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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周南笑着说道:“这就要看你的谈判技巧了——咱们到重庆去肯定要不断地和各方各派的人物谈判,就把这里当成个实验场地吧。”接着他又说道:“湖南既是中国的粮仓,也是全国四大米市之一,碾米厂和粮栈的数量位居前列;湘绣是非常好的出口产品;湖南的矿产资源也相当丰富。其实湖南的自然条件比福建要强很多,只是饱受战火的摧残,政府又没有资金投资恢复,所以才会这么破落,以至于第九战区连最基本的油料都没有办法保证供应。如果我们能够以赠送油料为契机,全面进入湖南的话,将会对福建等地的发展带来新的动力。”
孙百里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晚上就尽力而为吧!薛岳不是死脑筋,互惠互利的事情,他没有理由拒绝的。”
这时候,太阳已经缓缓落向西边的群山之中,原本明亮无比的阳光开始出现淡淡的红色,湘江边上的岳麓山也变得模糊起来,破败的城市里面开始升起缕缕炊烟,街道两边民房之中不时闪烁着灶头的火光,母亲们亲切的呼唤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贪玩的孩童们还在废墟里面奔跑着,给这个在烈火中幸存下来的城市增添了些许生气。
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这种祥和气氛的孙百里和杜周南,不约而同地再次放慢脚步,沿着街道两侧的人行道缓步前行,耳边不时响起居民们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能住回原来的房子?”清脆的童音从一户人家里面传了出来,原本是窗户的地方整齐地钉着细密的竹片,墙壁外面被烟熏得焦黑,房顶上面是厚厚的茅草。
“这就是原来的房子呀!”父亲回答道。
“可是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家的房子很大呀?”孩子对父亲的回答并不满意。
父亲的叹息声传了出来:“都被火烧掉了!”接着他用愉快的声音说道:“不过,爸爸会修新房子的,比原来的还要大!还要漂亮!”
孩子高兴起来,语气里面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爸爸,咱们什么时候修呀?我想住新房子!”
“等打跑了日本鬼子,咱们就修新房子!”
“那什么时候能打跑日本鬼子呢?”孩子追问道。
“快了,等你长到爸爸这么高的时候,就能打跑鬼子啦!”父亲敷衍着儿子,希望能早点结束对话,他感到有些难以招架。
“吱呀”随着一声开门的声音,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跑了出来,对着邻居家的大门高声喊道:“毛毛,我爸爸说了,等打败了日本鬼子就修新房子了!”
被父子俩对话吸引住的孙百里快步走到小朋友面前,蹲下身去,握住他的小手,柔声说道:“小朋友,今年几岁啦?叫什么名字?”
“我叫冬伢子,今年四岁半。”小男孩忽闪着黑乎乎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孙百里,一点也不怕人。
孙百里直视着冬伢子的眼睛,轻声问道:“冬伢子,你很想住新房子吗?”
“是啊,爸爸已经说了,等打跑鬼子就会修新房子,真的!”冬伢子生怕孙百里不相信,特意强调一下。
孙百里点了点头,说道:“叔叔相信你!你回去告诉爸爸:日本鬼子很快就会被打跑,不用等到你长得和爸爸一样高,你们很快就会住上新房子的!”
“太好了,太好了!”小男孩非常高兴地说道:“我这就去告诉爸爸!”他刚刚转过身去,没跑出几步远,就发现爸爸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于是迫不及待地说道:“爸爸,刚才叔叔告诉我,说我们很快就可以修新房子了!”说罢用手向后一指。
孙百里这才发现,四周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市民,都在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和杜周南,如果不是刘汉忠等人虎视眈眈地在旁边站着,说不定早就过来发问了。
这时候,男孩的父亲,一个身穿帆布工作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满是老茧的大手下意识地拉着衣服的下摆,迟疑着说道:“长官,我刚才只是骗骗孩子,没有别的意思。”
孙百里急忙走上前去,握住他的双手,诚恳地说道:“让日寇打到这里来,本来就是我们军人的失职,怎么能够怪罪你呢?不过,抗战必胜的信心还是要有的,不可能再打上十年二十年的。”
男子连声说道:“我晓得,我晓得。”
刘汉忠看人越来越多,急忙走到孙百里的身边,低声说道:“军长……”
孙百里急忙示意已经知道他的意思,对中年男子说道:“这位大哥,日子以后会越过越好的,修新房子也不用等打跑鬼子!”接着举手行了个军礼:“打扰了你们吃饭,真是不好意思!告辞了!”然后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这位长官是谁呀,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好像官很大呀!”市民们随即聚集在冬伢子父亲身边,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我也不知道啊!”冬伢子父亲两手一摊,为难地说道。
第二百八十九章 千里湘川
当天晚上,孙百里再次登门造访,把福建政府的计划向薛岳和盘托出。出于预料的是,薛岳不但立即答应了他的要求,而且越俎代庖把特种矿产的开采权以非常合理的价格转让出来,只要求把开采出来的矿石的30%出售给特种矿产统筹委员会就可以了。
原来,国民政府成立的特种矿产统筹委员会依靠其垄断地位,对特种矿产品实行统制,不仅产量由其酌情确定,而且收购价格也由它决定。虽然在定价时也考虑到了矿产开采的成本,但总起来讲,给出的收购价格要比成本价低得多,导致各种矿产品都是亏本销售,而且销售越多,亏损越大,矿厂连续亏损倒闭,生产锐减,还危及到广大矿工的生存,从而加剧了社会的动荡。薛岳既是第九战区的司令长官,又是湖南省政府主席,连绵不断的战事已经把他搞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来处理民生问题,但是却又不得不面对,否则,无法得到当地民众的支持,无法把这里变成坚实的根据地。现在财大气粗的福建政府愿意来投资设厂,他怎么可能不举双手赞成呢?
