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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机密-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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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曹丕忽然停下脚步,唇边露出一丝戏谑:“那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刘平一下子被问住了,这个寓言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哪里还有什么后续。曹丕一本正经道:“后来这十个太阳都不肯回家,大地焦旱,把夸父给生生渴死了。结果惹出了后羿,射杀了九个太阳,最后只剩下一个,成为天上独尊之主。”

“……”刘平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会这么想,咳嗽一声,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倒是曹丕开口问道:“可是,公则也不过是个前锋罢了,袁绍身边策士众多,你怎么可能掌握全部?”

“袁绍在官渡,我是无能为力的,可是邺城不是还空着么?”刘平笑了笑。

邺城是袁绍的重镇根基所在,地位与南皮仿佛。曹丕没想到刘平想得那么远,从官渡轻轻跳去了邺城。他一时想不出其中渊源,于是乖巧地闭口不言。

两个人走到营帐,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他们定睛一看,原来是徐他。他还是那一身衣不遮体的模样,一把无鞘的破旧铁剑随意系在腰间,大腿外侧尽是新旧伤口。他见刘平到了,把铁剑扔在地上,双手伸平走过去,以示没有敌意。

刘平不知道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徐他走到跟前,突然双膝跪地:“大人你曾说过,人命如天,无分贵贱,可是真心的吗?”曹丕皱眉,刚要出言喝叱,却被刘平拦住。

“你有什么事?”

“大人既敬惜性命,必然不耻曹贼徐州兽行。”徐他一扯胸口,露出右胸一处触目惊心的伤疤,“我一家老小,全数抛尸泗水。我独活至今,只为杀死曹贼,为徐州十几万百姓报仇,恳请大人成全。”

曹丕的脸色陡然变了,刘平按住他肩膀,平静道:“你不是受雇于袁绍的东山人么?此事你该去找郭大人商量,我不过一介商人,又有何能为?”徐他昂起头来,黄褐色瘦脸颊颤动一下,难以分辨是笑容还是愤怒:“大人可不是什么商人。你们从白马城出逃,是刘延与你们配合演的一出戏,我当时都看在眼里了。如果我说给公则听,你们就会死。”

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凝滞住了,徐他的话直截了当,反倒更具威胁意味。刘平眯起眼睛:“可我能做些什么?”徐他毫不犹豫地说:“我要你把我送进曹军主营,要近到足够可以刺杀曹贼。”

刘平的呼吸依旧平稳,他把视线缓缓转向曹丕:“小魏,这件事,就由你来定吧。”这是个避嫌的举动,表明汉室对刺曹没有想法。曹丕却没想到刘平居然让自己来做决定,一下子没什么心理准备,慌乱了一阵才说道:“你确定要这么做?曹操治军严谨,你进了主营,就算成功,也没机会逃掉了。”

徐他手掌一翻,表示对这些根本不在乎。曹丕飞快地转动着念头,心想如果是父亲或者大哥面对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才好,忽然,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天才的想法涌入脑中。

“这么说,你愿意为刺曹付出任何代价?”

“是的。”

“很好很好,很有荆轲的风范嘛。”曹丕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又环顾四周,“那咱们现在缺的,只剩一个樊於期了。”

“樊於期?”徐他眼神有些茫然,他根本不识字,这辈子唯一学过的两件事,只有务农和剑击。

“他是秦国的将军,后来叛逃到了燕国。荆轲取得了他的首级,才得以接近秦王身边。”

“哦……”徐他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他身为刺客,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曹丕挥了挥手,上前一步:“你暂且留在我身边,等到时机成熟,我会为你做易水之别。”

徐他与曹丕对视片刻,终于双膝“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用配剑割开手臂上的一片血肉,用手指蘸着血擦拭曹丕的剑身。这是死士们效忠的仪式,意为“以肉为剑,以血为刃”,将自己化为主家的利刃,兵毁人亡,在所不惜。

