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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上应该羞涩地躲开,实际上呢,季覃的身体却诚实地遵循着内心的选择。
季覃柔顺地依附过去,两人的身体挨得很近,彼此的胸口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任由他修长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脸庞,宛如情人之间充满爱意的甜蜜爱抚。
此时的画面可谓赏心悦目,身高体长的英俊青年微微弯腰,手指轻柔而怜惜地抚摸着矮着他一个头的眉目如画的可爱少年的脸庞。
少年的小脸仰着,红润的嘴唇微翘,意若索吻,逗人怜爱。
脉脉的情思,无风自动。
就连昭显着沧桑岁月痕迹的青砖墙壁在中午金灿灿的阳光下似乎也变得柔软而多情。
似水年华,如歌岁月,似乎就在这脉脉无语的对视中。
这一刻,季覃的脸蛋红,心狂跳,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
吴澄亦是心有所触,尽管不知道这种不知今夕是何夕,亦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从何而来,却奇怪地希冀这美好到令人恍惚的时刻就这样延续下去。
直到忽然冒出个老太婆端着个水盆路过,顶头看见两人,发出怒骂:“小赤佬,不学好!挡在马路中间摸脸亲嘴,差点叫我撞头!”
老婆婆随即又发出惊叫:“啊!怎么都是男的!同性恋啊!作死啊!”
上海老婆婆的战斗力那是一级棒的,吴澄和季覃在平日的午间和邻居们争夺灶台水龙头的使用权的时候早就领教过了,此时被惊吓了一跳,更是落荒而逃。
跑到了安全的地方,吴澄抱怨说:“那个老太婆老眼昏花,脑子还有毛病,胡说什么!谁是同性恋了?”
季覃没答话,只是低垂着眼睛,耳朵尖上挑着一抹红。
面上羞涩,季覃的心里却愉快地想着:老婆婆是老眼昏花,可是,脑子没毛病哦,上海不亏是开风气之先的大城市,连老婆婆都知道“同性恋”这样的新鲜名词,要是换在C城,一般人会喊的是“耍流氓”吧?
同性恋又怎么了?虽然是同性,只要是真心相爱,就是人类正常的情感,比那些为钱而爱为利而恋的异性恋高尚到哪里去了!季覃并不觉得自己天生是弯的就低人一等。
只不过,身为天生的小0,加上目前还是幼|齿的年纪,季覃希望:那个自己暗暗爱慕的他能主动。
此时,从吴澄的角度看过去,垂目静思的季覃垂下的眼睫又黑又密,小扇子一般,又唇红齿白地,真好看啊。
吴澄忍不住赞叹:“你的眼毛真长,嘴唇还红,跟小姑娘似地。”
季覃本来一肚子欲语还休的心思,听到吴澄这句话却生起气来:搞什么啊?怎么把我看作女的了?
他这是因为一时看走眼了?把我当小姑娘意|淫了一把?
这么一想,季覃很不爽,剜了吴澄一眼,起身就走。
吴澄不明白季覃刚才还很乖的样子,怎么现在忽然不理人了,勾着个头、一个人在前面走啊走的。
吴澄迈前两步,追上季覃,问:“你怎么了?”
季覃情绪低落地说:“没什么。东西没卖出去,心里烦呗。”
吴澄信以为真,便笑着拍了拍季覃的头,说:“烦什么啊?真想卖,还不是分分钟就能卖出去?那老板在我们屁股后面追着喊呢,九十八万,他要了!你想啊,哪有买家赶着卖家的,再说,老板还要赚钱呢,这只能说明,这个佛像还不止九十八万。咱们啊,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居然把它当个垫桌子角的玩意儿!”
还是钱的魅力大,一说到这个,季覃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似乎感觉到未来的蓝图正在向自己徐徐展开。
有了卖佛像的一大笔钱做起始基金,又有前世的记忆,想不发财都难啊。
吴澄看着季覃,忽然问:“你还是要卖掉?”