在这个好消息的鼓舞下,罗思柴尔德和杜周南的气色顿时好转起来,再加上已经慢慢习惯了辣椒,等到从长沙出发的时候,队伍中间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从长沙继续西行不到一天的时间,原本很差的路况变得更加恶劣:很多地方的宽度仅仅能够让一辆车通过,有时候远远看见对面有车过来,就要熄火等待;崎岖不平的道路中间满是一道道深深的车辙,有的竟然有半米多深,里面还有雨水留下的痕迹;进入湘西以后,道路两旁的山势逐渐险峻起来,汽车一会在山坡上开过,一会越过幽深的峡谷,很多时候都是从紧贴着山壁的悬崖边的盘山公路蹒跚前行,路旁的深谷里面隐约可见汽车的残骸。
湖南的二月,空气中还带着深深的凉意,一场不期而至的春雨突然没完没了地下了起来,群山顿时隐没在无边无际的水雾之中,气温急剧降低,带来冬天的寒意。浸透了雨水的红土变得格外松软,汽车轮胎不时陷入路面当中,无论发达如何轰鸣,车轮只能徒劳地空转,再也不能前进一步,最后只能借助人力的帮助才能越过泥沼;车队前进的速度骤然变慢,有时候一个小时只能前进几公里,人们的心情似乎也被雨水沾湿了,没有了交谈的兴趣,要么裹紧身上的衣服,蜷缩在座位里面,要么透过车窗木然地望着苍茫的群山。
经过两天的跋涉,车队终于来的了湘黔边境吉首境内,天气也逐渐放晴,可是还没等人们高兴起来,车队突然停了下来,原来,前面几百米远的地方被敌机投弹炸毁了,筑路工人正在全力抢修。
孙百里环顾四周,发现包括杜周南和罗思柴尔德在内的福建参政员们已经被长途旅行折腾得筋疲力尽,正木然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就打消了叫他们下车活动身体的念头,轻轻向杨英杰作了个手势,然后当先跳下卡车。
孙百里和杨英杰经过一辆辆满载着军用物资和粮食的卡车,朝正在修路的地方缓步前行,尽忠职守的刘汉忠带着三名警卫不紧不慢地跟着,机警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一个两米来宽、一米多深的巨大弹坑横在公路的正中间,十几个司机或蹲或站,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弹坑的附近闲聊着,五名修路工人正在用铁铲不停地把碎石和泥土往坑里填,另外十几个工人从远处的山坡上把刚刚开采出来的碎石往这里挑。
虽然雨已经停了,可是山区依然弥漫着浓浓的雾气,气温依然很低,可是孙百里却赫然发现,工人们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脚上穿的是草鞋,甚至连手中的铁铲破旧不堪,豆大的汗珠顺着沾满灰尘的脸庞流下来,冲刷出一道道浅浅的纹路,露出下面黝黑而坚毅的面容。
孙百里默然地望着眼前的工人们,感慨万千: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当中,战斗在前线的并不仅仅是那些手握钢枪的战士,这些默默工作在大后方的民众也同样在付出鲜血和汗水!如果没有他们的坚定支持和无私奉献,前线的军队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住的!
杨英杰察觉到孙百里情绪的波动,也深有感触地说道:“我们每个月支援第六战区的千余吨稻谷都要从这条路运到湖北,同时,国民政府进口的物资和出口抵债的矿产品和农产品也全部从这里进川,公路的压力相当大。据我所知,国民政府为了保证后方和前线的物资运输畅通,正在抢修川滇公路,征用的民工高达数十万之众,高原上气候寒冷,工地又多在深山峡谷、悬崖绝壁之中,民工们翻山越岭,开山放炮,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条件比这里还要恶劣的多!”作为情报头子,他掌握的情况远比孙百里详尽,故而没有孙百里那样激动。
孙百里指着那些身挑重担,在崎岖的山路上蹒跚前行的民工们,激动地说道:“他们肩负着维护公路畅通的重任,还要时刻提防日军飞机的轰炸,过得却是衣不蔽体的生活,使用的工具也简陋的很,实在令人难过!此次参加参政会议,一定要想办法改善这种状况!”说完之后,孙百里信步向民工们开采石子的地方走了过去。
五个精赤这上半身的青年男子,手持錾子,不停地山壁上面凿着,面前的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一层碎石,脸上和身上满是青色的石屑,已经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三个手扶扁担的挑夫站在他们的身后,脚边放着几个硕大的竹筐;距离开采石子处五十多米远的地方搭着几间简陋的竹棚,一个农妇正在把一簇干枯的树枝塞进灶堂里面,面前的两口大铁锅不断向外冒热气,五六个工人端着瓷碗,散乱地坐在四周,正在吃饭。
孙百里急忙走了过去,工人们在这条路上已经干了很长时间,看过太多的军人,故而没有特别注意,仍然埋头在自己的饭碗里面。
孙百里走到工人中间,探头一看,不由感到心头一阵酸楚:米饭的上面只有几个鲜红的辣椒!
他急步走到农妇的面前,俯身问道:“大嫂,我可以看看锅里的菜吗?”
农妇诧异地望着他,然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停下了筷子的工人们,看到他们点头之后,才惶惑地表示同意。
孙百里把三张锅盖逐一掀开,发现两口锅里面是米饭,一口锅里面是青菜汤,他随手抓起勺子在里面搅了搅,长长的空心菜翻腾而起,居然没有一点油光。
盖上锅盖之后,孙百里向正在吃饭的工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