曹丕俯视着徐他,这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死士,心情有些得意,也有些复杂。

◇◇◇◇

颜良的死讯当天晚上就被公布出来,诸营着实骚动了一阵。好在公则和淳于琼及时弹压,才没酿成大乱。公则宣布在袁绍下达新的命令之前,全军都要听从他的调遣。他是监军,于是这个命令被毫无障碍地执行下去。

整个袁营当夜都严阵以待,公则还撒出去大量斥候,去侦查曹军进一步的动静。一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消息终于传回来了。

斩杀颜良者,是玄德公曾经的麾下大将关羽,他如今已投靠曹营。颜良的部队覆没之后,关羽没有立刻趋向白马城,而是在白马与延津之间建起一道由弓兵定点哨位与游骑构成的遮蔽线。袁绍军的不少斥候都在这条线附近遭到狙杀。

好在关羽的兵力不足,无法在黑夜里做到全线封锁,还是有几名袁军斥候漏了过去,给公则带回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曹军主力从官渡倾巢而出,直扑白马而来。

而与此同时,来自于蜚先生的一封加急密信也交到了公则手中。公则展信一看,惊讶得眼珠都要掉出来。蜚先生给他的建议,居然和昨天刘平写在掌心的那一个字,完全一样:

“撤”!

公则把密信揣好,亲自赶到刘平和魏文的宿营大帐,忐忑不安地向刘平请教道:“先生昨日手心之字,我一晚上都没想通。还请先生教我。”

刘平见他主动来问,知道这个关子算是卖出去了:“敢问今日可是有新消息了?”公则连忙把曹兵大军压境的事告诉他,刘平点点头:“这就是了,先生你的大机遇,就在这里。”

他看到公则还是一头雾水,继续说道:“我来问你,袁绍指派大人为渡河先锋,所图者为何?”

“攻拔白马,确保渡河无忧。”

“那为何围而不攻呢?”

公则迟疑道:“袁公的意思,自然是围城打援……”

“不错!”刘平一拍几案,“袁公真正关心的,不是小小的白马城,而是如何调动曹公,来一场大决战,以优势兵力一战而胜。颜良这一败,看似曹军大胜,实则把曹公拖入尴尬境地,再无法龟缩在官渡,只能驱军来救白马,而且一动必是倾巢而出——我问你,你们这里一万多人,能抵挡得住么?”

公则略算了算,回答说曹军在官渡总兵力有六万之众,我这里一万多人虽抵挡不住,坚守数日等到袁军主力来援,不成问题。

刘平摇摇头道:“郭大人这就错了。如果你在白马周围拼死抵挡,曹公最多象征性地打一下,然后赶在袁公抵达前就撤回官渡了,但是——”他故意拉长声调,公则身体不由自主前倾,“——但如果你现在主动后撤,远离白马,曹公又会如何呢?”

公则现在完全被刘平牵着鼻子走,连声问如何。刘平身子往后一仰,双足微跷:“白马之围一解,曹公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尽快把白马城内的军民辎重回迁官渡——这可走不快呀。”

公则“啊”了一声,立刻全明白了。

他这一撤,无形之中把白马当成一个包袱扔给曹操,曹操还不得不接。趁着曹军背起包袱缓缓退往官渡的当儿,袁军主力便可迅速渡江,在黄河与官渡之间的广袤平原形成决战。

公则怀里揣的那封密信里,蜚先生说的和刘平论调差不多,但他行文匆匆,并未详加解说。如今听了刘平分剖,公则方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心悦诚服地伏地赞道:“先生智慧,深不可测。汉室重光,指日可待啊。”

刘平坦然受了他一拜,心中却一阵苦笑。这等谋略和眼光,他可没有。这一切说辞,都是他在临行之前与郭嘉商议出来的。那几天里,郭嘉跟他一起推演了官渡之战的许多种可能,将曹军、袁军的每一步变化都解说得非常详尽。刘平那时候才知道,那些号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天才谋士,大家只看到决胜千里的神奇,却不知道运筹帷幄背后要花费的心血。