季覃点了点头,说:“我前些天有个很好的想法,正愁没钱呢,可巧就遇上这好事了!”
吴澄略略蹙眉,问:“什么想法?还是炒股吗?”
季覃听他这口气似乎很不赞成自己,便解释说:“不完全是炒股,但是,和炒股也有些牵连。”
吴澄叹了口气,说:“这宝贝是你的,本来轮不上我说什么。但是,我还是想劝你一句,这佛像既然是你家祖传的宝贝,不到穷得没饭吃的地步,都不应该随意出手。再说,你卖了祖传的宝贝,去赌那不靠谱的股票,说句不好听的话,还真是愧对祖宗呢。再说,俗话说得好,‘乱世黄金,盛世收藏’,咱们国家的经济是在往上走的,古董会越来越值钱,现在就这么卖了有些可惜了。”
季覃听得垂了头,想了许久,却又抬起头来,坚定地说:“小舅舅,我不是这样认为的。这祖传的宝贝,再怎么珍贵也是个死东西,若是我一辈子守着不卖,将来留给子孙,宁可自己住破屋,穿烂衫,有了发财的机会也抓不住,这宝贝就算是价值连城也就是个符号,它的价值体现在哪里呢?再说了,这宝贝不能变现,放在家里怕被人偷,揣在身上怕被人抢,生活品质得不到一点改善,反而成日担惊受怕地,对我而言有什么意义呢?与其那样,我宁可现在卖了它,用卖得的钱做点投资,置办起家业来再把它赎回来,然后收藏到保险柜或是银行的保险箱里。”
吴澄平时也算是嘴上来得两句的,遇上季覃就歇菜,被驳得没话可说,叹气说:“你啊……”
季覃转了心思,也不再纠结刚才的事情了,他笑眼弯弯地拉住吴澄的衣袖,说:“小舅舅,你刚才好厉害啊。要再接再厉哦,看看能不能搞到……”
季覃想了想,不确定地报了个数:“一百五十万?”
吴澄无奈地说:“试试吧。不过我要先问问你,卖了的钱你要做什么?炒股吗?那我可是不赞同的,要是你非要那么干,你先去和你妈妈说说这事儿,不然将来她知道了,还怪我看着外甥犯糊涂不拉着劝着,反而火上浇油!”
季覃笑着说:“我妈妈才不会怪我呢,更不会怪你。你看我说我要炒股,我妈妈卖了房子都支持我的。现在这个值钱的佛像也算是飞来横财了,妈妈说,解放前有一次穷得没饭吃,差点就一块大洋卖了的,好险!”
说着,季覃吐吐舌头,调皮地说:“要是那时候卖了,我今天就不能见识到小舅舅你的本事了!”
吴澄才没有被小孩儿的恭维话晃点过去,继续追问:“少跟我甜言蜜语的!说吧,你到底要钱干什么!”
季覃这才说实话:“我……要炒认购证。机会难得,我需要大量的资金,这佛像来得真是雪中送炭。”
吴澄茫然地跟着他重复了一句:“认购证?那是什么东西?”
季覃这两天因为股票被套住,心情郁闷,便开始研究起《证券报》来了,从报纸的一个小豆腐干报道中得知上海即将推出股票发行新办法,即股票认购证,必须凭身份证购买,每本三十元,发售时间仅十日,期间无限量发售,认购证有效期为一年。
别人看到这个报道可能没什么感觉,可是季覃却知道,这个认购证开始发售的时候无人问津,随后抢购热潮席卷沪上,最后原价三十元每本的认购证炒到了每本千元以上,成为造就无数百万元大户的神奇风暴,在后世的股票经典案例中被人津津乐道。
季覃对吴澄解释说:“就是以后买新股票都要有这个认购证,相当于是你去医院看病要先挂号,去舞厅跳舞要买入场券一样。没有认购证,根本买不到新发行的股票,所以,这认购证一定会暴涨。”
吴澄觉得挺不靠谱的,反驳说:“什么啊?认购证还要三十元一本,比股票本身都贵了!你买的那个什么申华电子还值不到三十元一股呢!”
