们的骑兵马蹄是与沙俄向外扩张的步伐同步飞扬的,多次为俄国开拓疆土立下赫赫战功。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俄国大约组建了30万人的11支哥萨克军团。但是由于现代化武器机枪、排炮、坦克等的投入,骑兵注定将成为被淘汰的兵种,并没有像此前的战争一样有骄人的战绩。在十月革命后的内战中,哥萨克分属两个阵营,布琼尼、铁木辛哥的红军第一骑兵军所向披靡。苏波战争时期,曾经在空中俯瞰过这支部队的美国飞行员有这样的描述:“骑兵每行八人八骑,有的头戴圆筒卷毛高帽,有的身披黑色大氅,他们背上斜挎步枪,腰间悬挂马刀,在尘土中浩浩荡荡前进,数万匹马纵横驰骋,数万把刀交错挥舞,这场景极其令人震撼,成为骑兵战史上最壮烈的一幕。”据统计,从1918到1920年,有100万哥萨克阵亡。
内战结束以后,苏联采取“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一方面延续哥萨克自治的政策,允许他们自主选举苏维埃,成立哥萨克军人会议,一方面加大削藩力度,实行“非哥萨克化”。随后打压的力量逐步加大,对不服从者就从肉体上消灭,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哥萨克暴动,曾一度导致红军失利,放弃了第聂伯河左岸地区。后来苏俄南方战线派出大规模正规军镇压,1920-1930年代在苏维埃政府的彻底剿灭下,哥萨克力量日渐衰落。大批哥萨克逃亡者涌入捷克等国。以后苏俄又通过移民、掺沙子,最终使这个存在了几百年的特殊群体融化在普通百姓当中,这才结束了哥萨克的历史。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苏联军队开始也曾以保留了哥萨克特点的骑兵再次披挂上阵,但已是强弩之末,在现代的立体机械化战争中,延续了400年的昔日辉煌不再,铁木辛哥式的哥萨克将领很快也为朱可夫式的现代军事家取代了。
【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