郭嘉告诉他,他无法提供详尽的计划,只是尽可能把出现的变化都说出来,具体如何运用,就只能靠刘平自己了。

“放心好了,不会比在许都做事难多少。”郭嘉这样说道,刘平一直不太理解,他到底是讽刺还是暗有所指。

公则心中的疑惑被开解,神情轻松了不少。他这才发现,魏文一早就跟史阿出去练剑去了,而那个叫徐他的人,居然站在刘平身后,一言不发。刘平解释说,史阿现在是魏文的老师,那么如果能把他师弟调过来做个护卫,就再好不过了。一两个刺客,公则根本不放在心上,一口答应下来。

“哦,对了,刘先生,有件事,我想还是告诉您为好。”公则迟疑片刻,还是开口说道。

“哦?是什么?”刘平也很意外。

公则从怀里掏出蜚先生的密信:“刚刚传来的消息,孙策在丹徒遇刺了。”刘平眉头一扬,这个消息他早就预料到了,但公则居然会主动拿出来说,证明他已对刘平彻底信任。

“这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准确吗?那可是江东小霸王,谁能刺杀得了他?”刘平连声问道,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疑惑。

“肯定准确。”公则神秘地把那封密信摊开,“因为这是来自于东山蜚先生,我们河北军中的耳目。我想让您在动身北上之前,先去见一见他。”

公则宣布撤军的命令很快传遍全军,包括淳于琼所在的军营。淳于琼对这个指示没什么异议,吩咐了几名手下出去督促拆营,然后走进邓展的帐子。

自从那次邓展突然狂暴之后,他一直被绑在一顶小帐子内,平时只有吃饭时才会被松开双手,双脚则永远被一根结实的麻绳子捆住。淳于琼进帐子的时候,邓展紧闭双眼,装作沉睡。淳于琼端详了他一阵,叹息道:“你说你这是何苦。我不会放你,也不会杀你。你就算挣脱了,也跑不出营地去,白白被人射杀。”

邓展没理他,继续装睡。淳于琼敲了敲他后背:“你也别装睡了,赶紧起来收拾东西。咱们要拔营回军了。”邓展听到这句,眼睛“刷”地睁开:“曹军胜了?”他的嗓子经过调养,已经恢复过来,只是稍微有些沙哑。

“呸!想得美。”淳于琼笑骂道,“只是暂时回撤而已。你可得老实一点,万一行军的时候乱跑,军法可不饶人,到时谁也帮不了你。”

“撤去哪里?”邓展有心诱他多说几句话。

“不知道,肯定不会渡河回黎阳,估计只是往西边挪挪屁股吧。”淳于琼摸摸自己的大鼻子,显得很兴奋,“颜良那小家伙被人给砍了,砍人的叫关羽,以前还是玄德公的旧部哪。最妙的是,现在玄德公还在黎阳,这可是够乱的。”

邓展仔细听着每一个字,试图推测出时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淳于琼又跟他唠叨了几句,有士兵过来,说轮到拆这里的帐篷了。淳于琼吩咐两名近侍解开邓展双腿的绳子,亲手拿起一件轻甲给他披上,让他们先带到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待着,然后又去巡查全营了。

邓展一到帐外,就看到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几十辆马车与牛车散乱地停在营中,士兵们把一顶顶帐子拆卸、折叠、捆好搁到车上,还有望楼、栅栏、鹿砦什么的,也都要拆散了带走。整个营地热火朝天,乱哄哄的一片。

两名近侍带着邓展,走到一辆装满箭矢的牛车旁边,让他坐了上去。忽然附近传来一阵叫喊声,他们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处大纛没系住,斜斜地朝这边翻倒过来。周围的士兵呐喊着去拽绳子,可还是拽不住。只见大纛轰然倒地,宽大的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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