季覃慢言细语地给他继续解释:“这个认购证本身是不值钱,可是,这相当于是抢跑道啊。没有跑道,飞机都飞不上天呢。真的,小舅舅,我跟你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吴澄虽然不赞同卖掉祖传宝贝去炒那什么搞都搞不清楚的认购证,但是,宝贝是季覃的,他又那么铁了心地要去炒,吴澄也只能劝到这个份上了。
吴澄领着季覃又去转了几家古董店,最多的出价一百二十万就再难往上走了,而且,肯出一百二十万的那一家拿不出全部的现金来,说是将番禺路上的一套独栋小洋楼抵作一百万,也就是只肯支付二十万的现金的意思。
吴澄觉得还不错,季覃说的那什么认购证一定会发大财,说得言之凿凿的,吴澄还是觉得太冒险太激进了,现在这样倒是挺好的,换成房子和一部分现金,万一认购证并不像季覃先前设想的那样发财,也不至于一下子折得血本无归。
吴澄便冲着季覃扬眉,意思是上海市的小洋楼哎,以前可是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资本家或是割据军阀能买得起的房子,在十里洋场的上海市,真是不要太洋盘啊。
季覃也有些怦然心动,炒股票炒认购证在目前可以急速暴发,但是,从长远的来说,投资不动产则是高收益零风险,而且是上海的房子,又比一般城市的更具有含金量,再说了,还有二十万的现金嘛,炒炒认购证也够了。
两人当机立断,马上跟着老板去看了他口中描述的价值一百万的小洋楼。
见了房子,季覃大失所望。他听老板说是小洋楼,就真以为是像“爱庐”那样风雅的小洋楼,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确实是独栋的房子,离小洋楼的概念却是相距甚远,其实是老板的祖上自己修盖的一个二层楼高的房子,谈不上格局,更毫无风雅可言。要说呢,也就是地皮值钱,房子本身不具备观赏性,唯有等五六年后拆迁来图升值空间了。
于是,季覃不肯要这房子,只要现金。
老板被磨得没办法,又舍不得这难得的机会,恳求地说:“二位且留步,听我说一句话。你们随便去哪一家问,我敢拍胸口说没有一家是拿得出一百二十万现金来的。但是,我却知道有一个人能一口气拿出来这一笔巨款来。这样吧,我就给你们中间牵个线,我好赚一笔中间费。这中间费不要你们出,买家会出。你们只别吭声就好。你们拿你们的一百二十万,我赚我的中间费,如何?”
吴澄和季覃被老板安置着坐下,老板去了一旁打电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个电话打了很久。
吴澄因为父亲的缘故本身对古董字画有些微兴趣,而且,这一次“瞎猫遇上死耗子”,居然帮着季覃把一个开始根本看不出名堂的破烂玩意儿的价格炒上了天,顿时自信心爆棚,同时越发对古董珍玩来了兴致。这会儿趁着老板打电话的功夫,吴澄就装得跟个行家一般,背着手在内室里转来转去,一样一样地鉴赏着墙上挂着的和架子上摆着的貌似古董的玩意儿,那叫一个兴致勃勃。
而季覃呢,他对古董不感兴趣,却对自己的古董能卖多少钱很感兴趣。所以,季覃貌似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却竖起耳朵听老板打电话。
季覃努力地听了半天,却是一句都听不懂。开始季覃以为老板说的上海话,心里直纳闷:在上海住了十来天,出门买菜啊和街坊邻居说话啊还有在证券交易所听人家说消息啊什么的,我现在都能听得懂几句上海话了,可是,这老板说的什么,怎么就那么古怪的口音呢,完全听不懂哎。
老板打完了电话,满面春风地过来说:“已经谈好了。客人说要先看看货色,你们稍坐一坐,他大概半小时后就过来。”
半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季覃发现做古董生意的老板个个都能侃,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